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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吴翔将颜若在床上安置好,让我好好照顾她,就跑出帐篷看其他的伤者去了,这次余震来的突然,虽然没有人死亡,但受伤的人却不少,住在工作人员帐篷的医生都出去忙了,看来这又将是一个不眠夜。

      回来后我又仔细地为颜若检查了一遍,证实她身上并未受其它伤,头上的那个伤口并不足以让她昏迷,但她却一直没有醒过来。我担心她可能脑内有什么损伤,又没有仪器可以进一步检查,本来想让平武救灾指挥部派车将她送出去,但听说出平武的路被余震破坏了正在抢修,只能作罢。

      我守在颜若的床边,好随时观察她的情况,万一有恶化的趋势可以及时知道。小根也不肯去睡,坐在颜若旁边握着她的手,嘴里喃喃地说着我听不懂的当地话,不知道颜若听不听的懂。不管她听不听的懂,小根的话显然是起了些作用,颜若的情况一晚上都很平稳,到了第二天上午,她终于醒了过来。

      我给她和小根打来了早饭,看着她们吃下去,提着一晚上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这下真的没事了。

      吴翔他们一晚上都没回帐篷睡觉,我关照颜若和小根好好休息,便走出去找他。遍寻不着,恰好看到站在一辆军用卡车旁边的韩朴,便上去向他打听情况。

      “吴大哥昨天忙了一夜,今天早上吃过早饭又去第一线了,”韩朴抓抓头,不好意思道,“他叫我跟你说一声来着,我忙着准备,忘记了。”

      “你在准备什么?你要离开平武么?”我看看他身边发动着的卡车,问他。

      “昨天余震,有几个伤员,受伤挺厉害,要送到外面去治疗。”

      “昨天坏掉的路已经修好了?”

      “不算修好,不过已经抢通了,小心点,卡车可以过。”

      “嗯,”我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点。”

      他应了声,转声爬上卡车,我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他,“韩朴。”

      他从车窗探出身来,“啥事?”

      “手机的讯号什么时候能好?”昨天晚上余震过后,大家发现手机突然都收不到讯号了,可能是附近的基站受到了损坏。

      “暂时修不好,”韩朴苦了苦脸,“现在大家都忙别的事,这个没人修,你要是急,我去向队长借个卫星电话给你用?”

      每个救援区都配了卫星电话,发生意外时不至于通讯中断,但那是部队里的工具,非重要情况是不能用的,我摇了摇头道,“没事,不重要,等修好了再打。”

      他向我摆摆手,开着卡车离开了,我望着扬起的灰尘,叹了口气,失去联络,老妈那边很有可能会穿帮了吧,这下完了。救援队里有人喊医生,我甩甩头,到时再说吧,便转身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等我再次有时间躺到我的简易床上去,已经是晚上了,整整一天,除了吃饭我就没有停下来过,连厕所都没时间去,一天一夜没有睡,我觉得身体疲劳到极点,头一沾床就睡着了。

      正睡的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一阵喧闹,有车声有人声,我皱眉,烦死了,伸手把被子扯上来,蒙住了整个头。

      过了会儿,我听见有人向我走过来,简易床吱的一声,晃了晃,这个人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还伸手把我罩在头上的被子扯走了,刚准备再会周公的我,神志又被拉了回来,非常恼火,一下坐了起来,嘴上大吼一声,“干嘛,没见我在睡觉啊。”

      他就在我的面前,近在咫尺,我的眼睛正好对着他的嘴,这嘴唇真好看,好像哪里看到过,我眼神缓缓上移,对上他的眼,天哪,我使劲眨眨眼,看来我真的是太累了,居然产生幻觉了。

      “你是谁?”颜若听见我的叫声,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我身边的人问。

      “你,看得到他?”我转头问颜若,难道不是我的幻觉,那怎么会?

      “当然啊,”颜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那么大个人,怎么看不到?”

