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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地狱门开(三) ...

  •   第十三番,浮竹队长办公室。
      “队长,你老看着我干什么?”落音满脸怀疑的问,她说的还算轻,其实浮竹已盯她看超过一小时有余。
      “不、没……咳咳咳……”像被说中了,浮竹心虚的慌张以咳嗽掩饰,清音和仙太郎忙锤背端茶。
      “那还用问原因吗?”海燕抱一堆资料挤兑过来:“还不是因为你太久没来上班,我们差点连你的模样都忘了,所以队长趁你在的时候多看几眼,以免以后不认识了。”
      “去你的。”落音横他一眼,后者打哈哈离开。

      这个黄泉落音,未免也太低调了!番队平时要找她,总不见踪影,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不见她的时,每每都能闹得十三番鸡飞狗跳,害得队员们一提到她的名字,都下意识四下张望一番,以免突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中自己(在众人观念里,落音等于雷神,说她坏话会遭天谴),不少胆小的队员险些落下神经衰弱的毛病。
      而关于她的恋情,十三番正大光明刊登到女协上的绯闻除了上次谣传和乱菊争夺市丸队长的那次外从涉及过她,就只能用清汤白水来形容。
      不是真没人追求。实际上‘学院大虚’的威名虽有令人望而却步的威慑,不过肯为爱情而抛头颅洒热血的也大有人在。这么几十年来,屡屡有人前仆后继,抱着大无畏精神冲向前,但从落音目前在公众视线里依然位列‘单身美人排行榜’前十名,可以得知那群人的悲惨下场。
      目前在地下悄悄流传的小道消息实在令众多爱慕者扼腕:落音对男人没兴趣。

      当然浮竹从海燕那里曾听说过一个‘黄泉协会’的存在,据说正是它的存在,大大的阻碍了黄泉粉丝们把妄想化作现世的可能性。
      现如今初步估计猜测,那个协会估计替落音销毁了几百份封情书吧(其实几千封)。
      黄泉协会的宗旨是:黄泉落音是我们的(偶像),她不能(只)属于某个人!谁敢碰她一根头发,我们掀翻你家房顶!
      在这种‘谣言盖过事实’,‘粉丝的力量是巨大’的恐怖前提下,她和白哉居然还能看对了眼,居然还能隐藏得怎么好,要不是林二的大胆行动给挖出来了,他这个做队长都不还浑然不知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汗,这个词好像用得不贴切……应该是低调,才对。
      以朽木家的财产,被掀个把房顶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像着一群人站到白哉家的房顶上揭瓦片的情景,浮竹的喉咙就止不住的发痒。

      不过朽木家的长老去求亲时,落音又为什么要厉声拒绝呢?
      难道她真的只不在乎,‘区区一个朽木家,我还不放在眼里。’多么绝情而伤人的话,不像只因害羞做出的推辞。
      而最惊人的是落音的身份,什么样的身份能让朽木家长老亲自前往,能让四十六室毕恭毕敬……难道她和王族有什么关系?或者她就是王族的人?

      一会儿浮竹才努力摆头想把这些想法从脑袋里弄走:现在什么时刻了,他何必苦恼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要知道昨天他才和其他十二位队长,经历了一次生死存亡,若是四十六室得知十三番队长集体窥视清净塔居林,那还得了!

      藤安若镜,四番队的席官,众人对她的印象就像给她的绰号‘花瓶’,想不到她竟是四十六室埋进十三番的暗探……像她这样的暗探,还有多少呢?是每个番队都安插了吗?那隐秘机动队能找出来吗?可就算全部找出又如何,如果立刻全部揪起赶出十三番的话,那不就等于给了四十六室一耳光,他们怎么能善罢甘休?
      四十六室究竟是十三番的合作伙伴,即便是有处处的不和,也不能忤逆王族的旨意与四十六室争权夺利,不然会挑起一场席卷尸魂界的战争。
      勤劳办公,以此来弥补几十天翘班的落音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队长,只见他一会偷笑一会暗叹一会又拧眉,不禁疑惑:难道今天真的吃错药了?

