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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有关战争的故事,无关风月。
Fingon把我的手砍了,我的右手。在那之前,我不是一个左撇子。
他用他带的那把小刀在绑缚我右手的铁铐上发出“唧唧唧”的让人发疯的声音,卖力地忙活到太阳快落山,磨光了我们之间久别重逢的最后一点喜悦之情,终于满脸无奈地从我的头顶低下头来对我说:“对不起了,Maedhros。无论是岩石还是铁铐我都没办法砍开。”他放弃般地耸肩膀,继续,“我看,只有砍了……”
“你射死我吧,Fingon。”我立即说。我当然知道他要砍什么。而且这家伙一向是想到做到。
他摇头,长长的黑色的发辫动了一下,他无奈地说:“鹰王说我还不能决定你的生死。”
大概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他的箭术。现在能不能一箭射死我是关键,何况旁边还有鹰王看着,Fingon那家伙虽说不会怯场,但我从来没有看到他练过箭:一次,都没有。
勇敢的Fingon,人剑合一的勇士;善良的Fingon,从来都不参加芬威王族王子公主们的猎宴。
我不怕死,可是想到Morgoth看到我被射成刺猬钉死在Thangorodrim的悬崖上,想到那坏蛋奸笑到肚子痛的嘴脸,我额头就流下豆大的汗水。
这时我瞥到鹰王嘴边似曾相识的笑容,恍然大悟:敢情这帮家伙是串通好看我出丑的。
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儿,我忘了Fingon的性格就是想到做到——这么多年以来他一见面的嘘寒问暖让我差点忘了他的脾性。
等我反应过来,只看到一只苍白没有血色的右手“唰”一下从我的面前跌入了脚下的万丈深渊。而我已经脱离了束缚,和Fingon一起坐在了鹰王宽大多毛的背上。准确的说,我是坐在Fingon怀中。在我来得及向他抱怨以前,我打了个喷嚏,看了一眼自己血流得像喷泉般的右手残余部分,这才想起来,我对鸟毛过敏。特别是老鹰。
然后我就昏了过去。
还好Morgoth没有锁住我其他的部位,我恍惚中想。然后一阵莫名的寒意袭来,使我在昏迷中向身边的热源挪了一下。
耳边呼呼的风声渐渐成为了温柔的催眠曲。
Fingon是我最好的朋友,至少在我们家的士兵和我们一起偷偷离开Helcaraxë以前一直是。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的六个蠢蛋弟弟的时间还多,主要的原因是Celegorm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记得那天他们商量去偷看Vanyar族的女精灵姐姐(包括大妈)洗澡。在我对他们愚蠢的举动做出不屑的表情时,Celegorm说:“哥哥,这就是代沟。”那时候那家伙才15岁,属于精灵中的幼稚园阶段。
不愧是我爸爸的儿子。
我记得曾经有一个叫Gwindor的领主的儿子傻傻地问过一个后来被证明是绝对天才的问题——那小子真的是我见过的全Aman最傻的孩子,我保证。
他的问题是:“如果我们离开Valinor,被抛弃在一个孤立无援的荒岛上,只允许带一样东西,你们会带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笑——我们那时候还不知道曼多斯那个出了名的面瘫那天就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遛鸟。
“我们不会离开Valinor的。”那时候和我差不多大的金发的Finarfin说。按辈份,我应该叫他叔,可是这家伙一点叔叔的架子都没有,而且按照父亲的说法,他和Fingolfin的母亲不过是我爷爷的二房,没什么值得我们长房的高傲的王子们尊敬的地方。我也觉得他太过秀气了,和娘们似的。
Gwindor被我们笑得不好意思,仿佛犯了什么大错一样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而这时一个声音从我身边传来:“我会带个包,里面装上小刀和弓箭。”我扭头看着说话的Fingon,这家伙真是什么时候都一幅好心肠的样子。
“喂喂,三样了——包,刀和弓箭……”Glorfindel没大没小地插嘴。
“……那就……刀吧。”Fingon认真地想了想,说,“最起码可以打猎,不至于饿死。而且有了危险可以防身。”
真不愧是“勇敢的Fingon”,可是我连一只兔子都没见他杀过。我相当怀疑没有我,前几次的生存训练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了在孩子中相当有威信的Fingon开头,大家也就接上了话。
“我带Huan!”那是我的笨弟弟养的笨狗的名字。我坚决相信Celegorm会在弹尽粮绝的时候把Orome送他的笨狗剥皮熬汤——前提是他打得过那只硕大无比的牧羊犬。
“我带竖琴。”我的另一个笨弟弟Maglor,满脑子音乐的文艺青年。好弟弟,荒岛的话你没有卖艺的可能的。
“我……我带向日葵的花子。”这是小金花Glorfindel的答案。这个还有点实用价值,问题是你在向日葵开花结籽以前已经饿死了。
不知道多少个答案以后,传来一阵冷嗖嗖的声音:“我带Feanor大人的精灵宝钻……”不用看都知道是Melkor这劳改犯的话,这家伙现在已经因为劳动表现好被提前释放了,“不是么……多么美丽的造物……就和他的小王子们一样……”他蛇一样的眼睛上上下下看着我。
然后我们不约而同撒腿飞跑。
拜托,Aman的父母就是用你Melkor大人的故事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的,“再哭!再哭就把你送到Melkor嘴里去!”……见到本尊我们能不跑么?
