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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梦中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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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雪漫最近总做同一个梦。
宽大洋气办公室里坐着个盘发女人,脸蛋漂亮身材干——练,声音好听,语气却不善,正冲手机那头发火:“吃个指甲刀也找我,开个破出租也找我,撒个娇还找我,那下回早更了是不是也找我啊?真够可以啊你们。”
“还有,这回去他大爷的腹膜炎,听见了没!”女人气愤愤挂了电话,抬头看见贴墙根装隐形的钱雪漫,下决心似的长叹口气,绕过桌子,踩着高跟鞋大步上前。
钱雪漫梦里穿的还是家居平底拖,足足矮女人一头。见女人一条紧身短裙弯腰甚是辛苦,不自觉地踮了踮。接下来就是熟悉的搂腰按头亲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后少儿不宜。
然后不能描写。
回味无穷。
起床后对着镜子默默拔白头发的钱雪漫默默的想:下回穿着恨天高睡觉试试。
工作压力再大,不能总发春啊。
独身在北京打拼多年,到如今能被人恭恭敬敬叫一声钱总,钱雪漫的心理素质绝对一流。
北京地方那么大人口那么多,发生什么稀罕事儿,都不算稀罕。
何况几个怪梦呢。
好比眼下,大厦车库门口就有个电视里电影里才有的江湖侠客打扮的女人——侠客是落魄的那种,赖皮赖脸跟着个锅盖头女孩子——锅盖是大号的那种,嘴皮翻飞喋喋不休。
“戚施主,这早更啊,主因是血气两亏。得补,得大补,得好生大补!”声调抑扬顿挫情感层层递进引来围观群众无数,胸脯一挺下巴一抬,破衣裳里抠出个烂瓶子:“不要小看这瓶活血养气丸,我峨眉开山立派数百年,宗师辈出,靠的就是这祖传方子秘制灵药,当年灭绝师祖……哎哎别慌着走啊,一百块的没有,泡面总有吧?要康师傅的那种……”
钱雪漫面无表情将车开过。
好比公司会议上听财务说广告公司那边又要抬价,也只是不紧不慢闻闻面前牛排,优雅地举着刀叉哦一声:“那谁来搞我的厕所?”
助理斟酌的:“钱总,厕所其实,已经设计好了。”
钱总切牛排:“还有什么问题?”
助理小心的:“但是厕所钥匙不在我们手上。”
钱总切牛排:“钥匙呢,不在你手上难道吃肚子里了?”
助理豁命的:“广告公司那边说,价钱没谈拢之前,钥匙不会交过来的。”
钱总切助理:“窝囊废说的就是你了!”
助理痛哭流涕。
边哭边想到对方负责人在电话那头不咸不淡的开讽刺:“你们钱总那抠门得都不像人了,那就是一仙儿啊,哪儿还用得着厕所呢?”
哭得更伤心。
钱总很生气。楼下派发圣诞活动传单的女职员有幸沦为池鱼,弯腰聆听上训。
话题由环境保护撒蹄子跑向终极哲学问题,语气之严肃逻辑之奔放完美展现了工业文明以来辛苦积累的人类智慧。
盐吃多了会咸,饭吃多了会撑,话说多了会哑。
炮仗钱看清唐微微的脸,喉咙里咕哝几下,熄火了。
梦里的女人坐在宽大洋气办公室里,抬头来看。慢慢绽放出一个梦里没有的,和煦的,温暖的微笑:“哟,这位是钱总吧?为个厕所还当真打上门来了?”
人类智慧轰然倒塌。
“你你你就是唐唐唐唐微微?”钱总心情激荡,结巴习惯重出江湖。
“钱总,唐多了。”唐微微谦逊有礼,偏过头耳钉咻的一闪,嗡的一声在钱总脑袋里轰出蘑菇云。
钱总继续激荡。
激荡归激荡,强大的心理素质终于发挥关键作用,不论内心如何翻江倒海,面儿上还是一派淡淡然。
用唐微微话说就跟活见鬼了似的。
唐总监被盯得汗毛根根啵儿起,气势一弱:“钱总贵人事多,难得想起来兴师问罪啊。”
我是来一见钟情的。钱总默默想,不自觉的踮了踮脚,望向唐微微的眼神变得十分柔和,像是四月新柳梢儿,沾了带霜浑圆露珠儿,朝着心上梦中人啪啪甩。
唐总监眉毛一挑,霎时间心有灵犀:敢情这人是专程上门发烧来的。
眼珠子都红了。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唐总监决定在钱总烧死前把合同谈妥先。
“嗬,有病啊?”