      欲上前关心,海燕走进办公室,一指门外:“落音,九番队的桧佐木三席找你。”
      平静轻松的神情从落音脸上消失,她用严肃的目光望向海燕不动,仿佛海燕是要她去火星寻找生物,直吓得后者冷汗倒流。
      “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去回绝。”海燕一阵风似夺门而逃。
      清音仙太郎两人无言,浮竹皱眉:她和修兵曾是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亲密同伴。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两人行同陌路,不但不相来往,即便十三番和九番有集体任务,他俩之间却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难道为了各自走上的道路,就可以不顾彼此的友情了吗?怎么能,他和京乐做队长几百年,不还一样是好友么?

      不到一分钟,海燕苦着脸回来:“不行啊,那小子非要你出去见他,不然他就进来找你。”
      把文件往清音怀里一塞,落音冷着脸踏出门。走廊里,队员们小声议论。
      “黄泉席官为什么一听到桧佐木三席的事就会板起脸孔?”
      “不知道。看她还挎着斩魄刀呢,不会是要去决斗吧?难道桧佐木三席是来挑战的?”
      “笨,以后你最好多用用你的脑子,不然要是萎缩了我可就不管了。人家可比黄泉席官高好几级呢,怎么会来挑战?”
      “对啊,我还听说,以前黄泉席官他们还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们是同一届的学生。”
      “可现在倒更像仇人……”
      “难道黄泉席官对人家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众人停止议论,转头瞪着那个乱说话的白痴队员,仙太郎问:“看你挺面生,才来的吧?”
      “恩,我是12月前才考进来的。”
      “哦,是才入队的应届毕业学生啊,难怪无知。你怎么能肯定是落音对别人做了什么呢?正所谓不知者无罪,不过,我觉得最近没有教育好入队新人也是我们前辈的疏忽,所以……”仙太郎沉下脸,低吼:“大伙上!揍他!”
      番队内部没有暴力,有的只是前辈对新人的关心——海燕默默关上队长办公室的门。
      “白痴!你这个不懂‘学院大虚’的威望,更不懂第十三番禁忌规定的白痴,我叫你再乱说话!”
      “要是黄泉席官听到……你打算害我们不能过个平安年么?”
      “现在的新人,要素质没素质要智力没智力!”
      “别打了!落音出大门啦,他们见面了!”

      真的,众人停下,蜂拥到窗户和门后,关闭灵压,屏息凝视。等待可能会出现的暴风雨或者极地寒风。
      出乎意料,没有灵压的陡然起伏,没有气氛的转瞬变化,一切都显然意外的平静,就连之前吹拂着树枝的北风都被停止了一般,整个空间都在这一秒内定住。
      众人看到,心情堪比六月天空,阴晴不定的黄泉席官,呆愣于十三番的大门前,和黑发的少年遥遥相望。

      仿佛在他俩之间,相隔着洛河之水。奔流不息的,是从过去到现在的记忆。

      少年就伫立在新年的薄雾般的阳光里,似乎淡泊的站了很久,目光却汇集了天地间最绚烂的光彩,割破阻拦眼前的冥冥空气,重新呈现至落音眼前。
      他喊道:“落音。”
      明明是寒气凛冽的天地,一种暖洋洋的惬意从心头溢满而出。
      心脏,便在这一瞬间,软化如水。

      大脑里像是有把尘封已久的铁锁被打开,砰然落地。少女的眼眸,亮起不可思议的热度。
      仿佛是时空的扭曲,现在遇到了从前——他们相遇于入学考试的那一个蓝天烈日下。
      “修……修兵。”她的声音在发颤。
      修兵展露出羞涩憨厚的笑容,宛如午后暖暖的阳光,只射进落音心灵最深处,将长久挥之不去的阴影彻底驱逐。

      他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得几乎忘记了朋友的脸,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觉梦醒,新年的冬风混合淡淡的烟火味从窗户飘进,众人互道新年快乐的话语与欢愉的气氛直撞耳膜。于是内心的翻腾便怎么也无法压抑了。
      大脑里有个声音在呐喊,有两个人,他此刻非常想要见的。
      跌跌撞撞跑到十一番,被告知倾角带队出任务,他又慌忙跑来十三番,深怕她也随之离开。
      奇怪,真的很奇怪,明明昨天入睡前,还和倾角说过话的,可为何今早醒来,却像相隔了几十年那般想念。想他俩,想得紧,仿佛心里缺了一大块,就遗落到他俩身上。

      “修兵……是你吗……真的是你……”她一步步走近,声音沙哑得不成语调。只想再次确定,以免这场美梦醒来,会更难过。
      十多年来,不是没有想过,不是没有向四十六室乞求过,可得到的是一次比一次严肃的否定。而此刻,是梦境,还是真实?
      “恩。是我。”他点头。