      我的心嗵嗵乱跳,转过头又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老天是觉得我这几天太苦了,送了那么大个礼物给我吗?我满心喜悦,万般思绪都抛在脑后,伸手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深一。”

      他任我搂了他一会儿,才轻轻扶着我的手臂推开我一点,问我,“受伤了么?”

      “日本人?”颜若显然有点吃惊,当即就问了出来。

      我朝颜若呵呵一笑,道,“这个日本人很爱中国的,是中国的医生。”

      “我看不只是爱中国吧,”颜若眼神中一副了然的样子,为另一边床上的小根掖了掖被子,道,“帐篷里有点热,我出去透透气。”说罢起身走出了帐篷,还没到就寝时间,本来帐篷里就没什么人,她一走,除了熟睡的小根,只剩下我和深一两个人。这家伙也太识趣了吧,不愧是心理医生。

      “问你哪里受伤了。”深一不耐烦地问,“要我亲自为你检查吗?”

      “不用,不用,”我赶紧摆摆手,把手臂拗过来给他看,“只有这里擦伤了点。”

      “只是擦伤?这伤口也不浅啊。”深一看了看我的手臂,“怎么不包扎?”

      “太忙了,忘了处理。”我看看他的脸色,阴晴不明,不过,他为什么会来?是因为我么?

      他拿起我放在床头的急救箱,从里面拿出消毒药水和OK绷,给我处理伤口。他低着头,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密密的睫毛,扇子一样,他眨一眨眼,我的心就荡一荡,终于忍不住就着他的额头亲了一口。

      才亲完就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还没问清楚他是不是因为我而来的呢,万一是自作多情,岂不是又要被他批一通。他抬起眼来看我,我咽咽口水,正准备接受他的责怪,他却又低下头去处理伤口了。

      难道我猜对了?他真的是因为我而来的?那之前他对我说已经不爱我的那些话,难道都是假的?我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心下不禁雀跃起来。

      他给我包好伤口,见我还愣愣地看着他,便问我,“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今天一天都在路上,什么都没吃。”

      “晚饭应该没有了,只有泡面和饼干,行不行?”当初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到北川,他直接到平武来肯定花了比我更多的时间,想到他那可怜的胃,心觉得有点痛。见他点点头,我赶紧跳下床,往帐篷外跑去,路上撞到放在一边小板凳,痛得我“哎哟”叫,便听到他在我身后喊,“你慢点,没那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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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吃面,这个人吃个泡面怎么还那么有教养,真是赏心悦目。

      他一边吃着面,一边看我,终于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那么高兴?”

      “嗯,当然高兴,”我用力点点头,“你不知道我能在这里看到你到底有多高兴。余震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死了,我肯定很后悔,为什么被你说几句话就气跑了。”

      他用手指敲我的头,“什么死不死的,不要乱说话。”

      “不要那么迷信嘛,”我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敲我的手,“反正我这次想好了,以后你要是再赶我走,除非我死,不然我就不走。”

      “再说我打你了。”他一只手被我抓住,只得放下另一只手上的筷子,作势要打我。

      “打吧,打吧,”我把脸朝他凑过去,“打死我,我也要说。”

      他不喜欢不讲道理的人,也不喜欢缠着他的人,我亲了他,又抓着他不放,还不停耍无赖,若他还是不抵抗,那说明是在鼓励我再接再厉了,从以前他就喜欢这个调调,我岂能让他失望。

      他凝视了我一会儿,手移过来,轻轻拍了我脸两下,又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得到他的鼓励,我得寸进尺,把他的手指分分开,再把我的手指一根根嵌进去,十指紧扣,我满意地笑笑,抬头问他,“你到底为什么会过来啊,你不是说灾区危险,只有脑子不清楚的人才会来。”

      他似是浑然不觉我正拿着他的手玩的不亦乐乎,道,“是脑子不清楚,当时看了新闻,说平武发生余震,你电话又打不通,我就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等我清醒了一点,已经在飞机上了。”

      他的侧脸呆呆的,似是自己也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来,不过我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他担心我已经变成本能了呢,那是不是说明,他爱我也已经变成本能了?我觉得心里一荡一荡的感觉又来了。

      “冷冰。”我正想袭击深一,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朝门外。吴翔从帐篷外走到我们桌前,看到坐在桌旁的居然是深一,显得有些吃惊,“秋山医生?”

