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蝶晓梦》醉倚风

30、第二十九章 谜云破

　　砰然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
　　胡蝶轻呼一声挣开阿牛的怀抱娇羞地躲到床里。
　　愕然地看着破门而入的银九，阿牛的脸上也是微窘。
　　而银九却似视而不见般，双眸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径直坐到桌前，细细地翻看放在上面的图纸。
　　见他神色有异，两个人也收起赧色静静围拢到桌畔。
　　“有何端倪？”阿牛盯着他越来越亮的眸子。
　　银九抬首，目光灼灼地扫了一眼二人，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描红的字是四篇，而这些数字也是四行？”
　　二人不约而同疑惑地颔首——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可是，”银九举起手中的纸道：“那串数字每行却只有七个字，而描红却是每页九个字，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那些数字其实每行都少了两个字！”阿牛已按捺不住惊喜地截口说道。
　　胡蝶微一思忖，随即了然，提起笔道：“第一句是‘壹叁捌伍□□玖’，少了二、七两字。”她在描红第一行的第二和第七个字上圈了一下，接着道：“第二句是‘叁贰肆陆玖捌柒’，少了一、五两字。”在描红第二行的第一和第五个字上圈了一下。
　　“第三句是‘肆伍壹柒叁贰捌’，少了六、九两字。”她又在描红第三行的第六和第九个字上圈了一下。
　　“第四句是‘陆柒肆贰玖伍壹’，少了三、八两字。”胡蝶再在描红第四行的第三和第八个字上圈了一下。
　　端午、子时、银蝶、虎符。
　　三个人望着圈出来的八个字良久无声。
　　终于轻轻地抒了口气，胡蝶悠悠地道：“原来故意打乱次序是为了不那么容易发现缺失的数字。”
　　阿牛怔怔地看着那八个字喃喃道：“难为你竟然能窥破如此蹊跷的谜题。”
　　银九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你们两个是没时间想，否则哪里有我代劳的份。”
　　被点痛心结，一对人儿各自讪讪地别开脸去故作未闻。
　　觑着二人的窘态，银九终于开恩地转移了话题道：“不过，这端午、子时、虎符六个字我能懂，银蝶是何物我却不明白。”
　　阿牛却迟疑地道：“会不会说的是那张银箔上蝶型钥匙？”
　　银九搔首道：“那钥匙我已发下去打造，端午之前拿到是没问题，可是为何一定要在端午子时呢？”
　　阿牛颔首道：“确实，这里面总似是少了些什么。”——而少的那个就是“银蝶”，现在却也是兵符的关键。
　　两个男人不由齐齐地望向胡蝶，只见她默念着那八个字，亦是一脸茫然……

　　眼看已近四月中旬，银九将百花渊翻了个底朝天，抓了无数颜色奇异的蝴蝶，却最终毫无进展。
　　胡蝶亦是每日冥思苦想而不得其解。
　　“家里并没有一样叫银蝶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首饰或者衣物上有银色的蝴蝶。”她气馁地道。
　　阿牛顾及她的身体，每每也不让她深思得太久，但眼见端午渐近，却仍是一筹莫展，他亦暗暗心焦。
　　而另一个令阿牛和银九都颇为忧虑的事情就是：柳宜仙那边已有将近半个月没有音讯。
　　照理，如今这般敏感的时节，潜伏在大风堂的铁线至少三到五日就该上报一次，可是，最近的线报里竟然只字未提柳宜仙的动作。
　　他不信那一边会风平浪静。
　　而京城，太子与景王已是针锋相对势同水火……