      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扑进修兵怀里,嚎啕大哭。
      修兵整张脸涨得通红,但这份眷恋的感情,使得他无法松手。
      他不禁也搂紧了落音,一如找回失去已久的东西。
      “我回来了。”

      诚恳的回复,如花瓣落地之轻柔,如晨钟回响之洪亮,贯彻整片天地。
      迎接二月的第一道春光被树枝切割成一块块,直射于地面,却又拼凑成完整的一块,融化了覆盖大地的霜雪。
      有些东西,例如感情、例如记忆,纵然碎裂至无法寻找,最终,依然能够恢复。
      只需,我们痴心等待。

      “欢迎回来。”

      看到这一巨大冲击性的画面,十三番的死神们无一不是大脑停摆,更掉落一地的下巴,等待拾起。
      唯一没掉下巴的浮竹从重大冲击中挣扎出来,第一个想法便是:白哉,难道你的情敌出现了……

      —————————————神说:有人欢喜,有人愁————————————————

      中午,四枫院家。
      “这么说,你今早一觉睡醒就发现恢复原样了。你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躺在床上打吊针的林二,对坐在他身边的短发少年问道,后者苦笑着点头。
      短发少年的身材不胖,有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一双微眯的眼睛,此刻微带懦弱又羞愧的光彩。
      他是吴旭,穿越成修兵,拥有雷系果实能力的人。
      十几年,由于小旭取代了修兵,清楚此事的落音一直对他保持疏远的厌恶态度。小旭只能单方面断绝了和落音、倾角的往来,尤其是这几年里,他和二人几乎完全不接触。本以为生活会这样永远下去,即便他和林二银杏三人打败了蓝染解除了生死契约,也不会改变。
      可今早,仿佛一切是场黄粱一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四枫院家的某间客房里,陌生的房间,陌生的衣物,以及陌生又熟悉的身躯感觉——床头穿衣镜展示出了几乎被他遗忘掉的五官和身躯,花了五六分钟他才弄清了事实,自己恢复了原样。

      比起他当时的慌张和头昏,林二在听完他的遭遇后到显得异常的平静,或者是伤势使得他的情绪不易激动,林二只接着问:“你回想一下这几天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呢?”他敢肯定,这件事不可能毫无征兆的发生。
      小旭摇头:“没有,一切正常。目前蓝染没什么大动静,他有好几个月没单独联系东仙了。”
      由于穿越前所订立的契约,林二三人必须要阻止蓝染的行动,所以小旭便以修兵的身份在九番里打探情报。蓝染对东仙和对市丸银不一样,似乎是单方面下达命令让东仙去执行。他曾经试图去探听,均没有成功,万幸是东仙也没起疑。
      虽然他恢复成原本的模样,本身没损失,没有缺根手指或者少撮头发,不过以后不能进入九番队探查情报,倒很可惜。为此小旭有点沮丧。
      林二沉默了,他知道小旭个性不够精明,不过如果真像他说的,日常生活一切正常没有预兆。那么他会突然便会恢复原样,会不会和他遭遇暗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一种不详的压抑感迅速进入大脑,林二飞速回想这段时间内所做的种种事情,当他快要想到什么时,巨大的撞门声又打散了那些思维,还吓了他和小旭一跳。
      “林二,你骗我!”外表酷似男孩子的银杏气冲冲的进来:“医生说你的眼睛至少要一个月才好。”
      “一个月是彻底康复,相信我,我的眼睛只需一星期就能恢复了。现在不过是看东西有重影罢了。不信你问小旭。”
      “真的?”银杏狐疑的转头问,小旭连连点头。
      今早小旭发现自己恢复原样后,第一个遇到的人便是银杏,所以此刻银杏对小旭的模样不感吃惊。不过,不代表她不生气不担忧,事实上作为三人中最冲动易怒的人,她马上就下意识揪着自己的头发低吼:“该死,到底是怎么了!林二昨夜被刺客刺伤,小旭一觉醒来变回自己,接下来该我了吗?那我又会如何?!混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时空管理局把我们抛弃了,还是运气之神把我们抛弃了!混蛋混蛋……”
      “别担心……”林二制止了她的自虐行为。他握住银杏的手安慰道:“小旭和我不都好好的在你面前吗?只要我们三人不分开,就没有任何灾难是可怕的。银杏,你不要忧心忡忡,因为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最该做的事是对付蓝染。只有合我们三人之力才能打败他,”
      “恩,我知道了。”银杏缓和了神情,又问:“林二,昨夜那个刺客,隐秘机动队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我没让他们去查。这种事不能让碎蜂和十三番知道。”
      “为什么?”
      “我昨天利用十三番的科技探查了四十六室,昨夜我就遭到刺杀,很明显不是吗?”林二对小旭使个眼色,后者立刻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打开:“这是那人用的凶器。”
      “什么!”银杏不禁瞠目结舌,刺伤林二的凶器是一根发簪,没有灵压,没有灵子波动,显然不是解放状态的斩魄刀,仅仅是普通的发簪。
      “那刺客能令所有的护卫毫无察觉的潜入四枫院家,还只用这根发簪,打倒了二十名暗卫,刺伤你,还毫发无损的扬长而去。”
      “银杏,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我是病人耶,你再打击我的自尊心就太残忍了。这是我昨天用于探查清净塔居林内部所用的,上面安装了监视镜头。本不大算拿回来,想不到四十六室的人居然如此好心的还,省得我又到十二番去求涅队长。”林二试图开个玩笑,不过由于扯动了伤口,使得语气非常蹩脚。
      “那你用了写轮眼吗?”
      “用了,但丝毫不起作用。”苦笑。
      昨夜他正是启动了写轮眼,看清了对方快如闪电的动作,敏捷的躲过了多次攻击。最后,瞅准了一个破绽,他启动了‘天照’。
      幻术腾起的烈烈黑火,化作墙燃烧能接近的任何物体,可对方急刺而来的身体就像透过空气那般安然穿过,仿佛火焰墙壁并不存在。
      一线银光转瞬闪动又转瞬消失,林二在察觉到剧痛后才回神。