      深一抬头,“吴医生,你好。”

      他居然认识吴翔,不过既然他一直关心我,那跟我一起的医疗队成员他认识也没什么奇怪的,想到这里,我心里未免有些得意洋洋。

      “上次的手术之后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吴翔的话让我扬起的头微微低下了几分,冷冰啊冷冰,你自我感觉良好过头了吧。

      “是啊,有段时间了。”深一站起身来,握了握吴翔伸过来的手。

      “那你这次是为什么会来?”吴翔你这算揣着明白装糊涂么,不是都已经看到了。

      深一却只道,“有些私事。”

      “私事。”吴翔看看我,又看看深一,再看看我们交握的手,才点点头,又对我道,“虽然你昨天晚上跟今天都没睡,但是刚刚我们救出来一个小女孩,需要你过去看一下。”

      “好。”我点点头,对深一说,“你奔波了一天,就在我刚刚睡的那张床休息一下吧。”随即跟着吴翔走出帐篷。

      小女孩没受什么伤,但多日的缺水缺食却让她非常虚弱,我把她在灾民帐篷安顿好,给她挂上营养针,才脚步虚浮地走回工作人员帐篷。

      深一已经在我的床上睡着了,颜若把她的床让给了我,我把床朝深一那边推了推,尽量靠近他,才躺了上去。我把头凑到他的肩旁边,虽然床沿硌的慌,但耳边是他均匀的呼吸声,鼻端是他清爽的味道,我觉得异常的心安,很快也陷入的梦乡,临睡着前,我还在想,这个人那么长途跋涉,身上的味道怎么还那么好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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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一在平武呆了两天,就要回去了,这次他匆匆地来,临时请的假,他们领导只批给了他五天时间。偏偏这两天事情又特别多,我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只有睡觉前才能跟他说上会儿话,只是说不了几句,都会因为太困睡着了,使我懊恼不已。

      我站在快要出发的吉普车前,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被车上别的乘客笑十八相送,我也不管不顾。他就着我拉他的手,从手腕上滚了一串手珠过来,我低头看,是他一直带着的木珠子。

      “从日本到中国来时,在神社求的,你带着它,不要再受伤了。”

      我笑眯眯地点头,他又深深看我一眼,才道,“我走了。”说罢用力将手从我手中抽走,上了车。

      我一手轻轻摸着另一手腕上的手珠,看他坐上车,看他关上门,看他的车一骑绝尘。

      “好了,影子都没有了,还看。”声后传来调笑的声音,我笑嘻嘻的回头,搂着颜若的脖子一直跳一直跳,嘴里还在嚷嚷,“颜若,你不知道我有多快乐。”

      “知道,知道,”她伸手按住我,“从那个秋山医生来,你的嘴就没合拢过,快要裂到耳朵后面去了。”

      “闹什么,不用做事么。”吴翔看我这样,没好气地说。

      我从颜若肩上探头去看他,心情好,不跟他计较,“好,好,吴大医生,马上就来。”

      他似是没想到我居然不反驳,还颇有些不习惯,别扭道,“切,再坚持两个星期,你就可以回去会你的情郎了,干活可千万别偷懒。”

      我仍是满心欢喜,“好,好,一定不偷懒。”

      时间突然开始变的慢了起来,那天之后,我每天都在等,等手机通讯恢复,通讯恢复了,我每天又在等,等我这批救援队服务时间结束。当回程的飞机终于降落在虹桥机场,我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出租车,直奔医院而去。