“咋,你治啊?”
“李治,我还武则天呢。”
“那我还太平公主呢。”
话音一落,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缠绵,精确停留到同一个地方。
钱总被深深的(自我)伤害了。
治不了太平的唐总监只好先治钱总的辘辘饥肠,餐厅里捏着筷子默念“为了合同”一百遍。
钱总端起菜单深情呼唤:“微微。”
唐总监笑容满面动情回应:“钱总,加个唐。”
钱总从善如流:“微微,忌生冷吗?忌海鲜吗?”仔细回忆梦境:“吃了不会腹膜炎吗?”
唐总监大为感动,回答沉着得体:“钱雪漫,你大爷的。”
女精英风范叫钱总捂住心口,由衷赞叹:“额的娘诶。”
和谐的用过晚餐后,钱总站餐厅门口目送唐总监车尾灯远去,消失茫茫雾霾里,旁边是一闪一闪圣诞树。
闪得整个钱总都成彩色。
恋,恋爱了。
春风吹大地,吹向唐总监那里。
知行合一,圣人之道。钱总充分发挥政治课本精髓——课本是初中的那种,坚持“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一个中心,采取“死缠烂打死不要脸死乞白赖”的三个“死”方针,向着唐总监前进,前进,再前进。
圣诞节前两天,唐总监跟钱总进了餐厅。
圣诞节前一天,唐总监跟钱总回了家里。
圣诞节当晚,唐总监坐钱总床上叹气:“我们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些?”
钱总装模作样的无奈:“没法子,短篇都这样。”
“让我酝酿一下。”唐总监总算下定决心,摸出瓶锐澳鸡尾酒往嘴里灌——味道是蓝玫瑰那种,惊得钱总下巴一掉:“做什么?”
唐总监眼皮都不抬:“广告植入。总不能叫我这会儿喝真果粒吧?”
等唐总监不慌不忙喝过真果粒,用舒客刷了牙,放了六神花露水在床头,最后掏出个足底按摩器,长袜一脱露出白白嫩嫩脚丫子的时候,钱总清清楚楚听见自己一声狼嚎,兽性大发猛扑而上。
然后幸福的被唐总监兽性大发了一晚上。
少儿不宜。
不能描写。
在梦里,钱雪漫终于顺利穿上恨天高,对着唐微微居高临下,腻腻歪歪说喜欢,霸霸道道要抱抱。
也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新厕所。
钱总变了。
态度寒冬变暖春语气刻薄变厚道笑声杠铃变银铃,唬得发传单女职员战战兢兢拉住助理:“钱总怎么了?”
助理目光深沉:“她变异了。”
此话刮进变异的钱总耳朵里,没有引发流血事件。
她忙得很。
自从两人勾勾搭搭住到一块儿,钱雪漫再没生过白头发,也再没直起过腰板。
她酸的很。
唐总监是个体贴人,高调传播“上了床就得一辈子”理论后,两人成天的关起门来,成天的做。
一个做威做福,一个做牛做马。
又累的很。
爱情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钱雪漫幸福的想着,一年里胖了五公斤。
等到第二个圣诞节,夜空里难得冒出几颗星星,钱雪漫早早藏好了鸡尾酒花露水牙膏牛奶按摩器,床上盘腿坐好了,握住唐微微的肩膀脉脉发情:“微微,我爱你。”
卸了妆的唐微微依旧好看眉眼,拍拍爱人的小肉爪子,仍然迷人声线:“你值得拥有。”
钱雪漫喜极而泣。
噩梦啊,是不会轻易到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