      听到这般诡异的讲述,银杏没有再咒骂抱怨,只一味抹眼泪,在她看来,林二能躺在病床上说话,就算是最好的事了。
      “那么刺客的目的不是要杀你,而是警告。”小旭问。
      “应该。以来人的实力,要杀我轻而易举。”林二镇静的肯定,可小旭看到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淌下:“她没杀一个人,只把发簪交给我,应该警告:我们的小动作,他们已经知道了。看来,清静塔居林里还真是卧虎藏龙,是我失算。”
      林二的说法,像是忽然把一桶碎冰倒进了小旭和银杏的脖子,他俩不约而同的打个寒颤。

      “我已严厉告诫昨夜参与的护卫不准把昨夜的事说出去,毕竟总不能让碎蜂带队到清净塔居林去抓人吧。所以等碎蜂来询问,我会说是四枫院内部的权利斗争。好了,这事到此为止,彻底过去了。谁都不许再提。”林二坐直身体,忽然岔开话题问道:“银杏,你和那个银蔓关系很好吧?”
      “是啊,她很像我最喜欢的那款SD娃娃,好漂亮啊!”提到银蔓,银杏的脸从乌云密布顷刻到晴空万里,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溢出粉色泡泡。
      “她人长得漂亮个性又好,即使我有时会发脾气,她也一点不计较……什么时候介绍给你们认识……”突然她又瞬间回神,紧张的问:“林二,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哦,我从隐秘机动队那里听说她和蓝染走得很近。”
      “才没有!”银杏大声否定:“蓝染是很中意她,想把她当做雏森桃那样的棋子来利用,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可是你这样暴露了我们对他的敌意。”
      “不是已经暴露了吗?蓝染早发现我们三人在警惕他。他……”银杏脱口而出,然后就泄气似的说:“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距离露琪亚到现世和一护见面只差整整十年了,现在他们的行动进入了最后的布置阶段,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丝毫的松懈都会引来功亏一篑——银杏低头,她了解之前当面顶撞蓝染会有多大的风险。