      深一今天下午有一台手术,他说预计五点会结束,我看看表只有三点多,便先到小儿科去找林清。

      林清看到我的归来欣喜若狂,拉着我问长问短,我给她讲了我在灾区的经历,还有那次大险的余震,把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说起那次余震,真是把我们吓死了,”林清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那天没看新闻,是秦大哥来问我的,有没有跟你联络过,我赶紧打电话给你,结果电话打不通。”

      “嗯,”我点点头,“那次余震把附近的基站给震坏了。”

      “我们都急死了啊,直打电话给那边能联络上的人,完全乱了方寸,可惜谁都联络不上你们那区。”林清托着下巴回想,“结果第二天秋山医生居然没来上班,只打了电话给他们主任请假,把他们主任气的直跳脚,你知道么,安排了好几台手术,他全扔下了。当时我和秦大哥就在猜,他会不会是去找你了,可是也一直联络不上他,几天后他又突然出现了,告诉我们你没有事,其它的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我说,”她向我凑过来,“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我低头笑了会儿,才说,“他突然出现么,我当然惊呆了,所以就按你说的,向他表白了,时间上也跟那个陆医生差不多,也总算没输在起跑线上。”

      “什么呀,尽瞎扯,他都为了你跑到灾区去,你跟陆医生怎么能算在一个起跑线上,我看你都快跑到终点了吧。”

      听了她的话,我心里高兴,只顾自己轻轻笑,却被她抢白一句,“哎,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变花痴不少呢,是不是还有没交待的,快说,到几垒了?”

      “什么呀,”我拍开她指着我的手,“灾区哎,能到几垒,你不要瞎说。”

      “你再瞒。”她作势要扑过来咯吱我,我望着她背后叫,“方主任。”

      “少来。”她不理我,手已经伸到我的腰上。

      “嗯,回来了?”方主任点点头说,林清立马躲到我身后,轻轻叫了声“方主任”。

      方主任没理她,只对着我说,“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好的,谢谢方主任关心。”

      “什么时候回医院报到?”

      “呃,我今天刚回来,”还想休息一天的,我抬头看看方主任,嗫嚅道,“明天可以来上班。”

      方主任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嘴角扯了扯,道,“我还不至于那么绝情,你这一个月也辛苦了,下个星期再来上班吧。”

      下星期?我在脑中思索了下今天是星期几,才星期二哎,领导一下就给我多放了三天假?

      方主任看我愣了半天,微斥道,“好了,刚回来就跑来医院干什么,还不回家去休息,你的反应明显慢了许多,希望你下星期回来上班时不要是这种状态。”

      “一下飞机就赶回来,当然是有重要的人要会。”一旁许久未发声的林清突然低低地来上一句,我斜眼瞪她,示意她闭嘴。

      方主任不耐看我们眉来眼去的,又关照了我几句就离开了。

      “干什么啊,不能说啊。”林清看我瞪她,颇为不服,“他都为你冲到灾区去了,这不是明摆着么。”

      “灾区是去了,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啊。”心情像是蔚蓝的天蒙上些许灰尘,“而且他很低调,不喜欢人家讨论他的事情。”

      “林清,”她不解地看我,我继续说,“以后你如果碰到他,也不要乱说话,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行么?”

      “哎,你这个超级海归,做起手术来杀伐果决,对待感情怎么唯唯诺诺的。”

      “你只会说我,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我们两个相视许久,不约而同叹出一口气来。

      我跟林清又说了会儿话,看看时间差不多,就拖着行李箱去神外的手术室门口等深一。

      手术室门外坐着对中年男女,我在他们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们的交谈声细细地钻入我的耳里。

      “不是说四个小时左右么,这都快到五点了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老婆,你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手术也不是医生说多久就多久的,我们等着就行。”

      “这医生会不会不行啊,要是儿子有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我们排了那么久才排到的医生,听说很厉害,你不要乱想,再等等。”

      我很想告诉他们,里面的医生是最棒的,病人如果交给他也治不好,那也没有别的医生能治的好了,可是我的眼皮却觉得有点重,嘴也没力气打开了。

      当我的脑袋觉得有点痛,才惊觉到自己竟然睡着了,我微睁开眼,看到深一正伸出手指戳我的额头,怪不得那么痛。

      “干什么不回家,坐在这里睡很舒服?”

