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有难》绿如蓝

3、第 3 章

　　四郎不等伤势痊愈便下了山，数日后带来一幅画像。
　　“狄暹，十八岁，胡人额柔部，其父乃胡人最大部落联盟酋长。”他冷冷地戳了戳画中身穿胡人贵族服饰的少年。
　　无忧痛苦地闭上眼睛。
　　“单挑部落最强十勇士，仅用半个时辰便打败所有人，成为额柔史上最强大的第一勇士。”四郎顿了顿，“他没死，正派人四处寻你。”
　　无忧倏地睁开眼——他还活着！
　　“这小子辱没了你的清白，还掳去你全部功力，你只须点下头，舅舅即刻提他的人头来见你！”四郎放出狠话。
　　“不要。”两朵红晕染上无忧苍白的脸颊。即便他恨她入骨，她也不能让他因自己再死一次。
　　“近来额柔部大兴文武擂台赛，打造兵器也十分勤力，怕是在为大举入侵中原做准备了。”
　　“我没想过跟他在一起。”无忧立即表态。舅舅与她一样，都曾立下誓死效忠大盛皇室的誓言，纵然放过狄暹也不会坐视胡人攻打大盛。
　　四郎抚额叹息，转了个话题。“九王爷挟持太上皇逼皇上退位，现已坐上龙椅……太上皇和皇上么，一副认栽了的架势。且看这位王爷如何强盛国力吧。”
　　听出舅舅有妥协之意，无忧急道：“九王爷阴险狡诈，一旦政权稳固定会除掉先皇以绝后患。”但她不能鼓动舅舅除掉九王爷，毕竟他也是皇室血统，动不得。而且，他做了皇帝便意味着控制了天山雪莲。舅舅这般妥协何尝不是因了她？
　　“听说传国玺失踪了，他想坐稳龙椅，有些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的。”四郎嘲讽道，“早提醒过太上皇和先皇，九王爷心机叵测，不宜委以重任。可他俩一个觉得自家儿子没有不好的，一个觉得九弟不可能存异心……着实令人无语。话说回来，一个王朝的兴起衰落自有它的运道，舅舅不好过分插手凡人政务，除非——事关你的生死。”说罢，画像递至无忧手中。
　　离去前，又丢下一句话。“他寻不到你，自然会渐渐淡忘……公主也一样。”
　　无忧心绪纷乱地咀嚼着舅舅的话，最终沉陷在王朝兴衰那句话里，良久，阴测测地问画中少年：“倘若你娘被人害死还毁了一生清誉，你能当她只是命运使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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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又沉了沉。
　　无忧疾飞过一座小山，摆脱了胡人，却也累得半死，不得不歇歇脚。
　　刚落地，三匹狼从杂草丛里扑出来，惊得她差点魂飞魄散。可它们及时刹住，似在犹豫吃不吃这只瘦不拉叽的孔雀。
　　转眼，太阳下了山。叫苦不迭中，无忧羽化为人。
　　岂知三匹狼也化了人形，一齐朝她跪下。“奴才们惊扰了郡主，请郡主恕罪。”
　　无忧暗暗吃惊：“你们怎知我是郡主？抬起头回话。”
　　其中一个老实回道：“孔雀王朝向来只有皇室血统颈项里才有金箍纹。郡主放心，奴才们不会将郡主跑下界的事说出去
　　无忧点头，心中却想为何不是公主？莫非孔雀王跟那个毒妇只生了儿子？
　　旁边那个更会说话：“奴才们从未见过郡主。只是，现下凡界兵荒马乱，郡主还是尽早离去为好
　　看出他们地位低下，她试探道：“既是王朝的奴才为何出现在这里，莫非……”
　　头一个说话的奴才小心翼翼地回她：“奴才叫大爪，他俩是二爪，三爪，奉易大人之命来凡间办事，并非私自外出。”
　　“所为何事？
　　三人支支吾吾都不愿说。无忧不想再为难他们，挥挥手。三人又化作狼，钻入草丛不见。
　　近处的村庄袅袅升起的炊烟加剧了饥渴感，无忧扯下一片群裾蒙了面，打算过去讨些水和食物
　　一个六、七岁身量的男童蹲在沟里忙着收集野山栗，身边围了兔子，松鼠，野鸡等小动物，一派人与大自然和睦相处的景象。
　　“这位小哥，有水么？”她站在沟边问道。
　　小孩头也不抬的回她：“找我阿爹要去！草垛上喝闷酒的那个老男人便是！”
　　望去，只见一个又一个小山般的草垛，哪来什么喝闷酒老男人？
　　小孩又道：“看不见便是躺倒了。你不必讨要也有吃有喝。”依旧头也不抬。
　　有处草垛掀了顶，边上还架了副木梯。无忧爬上去一瞧，果然有吃有喝。她掀了面罩，抓起牛肉往嘴里送，再灌几口酒……有打嗝的声音自下方传出，当是那孩子醉倒了的爹。
　　正吃得快慰，有人慢悠悠地问：“好吃么？”
　　无忧惊得噎住，跟前坐了个没束发的男人，竟不知他何时、如何上来的？
　　初冬时节，气温颇低，男人只穿了件单衣，领口大敞，露出坚实的胸肌。待看清脸，无忧噎得更厉害了。心脏也猛烈跳动，如战鼓擂响，震撼心房。
　　是狄暹！只是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面容，人也魁梧许多。
