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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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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赎人到给她们买房子置地,银子是大大流失了一把,不过想想我这辈子也还没做过什么善事,也算是从她们身上积点阴德吧,不为自己也为老娘,祈祷老天张开眼别让她受老爹的连累。回到客栈之时,东方业已发白,我依然了无睡意,默念声两位老人家对不住了,来日方长,有机缘自会补偿你们。
忽然觉得身边空荡荡,越发地思念十三,索性留了银两连夜启程。
盐帮的震帮之宝不是老爹的那把秋光破剑,也不是他连生带死的十一个老婆,而是一棵有着百年根基的古树。据记载,这老树和盐帮的兴衰休戚相关。当年受朝廷打压,盐帮差点土崩瓦解,老树六月里枯了枝,众人都道活不成了;后来老爹的师父重振盐帮,老树竟也奇迹般的重新开枝散叶。老爹几十年帮主做下来,虽然没有安生过,但大的根基却没动,这树爷爷也愈加的欣欣向荣了。到我十一岁的时候,这树已有四层阁楼那么高。要问我为何记得这般清楚,因为那一年我曾把老爹要娶的一个老婆在那个所谓的吉时给放到了树顶上。后来老爹要打我,还是八哥和九哥每人替我挨了一巴掌,我才有机会逃脱。还记得八哥含着眼泪说:“爹还真下得去手!”他的后背都肿了,而他不过才比我大两岁,武功和身体都是兄弟中最差的。
此刻,我正站在这棵老树万千子孙的一枝上,看着院子里明明灭灭的灯火。三哥他们虽然不在家,但他们的丫鬟奶母住着屋子,也不至于显得过于寥落,漆黑一片的只有我的祈阁和八哥的雪阁。
“十三,想我了么?”乞灵香烧过了半炷,十三终于跑来与我楼台一会。虽然它不会说话,但我看得出来它是高兴的。可是,抱在怀里的感觉怎么有些奇怪?好像比原来重了些。轻轻抬起它的头,仔细瞧一瞧,尽管有些黑灯瞎火,我还是发现它原来尖尖的狐狸小脸,胖了不止一圈。“十三啊,哥哥为你消得人憔悴,你却给我养成了个猪崽脸,你叫我情何以勘?”
“十二弟,半夜三更回来也不知会大家一声,倒是叫三娘情何以勘呢?”话声甫落,安谨暄翩翩落于树上,很意外的,七哥没有跟着。
“呵呵,想不到我离家不过三月余,多了个十一娘不说,老娘还给我认了个兄弟。只不过安公子这门亲,谢祈怕是高攀不上。”从前他叫我十二弟,称呼娘却是三夫人。
安谨暄脸色稍变,继而又笑了,还笑得风情万种,熠熠生辉:“十三,过来。”双臂一张,原本老老实实在我怀里待着的十三“出溜”一下跳了开去,在树干上借一下力,就窜到了安谨暄的怀里。“都说小的都被惯坏了,我看也不尽然,看咱们十三,多听话。”他一边顺着十三的毛,一边斜着他那双桃花眼向我挑衅。
我真得很想抽死他。
“你们两个够了没有啊?要掐下来屋里掐,待在上面不嫌冷吗?”十哥穿着大氅,抱着手炉,十分不嫌丢人得站在树底下。
“我倒不知道十哥这么怕冷了。”不过才十一月,要是在北地穿这一身还过得去,可这里是地处江南的扬州,他还是个练武之人。
“十二,你离家多日只怕不知道的远不止这些。”离近了才发现十哥的脸色很不好。
“是啊,就像咱们的帮主大人又娶了个新夫人。也不通知一声,怎么说一份贺礼我还是给得起的。”从一开始你们便都打定了主意一块儿瞒着我吧。
“十二,你就算再生爹的气,生我们的气,也该回家看看三娘呀,你去护送世子,她老人家整日提心吊胆。你甩开所有想找你的人,你可知道她有多难过。”还从没见十哥这么正经的说过话,我不免有不好的联想。
“我娘她……”声音有些抖,可我控制不了。
“三娘她没事,只是小病一场,清减了几斤。可是,四嫂的情况就不乐观了。”
“四嫂怎么了?”怪不得今晚家里也太过安静了些。
“四嫂吃了断肠散,被灌下解药,却不肯吃喝,命悬一线。”
犹记得那日财主家的小姐与长工携款奔天涯,我为自己不能亲见这么美丽的一出戏而懊恼不已。如今才明白,戏终归是戏,事情的真相残酷得让人不想去揭示。小姐私奔了,对象却不是长工,而是我们盐帮潇洒倜傥的四当家。
“我……她……,十二你还太小,还不明白。”四哥一脸委顿,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神采,可看得出,他依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许,他真的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轻信永远的人们。
“四哥,可能”
“什么?”