      “银杏,帮我去拿药好吗?吃药的时间到了。”林二看一眼挂钟说。
      银杏嘟囔的转身离开。
      沉重的话题貌似被轻松的带过。

      望着轻轻带上的门,林二感觉一丝苦涩自嘴里蔓延,昨夜的事他说不出口,因为不能告诉银杏。
      他还记得那个刺客,那样的场景怕是几年也无法淡忘。
      四枫院家值得骄傲的护卫精兵,痛苦呻吟的躺满一地,她就站立在被火光映红半个天的屋檐上,着一身玄色薄衣,浑然一座不可撼动的铁塔。漆黑得与夜空一般无二的长发,凌空乱舞。面孔被黑布包裹,唯独露出那双紫黑各异的眼眸,迸射着森森的冷色寒光,穿透十几米的空气,直达众人心灵。
      所有的人都产生了同一种错觉,夜色中隐藏的黑暗与诡异,都在那双眼眸的映照下,被解放了出来,四枫院家即将陷入无尽的深渊。
      林二觉得自己,就在那双眼眸的中,被压制得无法动弹。

      当对方将发簪刺来时,林二真以为自己会被杀掉。
      “停止你的小动作,这样才有活命的机会。”
      那一瞬间,像与真正的死神擦肩而过。他似乎都能嗅到死神呼出的血腥气息。

      伤不重,只被刺了几厘米深的小洞,所以林二还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来思考他的遭遇。
      那人毋庸置疑,是叶银蔓。银杏才结识不久的朋友。

      银蔓,他只见过一次,当时他站到四枫院的高楼往下望去,银杏在四枫院的高墙外和对方聊天,她是和假小子的银杏完全不同的女孩,看起来像一朵娴静的雏菊或者百合,安静漂亮的屹立着聆听银杏喋喋不休似麻雀的聒噪。
      本来,他仅仅在惊讶之余,又很欣慰。由于银杏的母亲是吸毒者,银杏天生便受到毒品感染,造成了她精神上的不稳定,易暴躁易发怒。在孤儿院里,除了林二和小旭,谁都不愿意和一个性格阴晴不定的小家伙做朋友。所以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能接纳银杏,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如今却没料到,她居然会在清净塔居林里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吗?

      关于昨日在清净塔居林看到的一切,总队长再三思考后下达了命令,由碎蜂派遣隐秘机动队队员监视滕安若镜,欲顺藤摸瓜找出其他间谍,并去调查那个叫什么‘李唯’的教授是何人。至于银蔓和其他四十六室成员,暂时不动。那时,林二也思考很久,才决定向银杏隐秘此事,在一切没有明朗前,最好不要把问题复杂化。
      可当夜,她就登门造访——他和十三番,真是太小看四十六室了。
      探查清净塔居林这一招险棋可能是下错了,不过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了。林二把玩着发簪,耸肩叹气。
      停止你的小动作——停止,呵,如果真的能够停止就好了,可惜,我们的时间已不多……

      夜幕降至,‘有点心意’点心店迎来今年的第一批吵闹客人,那喧哗吵闹使旁人连连皱眉,有人欲呵斥他们的放肆,但看到三人流露真诚情感的模样,便无可奈何的住手,任他们闹去。
      倾角对今日的遭遇有难以形容的诸多感慨,养了多年的山猫丢失了,正火烧火燎的想去寻找,推门却见落音拉着一人出现在他面前。
      “倾角,你看他是谁!”落音像是跑了许久,满头大汗,双颊由于接触到冰凉的空气而呈现不正常的红晕。她指着黑发少年要他认。
      “修兵……”他看见他,犹豫的喊,对方默笑点头的姿势是那么的眼熟,一双丹凤眼眸闪烁着纯净的黑色。
      不再显得陌生疏离,不再迷茫……
      他不知道当时大脑怎么想的,似乎呈现了一片短暂的空白,可心灵却萌生起无限的激动,勾住对方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就像很多年前在平民街一起扶持生活时那样亲密。
      “混小子,这么多年了……你才想起来么?”他靠在他肩膀上,哽咽着喉咙。
      “是的,我想起我是谁了。”修兵顺着他的话回答,其实他并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但落音和倾角饱含委屈与激动的表情,使得他感觉胸腔里最柔软的地方也跟着疼痛起来。
      “该死,我真想揍你一顿,揍你这个混小子。”倾角一边喃喃咒骂一边把好兄弟搂得更紧。
      之后,他还是没能为了这十几年丢失的友谊而痛打修兵,因为落音已拉起这两人飞奔出静灵廷,来到这家小酒店里庆祝起来了。

