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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朝来寒雨晚来风(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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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的身后事处理完之后,阿玛又送我回到了豫亲王府里,走的时候,我抱着阿玛的手不肯松手,我边哭边喊道:“阿玛不要走……阿玛不要丢下东莪。”
阿玛叹了口气道:“东莪,阿玛教过你,要坚强。”说着,他用力地甩脱了紧紧拉扯着他衣袖的我,他转身欲走,我扑上前,却没想到被门口的碎石绊倒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鼻子磕到地上,鲜血直流,那些血都流进了我的嘴巴里,混合着眼泪,又苦又咸。阿玛骑上马,没有管我,我从地上爬起来,追着他的马,声嘶力竭地喊道:“阿玛——你难道只要庄妃娘娘而不要我了吗?!”
阿玛回头淡淡看了我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头也不回地骑着马离开了。多尼哥哥走过来抱着我,安慰我道:“东莪,我陪着你好不好?”
我望向他,此时的他已经比我高一个头了,他快要长成一个少年了,多尼哥哥的眼神清澈,如同那年初遇时一般,他帮我擦去眼泪,擦去血迹,整理好我乱糟糟的头发,我听到他温柔地叫我“东莪”,温柔地告诉我,他会陪着我。
在我往后那么漫长的人生岁月了,他也确实践行了他的誓言,他一直不离不弃地陪伴着我。
晚上用膳的时候,十五皇叔见我闷闷不乐,便让我坐到他的身边,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脱口而出道:“我想吃蛋黄酥。”十五皇叔笑着对下人们说道:“东莪格格想吃蛋黄酥,快下去做。”
十五皇叔的依勒敏福晋看到他对我这么好,便有些生气地嚷道:“王爷对这丫头可真偏心啊。”
其他几个福晋也应和道:“就是啊——”
依勒敏福晋是十五皇叔最宠爱的福晋,可惜并无所出。我的到来,引起了她多多少少的不满。
十五皇叔把筷子用力地摔在桌子上,“你们自己吃吧!”说着,便抱着我离席了,几个福晋被吓地大气不敢喘一声,我趴在十五皇叔的背上,看到依勒敏福晋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我,我得意地朝她做了个鬼脸,其他几个福晋看到了,都偷偷地嘲笑她,依勒敏福晋被气得脸都绿了。我转过头去对十五皇叔瞧瞧地道:“十五皇叔,你的依勒敏福晋好凶。”
十五皇叔拍拍我的头,“十五叔在,你不用怕她。”
十五皇叔带着我来到了他的书房,书房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好吃的点心,他见我的眼睛都亮了,忙放下我,我走到书桌前,却发现点心盘当中还放着一碗面,正热腾腾地冒着热气,我鼻子突然好酸,想到五岁生日那年,额娘等我从宫里回来,帮我做的那碗面,十五皇叔见我眼泪汪汪,忙问我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些点心,我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这时候多尼哥哥也进来了,看到泪流满面的我,忙问十五皇叔道:“阿玛,东莪这是怎么了?”
十五皇叔摇摇头,“阿玛也不知道。”
我边哭边说道:“我……我只是想到了额娘,我以后都没有额娘了……”
多尼哥哥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多尼哥哥和阿玛都会陪着你的,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十五皇叔也说道:“是啊,东莪,十五皇叔在这里,也没有人敢欺负你的。”我望着他们父子两,心里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入夜,十五皇叔怕我又难过,就让多尼哥哥陪着我,冬日的夜里,多尼哥哥和我在院子里,望着天空中的皎皎明月,它静谧地俯瞰众生,夜夜如此。我问多尼哥哥:“月亮会孤单吗?”
多尼哥哥摇摇头,指着漫天的星辰,说道:“如此多的星辰陪伴着它,它又怎会孤单。”他看着我始终不愿意笑的脸,说道:“那东莪吗?东莪孤单吗?”
我点点头:“东莪很孤单,特别是额娘走后,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多尼哥哥,你知道吗?睿亲王府和豫亲王府里不一样,十五皇叔和阿玛也不一样,阿玛很冷漠,福晋们也很怕他,所以睿亲王府里,很少会有笑声,我没有亲兄弟姐妹,所以我总是一个人,除了额娘,没有人愿意和我玩,阿玛总是很忙,所以我羡慕多尼哥哥你,有十五皇叔这么好的阿玛。”
多尼比我懂事很多,他安慰我道:“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儿女的阿玛,我想多尔衮伯伯只是太忙了,所以对你疏于关爱了。”
我站起来,望着漫天的星辰,自言自语地呢喃道:“多尼哥哥,我多希望我是这天空中的月亮啊,有这么多的星辰陪伴着它,它永远不会孤单……永远不会孤单了。”
多尼怜爱地看着我,认真地说到:“那我就做一颗星辰,陪伴着你这轮明月。”他的眼神在这冬日里清澈如三月的暖流,渐渐温暖了我冰冷的心。
那个夜晚,我和多尼哥哥睡在一块,他的额娘如裕福晋是十五皇叔的继福晋,是我阿玛五福晋的亲妹妹,她慈爱地帮我们盖好了被子,叮嘱多尼哥哥道:“晚上睡觉不要扯被子。”
多尼哥哥点点头,“知道了,额娘,我会照顾好东莪妹妹的。”
如裕福晋笑着道:“现在倒有点小大人的感觉了。”她又掖了掖我的被子,问我道:“东莪以后做我的儿媳妇好吗?”
“额娘,你说什么呢?”我看到多尼哥哥的脸上有些红,我也羞赧地把头钻进了被子里,如裕福晋笑着对多尼说道:“你阿玛这么疼东莪格格,肯定也乐意她嫁进我们豫亲王府的。”
如裕福晋吹灭了蜡烛,关了门出去了,房内一片漆黑,我闷在被子透不过气来了,便把被子掀了,多尼哥哥忙帮我又盖好,他翻了一个身,正对着我,黑暗中,我听到他问:“东莪长大后愿意嫁给我吗?”
我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说道:“等东莪长大之后再回答多尼哥哥好吗?”
他拍拍我的额头,“嗯,好。”
漫长的黑夜,我第一次失眠了,白天的景象又在我脑海里不断翻转,额娘的逝世、阿玛的离去,让我在这一天变得孤苦无依。也许是童年时代经历过太多的生死离别,因此长大后的我变得冷漠与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