      “我想早点来看你,”我站起来冲他笑,“好久不见了。”

      “什么时候来的?”

      “五点,你不是说五点结束嘛,”我看表,惊讶道,“啊,六点了,你居然也会估错时间。”

      “我也不能估到每次的意外情况,”他拖起我脚边的行李,“饿了么?”

      “嗯,饿死了。”我跟上他,“手术出现意外了么?那成功了么?”

      “嗯,”他点点头,“我先回办公室换下衣服,等下出去吃晚饭吧。”

      我跟着他走回办公室,一路絮絮叨叨的说着他走后灾区发生的事,他静静地听着,偶尔说一句,“这个你电话里已经说过了。”

      走进办公室,他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我站在办公桌旁四处打量,这里跟我上次来没什么变化,干净整洁,不知道是他自己打扫的,还是旁人帮他打扫的,“那你要不要听我电话里没说过的?”

      “没说过的什么?”他从屏风后出来,坐到办公桌前做整理,我的眼睛亮了亮,还是很普通的休闲装,人身材好果真穿什么都好看。

      我移了两步挪到他旁边,低头看他,“灾区的时间比一般时间要走的慢,我觉得相对论很有道理。”

      他抬起头看我,莫名其妙的样子,加油,我给自己打气,看着他说,“我想你,很想很想,你也想我吗?”

      “不是每天都打电话吗?”他看了我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关他的电脑。

      像是气球漏了气,我觉得有些憋闷,他还真是,永远老样子。

      “走吧。”他从桌边站起,绕过我,去拖我的行李箱,“想去哪里吃?”

      “我没什么胃口,”我觉得情绪有些低落,“要么就到小区门口吃碗面吧。”

      “刚刚不是说饿,怎么突然没胃口了,你不舒服?”他伸手过来探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他的手扑了个空,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不是,就是有点累了,想快点回去洗澡睡觉。”我用力扯了个笑容,却觉得脸上的肌肉有点僵,“你也知道我在灾区都不能洗澡的,只能擦擦身,都不知道脏成什么样了,估计要洗三遍才能洗干净。”

      他看着我,过了会儿,说,“好吧,那就去吃面。”

      晚饭时间,面店里忙的不可开交,伙计忙着下单上菜,客人的需求也没空听清。我看着桌上的两碗面,有些发愁,我明明说过不要香菜,这两碗面里满满的绿油油的是什么东西?

      一双手伸到我面前,将我的面端了过去,拆了筷子就开始挑菜,那双做惯手术的漂亮的手正快速地把面里的香菜挑走,不一会儿就挑了个一干二净,“砰”的一下又把碗放在我面前,“香菜能开胃醒脾,你不应该挑食。”

      不应该挑食还帮我全挑了干什么,我看他,他已经开始低头吃面,额上沁出密密的汗珠,他一向怕热,实在是应该坐在冷气十足的高级饭店优雅的用餐,而不是陪我在拥挤的面店吃的大汗淋漓形象全无。

      跟他在一起,感觉就像是坐翘翘板,有的时候他一使力,我就能快乐地飞到天上去,但当我飞上了天,他却又能让我一点点下降,最终落到尘埃里去,我时常觉得自己明明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一转眼却又会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他,林清说的真对,这样的患得患失,跟平常的我真是完全不一样。

      生理影响心理,可能是因为身体的疲劳,我越来越觉得没精打采,没精打采地吃了几口面,没精打采地走到家门口,没精打采地摸出钥匙打开门,没精打采地走进屋里,没精打采地关上门,门却关不上,我抬头看了看,原来是被深一用手抵住了。