　　四月十六，晴。
　　虽然已过十五，但苍穹中的一轮冰盘依旧明亮动人。
　　月如菱花，照在一双交缠相挽的手臂上，一对依侬相偎的身影漫步花间。
　　“在想什么？”虽然不愿，但阿牛却依旧忍不住打断胡蝶的思绪——如梦的月色笼在她悠远的眸中，令他有一种不真实的完美，仿佛，下一刻身边的人儿就会驭风奔月一般。
　　柔婉一笑，胡蝶轻声道：“我在想，当年我爹我娘住在这里的时候，是否也会如今夜你我一般甜蜜温馨地月下漫步。只可惜，物是人非好梦成空。”语声渐涩，她悲戚地垂下螓首。
　　阿牛缓缓抬起她的下颌，月光映亮了美丽双瞳中的无边落寞，他认真地一字一顿道：“人世间有太多莫测的变幻与无奈，前一世已成过去，下一世我无从掌握，而今生，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令我离开你。”
　　幽幽一叹，胡蝶惆怅地道：“我爹娘甘冒天下之大不韪逃遁到此，可见他们的恩爱痴浓，当年的山盟海誓又何尝有半分虚情假意？”
　　阿牛深情地执起她的双手柔声道：“小蝶，我身贱人微一无所有，惟有这条命是我的全部，我给不了你更多的承诺，但愿以命相守至死不离，你会不会嫌我能给的太少？”
　　“不会，不会……”胡蝶身子一颤，泪眼凄迷地扑入他的怀中。
　　温柔地轻抚着柔润的乌丝，阿牛忽然低低问道：“你喜欢蝴蝶谷还是喜欢大海？”
　　胡蝶窝在他怀里拭着泪水道：“大海。”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好奇地支起身，胡蝶仰着犹自凝露的梨花问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阿牛笑而不语。
　　“快说，快说嘛——”
　　终于禁不起她的痴嗔娇缠，阿牛无奈地道：“金线可以选择自己的撒骨之所，以前我并不在意，只觉身死之后万般成空，撒骨何处都是一样的。”他眷宠地拂去莹柔的腮边犹自凝着的一抹泪痕低声接着道：“可是现在，我只想将自己撒骨在你最爱的大海里，这样，就可以不要遗漏你每一次那么迷恋地看着海的目光，就当是在看着我、想着我了。”
　　刚刚停歇的泪水再一次不可收拾地肆虐在胡蝶的脸庞——为什么？总是要把自己放在如此卑微的位置？就连我的一眼眷顾也不敢开口要求，却要借助于大海……
　　心头痛彻，她用力地搂着阿牛壮实的身躯哽咽道：“不，我不许你死，你刚刚还以命相许，你的命已经是我的了，没有我同意你怎么可以死？你说了以命相守至死不离，我不许你死，我要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都不许离开我。”
　　呵护地捧起她的泪脸，阿牛眸中已是滢滢闪动，柔声道：“好，生生世世，只要你愿意，我就永远守着你，再不分离。”
　　夜色朦胧，月影婆娑，缱绻双影依依漫步。
　　“娘子，你看对面山壁上的影子，像不像一个女子？” 不愿她继续沉浸在那样幽凉的气氛中，阿牛突然地打破沉寂。
　　胡蝶缓缓抬眸，果见对面的山壁上隐隐映着一个黢黢的阴影，乍看之下确似娉婷的靓影，她不禁掩唇调侃道：“莫不是幽拘此处的公主属意我家官人，特特地跑来相会不成？”
　　“娘子~” 阿牛百般无奈地唤了一声。
　　胡蝶却又笑着道：“对了，我怎么忘了，岂止是神仙公主，就连冰山一样的美女捕头也是芳心暗许我家官人呢。”
　　“娘子……”阿牛辩又不是，不辩又不是，爱又不是，恼又不是，不禁气结。
　　胡蝶看着他牙根痒痒的表情，吃吃地转身逃开去了。
　　“小心……”生怕她绊倒，阿牛忙担忧地追过去，
　　俏皮的人儿咯咯地笑着穿过斑驳的树影。
　　“留神脚下……”后面紧跟着的人满是焦急而无奈：“小心石头！”
　　疾呼声中，前面的人儿已踏了过去，胡蝶娇笑着道：“官人，那不是石头，那是……”她忽然凝住身形怔望着地上的月影。
　　阿牛以为胡蝶身上不适，忧急如焚地追上前来，牵起柔荑关切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想要埋怨她几句却又终于没舍得说出口。
　　胡蝶仍旧怔怔地盯着地上，忽然抽出手来指了指道：“你看这个是什么？”
　　阿牛顺着纤白的手指看去，一地尽是散散洒落的月华剪影，翳翳摇摇。
　　“是树影？”
　　胡蝶默默不答，半晌，眸色明澈地抬起头来道：“官人，那八个字是什么？”
　　阿牛低声答道：“端午、子时、银蝶、虎符。”
　　笑靥无声地绽开在胡蝶的脸庞：“我想我终于明白了这八个字的含义。”她拉着阿牛的手就要向山谷幽深处走去，却被他拉回怀抱道。
　　“夜露深重，既然已经想到，那么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可是……”语音刚起已被温存地抱起，嘴边的话被深深一吻消散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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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浅的一方石洞隐没在藤蔓交织的阴影里，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
　　撩起如帘的藤条却发现这石洞非常浅，只是山壁上的一处凹洼而已。
　　胡蝶沉吟道：“自从我娘走了以后，每年的端午节，爹爹都会带我来这个地方。”她笑着回眸看了看阿牛，指着迎面的洞壁道：“每年的端午的夜里，月光不知道从哪里照进来，这个地方就会出现一个手掌大的蝴蝶月影，爹告诉我说这是我们胡家的秘密，不能说与任何人。”自顾自地笑了笑，她接着道：“小的时候我还真当着一个秘密那么守，后来长大了，只觉得是哄小孩子玩的，才渐渐淡忘了……”
　　阿牛微笑地接过话道：“没想到却是多年之前的煞费苦心。”
　　胡蝶睨着他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说话的神情越来越像我爹当年了呢？”
　　阿牛轻笑着揽上她的腰道：“因为我也快要当爹了呀。”
　　轻啐一声，胡蝶逃开身去在对面洞壁上寻找起来。
　　直到晌午，两个人探遍整面墙，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
　　阿牛从背后环上仍在不死心地敲摸着山石的人儿，商量地道：“这样的找法徒劳费力，依我看，不如就遵照岳父大人的意思，等到端午子时银蝶出现再过来看。”
　　胡蝶不甘地嘟起嘴道：“可是子时岂非只有一个时辰？我记得那银蝶出现的时间很短的，万一到时候再找不到线索怎么办？”
　　将下颌轻轻抵到她孱弱的肩上，阿牛埋首入青丝呼吸着梦幻般的芬芳，柔声道：“可是，你已经是做娘的人了，这么长时间找下来，你不饿孩子也该饿了，你不累孩子也该累了，对不对？”
　　熟稔的火热的呼吸喷薄在颈畔，久违的酥麻感觉已迅速地虏获芳心，胡蝶勉强调整着急促的气息道：“可是……可是……”
　　炽热的大手轻抚着犹自平坦的小腹，阿牛道：“可是，好娘亲事事都要先顾着自己的宝宝，你说是不是？”
　　如魔咒般的呓语终于令胡蝶阖起双眸妥协地道：“是。”
　　下一刻，她已然被抱离地面，向居住的小木屋掠去——只要是与孩子有关的，他的一切宠纵就会变成不容违抗的霸道。
　　而她，每每也只有甜蜜地妥协顺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