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者》布袋荤菌

13、梦

　　“我说——我有神经病。”

　　赫乐清脑子一炸，猛地坐起来，从上而下怔怔的盯着凌飞，“什么······”开、开玩笑的吧，一定是！

　　但凌飞反倒像是觉得说出来了就轻松了，嘴角扯着弧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赫乐清反应过来，“真的——”不忍说下去，尽管他接受了这个事情，但现在脑子里依旧是一团乱，为什么他会生病，为什么他不告诉凌然，为什么——他咽了咽口水，喉咙干燥的说不出话，无意识的问出口：“你、怎么会······？”

　　这时候凌飞也已随着他坐起身，背靠着床，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脸上神色渐渐变得可怖，他眯着眼，冷冷的反复这句话：“怎么会？”他也很想问问他亲爱的妈妈，怎么会这么狠心对自己的儿子？！

　　凌飞流露出的无助痛恨委屈恐惧，还有不可抑制的颤抖——赫乐清心狠狠一抽，克制着轻轻把他抱在怀里，像是很见不得那样子的凌飞，他轻柔的一下下抚摸着凌飞的黑发，柔柔的触感像是在要求他最温柔的对待，这有节奏的抚摸像是小时候做恶梦吓醒时妈妈的温柔安抚。

　　原来是这样的吗？凌飞脑子里一晃而过这样的念头，因为他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这种温柔从来只靠自己想象。

　　赫乐清用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温柔的声音说话：“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先睡一觉吧，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伴着一下一下的抚摸催眠着凌飞。

　　他心想，不会过去的，不会过去的，但是还是在这种腻死人的温柔对待中渐渐睡去，然而他心里依然在想，不会过去的，不会过去的。

　　赫乐清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很久，他就怕一动就把凌飞吵醒，他好像是那样的脆弱和敏感，赫乐清从未见过。到了后来他自己也不想再动了，身上任何一个力的变动都会带来一阵酸麻的刺痛。

　　他就这么看着凌飞的安静睡颜，不时抹去几滴从他紧闭的双眼中渗出的泪，他想，他是遇到了什么呢连在梦中都觉得悲伤吗？他的心也是酸涩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好好保护他，能让他不再受伤害，在他看不到的时空里，他原来已经受到了这样多的伤害吗？他不再相信凌然或是谁，他要自己守护他，甚至有时候想要把他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那样就能完全拥有他了。

　　“一见到你，就好喜欢你——这样的一见钟情，你一定不相信吧。”

　　凌飞可听不到赫乐清的喃喃自语，他只觉得那样痛苦！

　　他在梦中游走，是的，他清楚他正在梦中，他甚至想的起来他睡前还在想着的事情，然后他就感觉到他被一股力量推到了某处。

　　一个小男孩在角落里低头擦着脸，不，应该说是在抹着眼泪，只不过他不言不语，一点啜泣声也没有。凌飞刚想凑近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飞，回家了。”

　　他一惊，转过头去看，是哥哥！不，其实他还只是十岁左右的模样，不过凌飞与凌然朝夕相处长大的，自然清楚的记得他的任何时候的模样。他不自觉叫了一声哥哥，看到那个凌然仿佛没看到他，反而是温柔的笑着走向那个角落的小男孩，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梦中，那这么说——他一下子转过头去，那小男孩抬起了脸，果然是那个时候的凌飞！

　　那个时候的凌飞尽管五官长得极为精致漂亮，但是身子骨很差，凌飞与凌然差了两岁，那么这时的凌飞也该有八九岁的光景，但是看他刚刚的小小身板，单薄瘦弱的，顶多六岁好看，再加上凌飞从前不爱照镜子的习惯，他当时确实是没有人出他自己，最多就是觉得眼熟，看他哭自己也莫名的难受，眼角泪流，原来是因为他就是自己啊。

　　不过比之凌飞的瘦弱样儿，凌然长得可是相当好，十岁左右的年纪就已经窜到了一米五，衣服下的身板也不见太过单薄，配着一张温润的笑脸，俨然是一个富贵人家里的小少爷。

　　小凌飞在哥哥叫他的时候就起身了，糥糯的唤了一声，“哥哥。”方才明明是见他在抹泪的，此刻除却眼梢有点红，不见有任何异样，他伸着白白嫩嫩的手，乖乖的等着哥哥过去牵他，然后一起回家。

　　小凌然走过去，低头看看小凌飞，那一点点的微红被他看在眼里，他心疼的摸摸他的头，“小飞是不是哭过了？又被妈妈骂了吗”

　　小凌飞使劲摇摇头，低头肩膀耸动了几下，却突然哗的一声扑到哥哥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没人关心的话，可以咬着牙齿自己硬撑，而一旦有人关心，就会崩溃，在他面前释放自己的痛苦，小凌飞就是这样，刚刚无声的哭泣，现在在哥哥怀里的痛哭，只不过是知道，只有哥哥才是关心自己的，所以所有的疼痛只会展现他面前。

　　凌飞茫然的看着小凌然安抚的拍着他的背，然后牵着小凌飞慢慢走远，梦里的他想不起来这是真的还是只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若是真的那他又为什么要哭？

　　梦似乎还很长，他又被那股力量推动，眼前的雾气散开，他才发现这是那个家，他小时候住的那个家！进门看到的是还是小凌然和小凌飞，原来他还是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啊。

　　不一会，一个一脸憔悴但是面容精致的女人从楼上下来了，看到两兄弟在一起，一皱眉，呵了一声：“小然还不去做功课不要被小飞带坏了！”

　　小凌飞脸倔倔的仰着，手紧紧地握住哥哥。而小凌然沉默了一会，笑笑说，“妈妈，好的。”

　　然后牵着小凌飞的手走上楼，毫不停留的经过妈妈身边。而那所谓的妈妈却一直以一种厌恶的神情看着小凌飞，仿佛他是世界上最脏的垃圾。

　　凌飞看着那女人，脸上泪水自流，同时自然的仿佛惯性的一股恨意涌现，他想就这样冲上去亲手掐死她，然而不待他迈开脚步，一阵呼喊将他带了回去。

　　“——凌飞，凌飞？”

　　他尚未睁开眼，只从喉咙里发出疑问：“嗯？”

　　然后他听到赫乐清的呼气声，像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刚刚赫乐清见到凌飞睡着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像是被人扼住了喉管无法呼吸，十分骇人的样子。

　　赫乐清就怕凌飞突然发病，所以一看他脸色不对就忙摇醒了他。

　　凌飞挣开了眼，怔着一张惨白的脸色，呼吸急促的看着赫乐清，沉默十秒，一把抱住了赫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