      “来,今夜不醉不归!”少女毫无形象的一脚踩长凳上,高举酒杯。
      “落音,我和修兵喝醉可以,你千万别喝醉了,要是喝醉了再乱说话,那就……”
      “闭嘴!倾角,我看别喝多了的你,你的脱衣舞真难看!”
      倾角还没堵住落音的嘴巴,修兵已一脸迷糊的问:“脱衣舞?倾角,你现在醉酒后跳的桑巴舞升级了?”
      “去你的!”少年和少女统一给了修兵的肩膀一下,语气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修兵被大力的拍打按到了桌面上,可他依然眉眼带笑的抬头望去,落音和倾角相视举杯碰撞,清脆的陶瓷碰撞声中飞洒出透明的酒水,随后那鲜明的灿烂容颜里,埋藏着他丢失已久的感情。
      是的,他丢失已久的东西,找回来了。

      此刻,即便是再坏的消息,也不能阻止他们狂欢至午夜。

      面对这种久违的喜悦场面,老板娘不禁含笑着步入后厅。后厅里,黑发的小女孩正从暗窗里观察,老板娘鞠躬请示:“小公主,要去和他们一起狂欢吗?”
      “不了。”银蔓摇头。这种情景,不会给她带来半点喜悦,从墙壁另一头传来的巨大喧哗欢呼像巨石压到她胸口。
      思绪如同黑色的潮水,汇聚成旋涡,回到了昨天夜晚。

      “既然你察觉到了,为什么不立刻毁掉它?”当时在基地里,她是如此质问。
      那根发簪的存在,差点暴露了清静塔居林的重大秘密——‘叶脉’。
      一旦暴露任何有关‘叶脉’的机密,那么四十六室只能够强行对十三番高层进行大清洗。
      后果只能用非常严重来形容。
      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他居然还稳如泰山,任期发展!

      对面她的怒火和其他部下的迷惑,李唯教授不以为然的甩手:“这个嘛……我想反正基地和清净塔居林各有一套防御装置,这个监视系统虽然能突破外层的防御结界,但未必会能突破里层……好了好了。说正经的我认为……”见小公主扬起拳头,李唯教授也一改轻浮神情,直起半身,伸手抚摸上她长发一侧的发带。
      那是蓝染与银杏送的丝带,深紫与鹅黄交织编成漂亮小巧蝴蝶结,男子的目光温柔的在发带上流连徘徊许久,最后终收回时,一缕暗光从琥珀眼眸中迸发。
      “稍微透露点无关紧要的消息给猎物,让他们变得积极亢奋,会使以后的狩猎过程更愉快。”

      一句轻柔吐露的话,在空气里冻结成寒冰制成的冰针,扎进银蔓三人的脊髓里,使得他们感到一股寒气从脊髓伸出冒起。
      “海盾、石纭,你们去给十三番一点教训,帮他们回忆起尸魂界的第一条禁令。至于那三人,不要动。我要亲自处理他们。不过在此之前呢……银蔓,你去给他们三人一点小提醒,告诉林二,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小动作了。”
      听到这句话,她的脸孔骤然煞白。
      多年的相处,不需要李唯教授详细讲清楚行动,她自然能心领神会他话里暗藏的含义。
      海盾和石纭似乎不明白,觉得要给那三人警告无需劳师动众,于是他俩请示道:“李唯教授……”
      李唯教授摆手止住他们,说:“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派银蔓亲自去送还,这不是因为她是你们当中武功最高的,而是因为她跟我比你们要久,能清楚我的意思,完美的完成我下达的任务。”
      这番看似赞美的话语,使小公主别过头去,海盾和石纭也跟着低头后退。

      进入‘叶脉’高层的人必须要了解一点:李唯教授说的话,有时并不像表面的意思那么简单。如果不多揣摩几次,任务肯定会搞砸,搞砸了,迎接你的,很可能是修罗地狱。

      众人正绞尽脑汁的想,李唯教授做出吓人一跳的举动又把大家拉回现实——他猛拍自己的额头,摆出看起来很懊恼的神情(这种神情很难得一见)。
      “糟糕!我忘了。要上演悲剧前先要把喜剧演完,不是吗?糟糕啊,我来都一星期了,居然把这茬给忘了。实在对不起!先要演喜剧才行啊,让我想想,思考……唔……”
      悲剧,喜剧?海盾和石纭面面相觑,李唯教授居然开始语无伦次了,先是棋子,后是猎物,然后是喜剧悲剧……他到底在说什么呀?
      “在上演悲剧前,要先把所有的喜剧演完才可以。所以呢,海盾、石纭。那个可怜的山猫少年,是时候让他回来了。”
      什么?他在说什么——银蔓、海盾和石纭,统一僵直了身躯,用一副他们没听清的表情望着靠在沙发上发布命令的上司。
      “你刚才说了什么?李唯教授。”她探身倾听。

