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谧·遇》什玖

3、结局2.0

　　我就站在楼下，汐漓却不曾出来。我晓得的，她并不情愿将这些面向一只猫。

　　一只猫。
　　这天，汐漓没有像平时那样敲门让我起床，也或许是我没听见。我像往常一样穿戴整齐后出门来到海边，在被海水反复冲打的一块石头背后有一封信。

　　···
　　致我斯文又豪爽、亲爱的好朋友季浠：
　　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你一定在电影中听过这句话吧，虽然我们不是从出生就在飞，但是我觉得我们都是这样的无脚鸟，我们的一生都将会游荡，我想，我还不愿意在这里落足。
　　我只会是你的一个好朋友，我担心，你对我是这样的呢，还是没想过？
　　这段时间，我翻译出的作品，公司上下和出版社竟无一人能够真正读懂，我只是能在我的作品中惊涛骇浪，其他人只是在莫名惶恐了。我的世界停留在一片悲伤的草原，寒冷的风不停地吹。我也常漂浮在一片漆黑的汪洋，光，愈来愈远，愈来愈暗。
　　我总是把自己囚禁在黑暗的牢笼里，我知道你无计可施，那时我才惊觉，我们一直沉溺在虚幻的天地里，不愿逃出，没有勇气面对真正的人生。
　　我的人生中，有两次特别的感觉。一次是第一次遇见你，另一次是第二次遇见你。那种感觉虽说不能形容，却也能完完整整的表达，灿若星辰。我不停地寻找着那种感觉，却再不会第三次感受到了。
　　我特别喜欢看海，以前，也就是在我生活的城市了，我住在隔海两条大街的地方，我常常就去看海。后来，街上建起了好大好大的海洋馆，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更没有闲暇时间绕道城市的另一头去看海了。
　　所以，在这座城市的这些日子，我几乎一整天呆在海边，我在那吃饭，我在那工作，翻译出的情节就像那波涛一样时起时落，也像是我的心情一样。我幻想，这样一次静谧的相遇，会不会带给我那样的感受呢。你也从未出现过，我不愿思考原因。
　　我常常感到患得患失，其实，抛开一切，如果下雨我愿意为你撑着伞，如果天晴我也愿意为你撑着伞。
　　那么，我想离开了，原因是我不想思考太多，就等答案自然冒出吧，我想你会支持我的想法。如果我们有缘会再见，如果你对我还保持着像今天一样的感情，如果我见到你后会是那样特别的感受，我会毫不犹豫的。
　　愿你安好。
　　···

　　“好朋友”三个字直戳双眼，没打开信，其实也能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这个城市充满了太多的回忆，当晚，我就乘坐卧铺火车离开了。我静静地躺在床铺上，估摸着直到凌晨三、四点钟才入睡，六点钟就行了。可是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我梦见一条鱼，一条对我微笑的鱼。不管白天、夜晚，每当我经过的时候，她总是摇摇摆摆地游向我，对我微笑。不论天晴、天雨，她似乎都在等着我，等着我给她一个深情凝视的眼神，等着给我一个粲然盈盈的微笑。
　　我想拥有这条鱼，我将她带回家。
　　我将束缚她的鱼缸随身带着。我对她说话，她摇一摇尾巴，对我微笑。我看电视到深夜，她无聊地吐了几个气泡，对我微笑。洗澡的时候，她眷恋地陪在我身边，对我微笑。
　　她始终带着微笑的表情。我喜欢这条鱼，我拥有一条像狗一样忠心、像猫一样贴心、像爱人一样深情的鱼。
　　我轻轻地亲吻我的鱼。晚安。我以为，我以为，我和我的鱼都睡着了。

　　火车不停地颠簸，我睡梦中惊醒，想看一眼我的鱼才安心。
　　我看见一条鱼，一条发着绿光的鱼，漂浮在车厢中的，我的鱼。她优雅地在空中漂浮，她飞出了车厢，我毫不犹豫的跳出火车，我在她身后慌忙追赶，我害怕失去我的鱼。
　　我自然知道我追不过我的鱼，我也跑不过疾驰的火车，我赛不过飞速的时光，却只能走过时光的缓慢。坐在火车上静静地看我的鱼的远去，相比我费力的追逐会长久些、舒适些，我也不愿面对我的鱼的失去而无动于衷。
　　我跟着一条发着绿光的鱼，游荡在午夜的乡村。不敢乱猜测，都市里的每一个人都睡着了吗？他们正在做着美梦吗？
　　她飞得慢了下来，她累了不？我也跟着她的步调慢慢走。好久没有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忘了怎么和星星许愿了。忘了，我孤独的月亮没有星星环绕。良辰美景奈何天。
　　看她似乎飞向月亮去了。
　　我想起了少年时熟悉的舞步，不自觉地跳了一段小舞。
　　又跟着她进了树林。树林里真适合玩躲猫猫的游戏，而我的朋友都躲到哪儿去了呢？清晨的露水把裤管都沾湿了，草原中还有千奇百怪的小昆虫吧？
　　走出树林，我看见一条发着绿光的鱼，悠悠地飘向大海。
　　我们一同跃入澄净清冷的海水。我和我的鱼在海洋中快乐地嬉戏，仰式、蝶式、蛙式、自由式、花式……嗯，还有狗爬式……我们飘荡于月亮在大海中的倒影。她又对我微笑了。

　　我也像一条鱼，自由自在地在大海中游来游去，才发现，我和她一样，是一条囚禁在大鱼缸中的小鱼，我再怎么挣扎，也游不出这透明的界限。眼看梦起，眼看梦破，终是南柯一梦，我无法拥有这条鱼，这条发着绿光、常常对我微笑、忽然让我感到忧伤的鱼，这条像狗一样忠心、像猫一样贴心、像爱人一样深情的鱼。
　　经过老桥时，想起年少时爱唱的一首歌，情不自禁地在车上哼了起来，我送一条鱼回家，回到真正的家，她摇着尾巴，滑入一望无际的、夜晚有月亮倒影的海洋。
　　赏心乐事谁家院，总以为没说出口的话会在天上开出繁华，回归吧，上善若水的鱼、上善若水的心，都不是我所能触及的，你的家在广阔的大海，美丽，开阔，而不是一个单调的浴缸。

　　我看见一条鱼，一条平凡无奇、被困在我家中的小鱼。
　　这次我真的睡着了，我轻轻地轻吻我的鱼。
　　我们之间，就像是当你狂热于一部连续剧，突然出现让你虚空、不知所措的三个字：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