　　惶然欲逃，却被他一把攥住胳膊。
　　他认不出我认不出我……无忧暗自祷告，又觉诧异，他怎会出现在大盛领地？忽而想起之前追赶自己的那些胡人，难道……
　　下巴被捏住，抬起，狄暹眯起琥珀色的眼睛，对她嘀咕道：“忧，我又看见你了……不许抢我的酒，没了酒我如何看得见你？”
　　无忧装聋作哑，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掉落。
　　“你快走吧！”拾野山栗的男孩跑过来。
　　“灭大盛，兴大锦！”狄暹忽而大吼一声，接着冲地面栽了下去，正好坠在男孩脚前。
　　“阿爹，孛赫可背不动你哦。”男孩小大人似的叹气，双手拢在唇边大喊，“大——元——帅——又——碎——啦——”
　　一群平民打扮的高大胡人扛着步辇，一阵风般过来了，七手八脚的抬起醉汉。
　　无忧却也一头栽下草垛——激动的。
　　这个孛赫，是她的儿子！
　　那小脸，那鼻子，那嘴唇，多像自己，除了眼睛——像狄暹。可他十岁了仍像六、七岁，因了体内也有那该死的毒么？
　　“还没吃饱吧，怪可怜的。”男孩扶她起来，盯住她的眼睛猛瞧了会儿，忽然掀开她面罩，“哇！姐姐真像我阿娘，陪我困觉吧。”一把抱住她。
　　这、这哪儿成？
　　拔腿要溜，两个胡人将她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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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饮暴食一顿后，无忧又被领去升了炭火的屋子洗浴。
　　“将发盘好，别像个女鬼吓着我们小王爷。伺候好了有重赏。”侍婢利索地交代完便退下了。
　　无忧在浴桶内躺了多久便流了多久的泪。
　　当她被舅舅和舅母告知母子只能保一个时，她毅然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孩子，即便那孩子胎内也带了毒、无法保证出生后是否健全，是否活得长久。
　　上苍待她不薄啊，不但让她活过来，还见到了儿子，漂亮，善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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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像我阿娘了！”孛赫将她看了又看，这才心满意足地拱进她怀里。小手这里抚抚，那里摸摸，柔柔的光晕底下，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因了兴奋更显可爱。
　　“那你叫我一声阿娘可好？”无忧笑着，捏了他两个总角，在他香喷喷的小脸上亲了又亲。一颗心，却因不能相认痛得抽搐。
　　小人忸怩道：“阿爹不让。上次有个女人哄我叫她便被阿爹打得皮开肉绽。女人都怕我阿爹，长的像我阿娘的就更怕。阿爹喜欢抓了她们陪我困觉，若是汉人定要揍一顿再放走。”
　　无忧怔怔地望着孛赫。当初一心要将生的机会留给孩子，也留给狄暹一个宽恕自己的机会，却独独没考虑他的感受。
　　她又做错了么？
　　“你别怕，我睡着了便放你走，不会叫阿爹发现。”孛赫拍着小胸脯保证，忽然小腿一蹬，惊道，“阿爹来了！”
　　狄暹早就来了。那些话他一字没落。
　　一度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但是当他摔下地，脑子反倒清醒许多。那个女人将脸遮住了，然而那双眼睛，举世无双的眼睛，透过黄昏柔柔弱弱的光，宝石般闪烁……
　　十年过去，她不仅容颜依旧，还愈加飘渺若仙，怎么可能？她又怎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禁地？倘若刺客也这般摸进来岂不糟糕！近些年大盛打不过大锦，便绞尽脑汁行刺大锦皇帝。令人不齿。
　　胸口的箭伤早已平复，今晚却又痛了，香满居的一幕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那日，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于中箭的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功力，不仅干掉所有杀手，还追上了那个带公主离开的白衣人。他以为那人是她，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