      他指指脚边的行李箱,“你箱子没拿。”

      我“哦”了一声,打开门,把行李箱拖了进来,又去关门,这次门关上了,关上前传来他的话,“好好休息”,我没精打采地倒在床上,深一你不是天才么,为什么有的时候却像白痴。

      电话铃响,我没精打采地摸出来接,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却让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个没良心的死小孩,回上海怎么不先回家,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去做救援队还瞒着我,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电话么几天想不起打一个的,我当初生下你多么不容易,我(以下省略一万字)。”

      我低着头,“嗯嗯嗯”地应着,像老妈这样多好,喜欢也大大方方说出来,心疼也大大方方说出来,高兴不高兴都大大方方说出来,怎么就会有人爱把情绪都放在心里呢。

      “你不要嗯嗯嗯,”老妈听出我的敷衍,话锋一转,“你老实说,你不回家到底去哪里了?亏我还做了一桌菜等你回来。”

      怎么说才能平息老妈的怒气呢,我心念转了转,道,“妈,我说了你可不准生气啊。其实,我是找我男朋友去了。”

      老妈果然语气变了,“男朋友?你交男朋友了?没听你说过啊。”

      “嗯,最近才确立关系的。”

      “真的啊,太好了。”老妈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你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给我瞧瞧?”

      “才确立关系的呢,不可能那么快带回家的吧。”

      “你都老大不小了,抓紧点不行啊,你老妈我整天被人家问你什么时候结婚,我什么时候抱外孙,就快要疯了,你赶紧带回来给我看看,不行也不要浪费时间了。”

      “老妈你那么想我嫁出去,怎么还会说不行。”

      “什么话,我当然希望你嫁的好,不行的人绝不能勉强。”

      “行啦,妈,我知道了,我尽量抓紧,时机一到就带回来,行不行?”

      “嗯,那还差不多。”她终于满意。

      “妈,我要休息了,累死了。”

      “好,好,那你早点睡,明天回家来啊。”

      在家休息了几天,我才精神饱满地回到了医院,这几天我天天在家,一有空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低调,他害羞,他闷骚,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渐渐地我的翘翘板又飞到天上去了。

      回到医院,才知道原来一直看我不顺眼的邵副主任,居然把我这次参加灾区救援医疗队的事情标榜起来,硬生生把我竖立成了小儿科精神文明工作的典范,还为这个开了次专题会议,让我给大家介绍我的先进思想与经验。

      天知道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去的灾区,要把自己说的思想如何高尚,我是万万做不到,只能随便讲了些在灾区的所观所感,才草草地应付了过去。

      讨厌务虚的我,虚伪了一个上午,觉得有些倒胃口,但还是被林清拖着陪她去吃午饭。

      想到我早上在邵副主任殷殷目光下讲的那些话,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个邵副主任怎么就不肯放弃对我的思想教育呢,我正暗暗想着,走在我前面的已经步进食堂的林清却突然一个转身,拦在了我面前。

      “我突然觉得也有些没胃口,要么我们还是不吃了吧。”

      “我说没胃口,你硬要拖我来,现在来都来了,又说不吃,你要不要那么作啊。”我烦她,绕开她走进食堂,进去了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觉得没胃口了。

      靠近大门不远的饭桌旁,深一跟陆雪曼正面对面坐着,吃着午饭,花了我几天功夫才翘起来的板,瞬间掉到了地上,连带震的我屁股剧痛无比。

      “这家伙怎么回事?脚踏两条船?”林清在一边愤愤地低声说。

      “不是,”我转向趴到柜台上,“他没说过要跟我在一起。”

      “这种事也不一定要说明啊,”林清跟到柜台旁,“他的行动已经很明显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从柜台上拿了餐,往食堂里走,却听见他叫我的声音,“冷冰。”

      我有气无力地转头看他,却见他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位子,“到这里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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