Gwindor跑到我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好奇地:“Maedhros殿下,你还没回答呢……”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用问嘛……”然后我看看跑在我身边的Fingon,他不时回头看看Melkor有没有追上来,身上背了我们两个人的练习剑——那是我慌乱中忘记拿的,我压低声音,“当然是带Fingon了。”
“哦……”周围传来我的六个蠢弟弟意味深长的声音。
我想我还是不懂他们什么意思。为什么Fingon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莫非是跑累了……
其实我只是觉得和他合作比较顺手而已。进可以炮灰,退可以断后。这是我们的战术老师对Fingon的评价,这家伙所有的战术都不求自保,只求杀敌——而且,总是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勇敢的Fingon”这个外号也是那时候来的。
只不过后来我们都忘了那一开始是个笑话而已。
那时候谁又能想到我们会真的离开Valinor,站在这个比荒岛好不了多少的中洲大陆上。面对一个叫Morgoth的强敌,Melkor的马甲。
离开Aman的时候,Celegorm带上了他的狗,Fingon带了他的刀。
而我没有带上Fingon。
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一旦离开,我们永远不会回到从前。
我相信我爸的那次演讲是相当成功的,就像他所有的演讲那样——诺多中再没有谁比我的老爸更有魅力的演讲者了:别人家夫妻打架都有闹出性命的,而几年前我爸不过是在激动地讲话之余,把剑在Fingon他爸面前晃了一下就被逐出了Tirion王城——那天也是如此。我被激动不已的傻弟弟们昏头昏脑挤到前台,抽出我的剑,和他们的剑在火光中碰在一起,发了那个一直追逐我们直到生命尽头的誓。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当时不那么热血就好了。
天鹅港。
面前倒下的是第13个Teleri的精灵,长得相当秀气,让我想到小时候的Finarfin叔叔——现在我必须叫他叔叔了,因为这个比我和Fingon大不了几岁的家伙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了。
13真不是一个吉利的数字。我发现我的长剑被卡在了他的肋骨间,我用力拔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肋骨在痛。
然后我突然想到这说不定就是Finarfin家的亲戚。然后我发现这是我第一次杀精灵。
我们不是要去追杀Morgoth的么,怎么还没离开Aman就杀起自己人来了——何况还是只有小弓小棒的渔民。我想问父亲,转头却看到又一个Teleri 挥舞着木棍向我冲来。又是个小个子的家伙,估计没多少杀伤力。我有点内疚地准备挨这么一下,愣神间,面前的精灵突然不声不响断作两截倒下了。他身后是我熟悉的有着黑色的发辫的男子——Fngon抬起头来,那瞬间,他的表情竟然有些哀怨。不等我细看,他瞪了我一眼,转身就杀到旁边去了。
我咧嘴想笑,发现自己忘了这家伙是他家永远的前锋。
Fingon的士兵是后到的,杀得比我们还起劲。
他们一定是以为Teleri要阻止我们离开才起冲突的。
Fingon你错了,是我老爸想抢他们的船啊。所以我的剑才会那样犹豫。
然而在杀光他们的有生力量以前,我没有接近Fingon的机会。我远远地看着他优美而标准的剑法,想他幸好不是我们的敌人。
杀杀杀,
杀杀杀。
Fingon居然没有发现敌人根本没有武装。
到底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沾上血腥。
杀杀杀,
杀杀杀。
我突然很想哭。
和我们一样无法回头的人又多了许多。于是对老爸在疯狂之余把Fingolfin家族的人扔在冰川的做法我没什么资格抱怨。
我甚至觉得Fingon他爸应该趁这个机会回头向Valar们道歉,顺便为儿子洗脱“杀亲”的罪名。
毕竟他只是从犯,和我们不一样。
不过我还是照我的性格对老爸咕哝了一句:“爸爸你应该把‘勇敢的Fingon’带来的。”然后老爸看我的眼神里面居然有了“我们有代沟”的字样。
我想我很清楚地听到Celegorm和Curufin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