“可能你才是爹的亲生儿子。”哪似我这般不肖。
“四嫂,我知道你不是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只是死了心,觉得生无可恋。可是,四嫂,别死好吗?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多想见一面,也是不能了。即使在梦里,你越是想看清那张脸,那张脸却愈发的模糊……”
……
“十二,别哭,我答应你。”四嫂气若游丝,但却坚定地握住了我的手。
告诉老娘我在她屋子里埋了一箱银子,要是打麻将都输了再飞鸽传书给我;叮嘱刘嫂和小虹一定要照顾好我娘,按时给她吃我留下的补品,她自己打起麻将来总是什么都不顾得。其实我也很想把她带走,可她已经习惯了这边的生活,况且长途奔波对她的身体也不好。
还以为老爹的新欢会有多么的惊才绝艳,却原来是个老熟人——厨房老刘头的老闺女明珠,她的身材也和她的名字一样圆润,只是脸色却似蒙了尘。老爹的想法果然非常人所能及。
四嫂的病发自心,她既然有了求生的意志,不多时日便痊愈了。我知道她并不是因为我的话动摇了必死的决心,而是习惯性的心疼我,不忍我伤心。她从十六岁不顾家人反对嫁入盐帮,到现今整整十一载,早就把我当成她从小疼爱却为了四哥割舍掉的亲弟。
“十二啊,别再叫四嫂了吧,离了这个家,我就真的和他一刀两断了。以后,就叫姐吧。”她笑着对我说,我不知道站在我身后树影里的四哥是什么样的心情。
腊月十四,终于到达了京城,城里已到处弥漫着喜悦的气氛。十哥早就联络严凤准备好了房子,两进两出的小院,不大,但很雅致。又安排了老少共四个家丁,两个三四十岁的仆妇,一个小丫鬟。不见得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快过年了,至少热闹些。
十哥只比我大一岁,心性比我大不了多少,又极好热闹,小时候最喜欢老爹成亲。这不,伤感了没几天,就被京城热闹非凡的年货市场给吸引了。每天都买一大堆东西回家,还非得自己抱着,眼睛里光闪闪。
“孟贤弟,京城的年货市集果然别有意趣,连我这等最怕热闹的,都恨不得多买些回家。”
“陆兄既然有兴致,不妨挑些东西回去,想必云罗姑娘也会喜欢。”
“十二,你看什么呢?咦,那两个书呆子,你认识?”十哥想叫我给他拿糖老鼠,他好去选年画。我剜他一眼,家里的年画够贴一条街了。
“孟贤弟,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可惜寒冬腊月没有扇子,要不然搭配着我现在潇洒亲切的笑容该是多么贴切。
“你!……”眼前的人脸上浮现出我最熟悉的愤怒表情,心情莫名的就好了很多。
“上次给伯父的礼物,孟贤弟似乎不大满意,我一直想着要将功赎过。这次难得有机会,这只糖老鼠就送给贤弟吧,贤弟千万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