      “我说——让那位变成山猫的少年回归本体。”他双手交叉,摆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使落音和那三人相互嫌恶的计划已达成,那么修兵的事也不重要了。还是让他恢复本来的样子比较好。唔……就当作,临别前最后最大的礼物……”
      临别前最后最大的礼物……打算动手了?还是……她默不作声的想,冷汗滑落额头。随即,就怒气冲冲的喝道:“什么礼物?如果不是你的计划,修兵会离开吗?落音会受苦吗?你……”
      她上前揪住了顶头上司的衣领,牙咬切齿的哽住了话语,‘不要随随便便操纵别人的命运!’差点脱口而出,但这是一句错话。李唯教授的职务里正有‘操纵别人命运’这一条,这是他的职责之一,无论做得有多残酷多偏激,作为他的部下,谁都不能说一句‘你不能’。
      多么可笑又可怕的权利。

      李唯教授平静对视着部下几乎扭曲的怒容,整理一下衣服,正经的说:“银蔓,我早就说过了。人啊,是种贪婪的动物。我们对于自己拥有的东西视而不见毫不重视,我们只会渴望别人有但自己没有的东西,当然如果我们失去了某东西之后也会后悔莫及,进而苦苦追寻。如果没有失去朋友,落音永远不知道对她而言,朋友究竟有多重要……”
      “这里没外人,你不用狡辩。”她松开了手,话语说得柔弱无力。
      “呵呵,我从不狡辩。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人类之所以能感觉到幸福,是因为他们曾经遭受到痛苦。没有痛苦,就没有幸福可言。如果一个人一生只吃甜的东西,他就不会觉得‘甜’有什么特别,只有当他吃过‘苦’,才会发觉‘甜’是一种多么好的味道……你在别的时空不是见过很多人吗?他们一生碌碌无为,所以他们总抱怨生活的枯燥无味,殊不知相对于那些每天都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来说,平安、健康、和睦的生活,是一种多么大的幸福……落音也一样,只有失去了朋友,她才会把朋友放至到内心更重要的地位。因为失去了修兵,她承受了痛苦,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她就会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人,总是渴望与自己拥有的相对的东西,因为弱小而渴望强大,因为胆怯而渴望勇敢,因为疾病而渴望健康……你不一样吗?你渴望普通人的生活,而普通人却渴望你的强大和能干……”

      最后,他俯在她耳边,低语:“人必须要经历某些事才会成长,只有失去,才会有所得到。在人生的路途上,落音似乎经历的还不够,她还欠缺了很多,所以……”

      所以,你打算给落音一次人生上的难忘经历吗?结束回想,银蔓默默拉上窗帘,想要隔绝隔壁房间里三人的欢声笑语。
      悲剧,喜剧……如果说,把修兵还原成他本来的面貌,再送回到落音身边,让她高兴,是最后的喜剧。那么就意味着接下来,是上演悲剧了吗?
      那么,什么是悲剧的开端……像从前……

      一种极度的压抑感瞬间充斥心脏,银蔓不禁痛苦的揪住了胸口的衣衫。
      “小公主,你怎么了?”老板娘发现她弯下腰,满头是汗。
      “没事,只是感到有点闷气。”吃力的回答。
      仅仅是回想回过,心脏就仿佛要承受万钧之力的压迫。
      李唯教授,你所导演的戏,会以什么为开端呢?

      ———————————————黄泉森林——————————————————————

      两人坐在一幕巨大的悬空的屏幕前,看着屏幕上打打闹闹的落音三人。相对于屏幕上嬉闹欣喜的场面,黄泉森林里,弥漫着一股逐渐变冷的空气。

      “多么棒的喜剧啊,简直要使人落泪,不是吗?哲?”李唯教授摘下眼镜,象征性的擦擦眼角。
      “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要我看这个的话,那你可以走了。今夜落音会很兴奋的详细讲述他们重逢的经历的。无需你多事。”星宫哲冷冷的回答。
      “我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倒觉得用‘没安好心’来形容更贴切。”
      “呵呵,你还是这么针对我,真有朝气。其实我来正是有别的原因,”李唯教授扶一下眼镜,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星宫哲,我希望你离开尸魂界。”
      屏幕‘啪’的一下关掉了。整片森林的内部地区,骤然陷入到安静无声的恐怖气氛中。

      星宫哲苍白的脸颊失去了最后的一丝血色,黑曜色的眼眸千回百转,哑然了几秒后缓缓问:“为什么?”
      简单三个字,包含的意思却不简单,大有‘你不给我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我就要你好看’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你算老几,凭什么要我离开?’‘这里是黄泉森林,我的地盘,你要我走?睡醒没?’‘是我先来尸魂界的,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又不是你部下,你有什么权利驱逐我?’以上的话语均可作为对李唯教授提出的要求的强硬回复,不过仅供不了解此人的菜鸟新人使用。星宫哲作为一位长期和他相处的人,自然会直奔最终目的——你为什么要我离开?
      哲很清楚,李唯教授要做什么,是不理睬对方的意见。他要你走,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他都不放在眼里。因为他绝对考虑到了如何才能让你心甘情愿离开。

      现在,哲只想知道,他究竟是打算用什么来威胁他?

      “哲,你该离开了。如果你不希望你的管家被天使带回天界的话,以及……”李唯教授停顿了一秒,才加重语气:“其他你在乎的人出事的话。”
      一句简单的话,暗含浓烈的血腥杀气。
      哲愤怒了,他坐直身躯,却镇静的质问:“你什么意思!你终于向天使泄密?”
      “不是泄密,我只让人到天界散布了有人曾经在你的庄园里看到天使出没的‘谣言’,不过,这不能算谣言。因为哈迪确实在你的庄园里,是你的管家。”
      哈迪,本是天界的高位天使,由于怀疑神而被炽天使判定成‘悖神者’的犯人,她逃到人间时已奄奄一息,是哲救了她,并收留她做部下。两人之间的关系虽是上下级,不过更趋近于知心朋友。
      对哲而言,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仅仅是左膀右臂——李唯教授知道这一点。

      “你又不是没和那个时空的天使接触过,他们最痛恨沾染邪恶的一切东西,要是发现你的庄园‘拘禁’着天界最珍贵的安琪儿,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除了要带走哈迪外,还会以消灭恶魔的名义杀光你的庄园里其他人。例如收养了你的那位老先生,还有……”
      李唯教授每提到一个人名,星宫哲的脸色就青一分。

      “你就只会用这种卑鄙的方式吗?”他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只攥紧了手背。
      “不,对你我只能如此。因为你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李唯教授眨一下眼,轻蔑冷嗤:“用普通的方法请你离开,你肯定不会妥协。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身为掌权者,李唯教授很清楚待人要投其所好,害人更要投其所好。
      星宫哲虽然由于堕入魔道长期修魔,使得他表面看起来像个冷漠嗜血的魔头,其实骨髓里还恋恋不忘身为人类时附带的感情。
      那种温暖的感情,一直陪伴了他很多年,即便在他堕入魔道后,能够摆脱诱惑不会心魔乱身,最终在渡劫天罚降临时不至于魂飞魄散,很大程度上是银蔓、哈迪、玉,还有其他几人给了他的心灵支持。
      落音对他而言,是很重的亲人,但不代表为了落音,他会抛弃其他人,眼睁睁看他们被杀。
      一杆心灵的天平,有人的一端放着爱人,另一端摆着世界。而对哲而言,他的一端则放着很多他所重视的人。
      而李唯教授,正是很清楚星宫哲的内心的那杆天平是如何平衡,所以才能气定神闲的要求对方离开——哲在乎的越多,受到的牵制就越多。
      他虽还不想和哲撕破脸皮,但要打压一下这个总倔强反抗自己的家伙。因为把落音带走的事,是他所预料到的,不过这不代表他不生气。适当的惩罚,既能使对方尝到苦头,又能愉悦自己的心身,何乐而不为呢?

      “请你离开吧。按两个时空间的时间差,在这里十天之内你还不赶回去,可能只能给你的部下们收尸。不,我错了,以他们的实力,撑个三四个月应该是没问题,不过那样的话,估计会引发连锁反应,梵蒂冈和炽天使都要倾巢出动。”
      李唯教授站起身,回头给哲一个冰冷无情的回眸笑颜。
      “别指望叶尘他们会帮你,我已先下达任务把他们几个都派到其他时空去了。所以……如果不希望产生一场战争的话,你越早回去越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5章 地狱门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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