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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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邦宜终于在约定的地点看到雾中出现人影时，他几乎要欢呼起来。天知道他担惊受怕了多少时间！他差一点以为斯蓝没法带着他的精灵逃脱困境。如果真是那样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
然而他们还是出来了！
邦宜的兴奋没有持续一小会儿就转为了惊愕，下巴似乎被砸得脱了臼。斯蓝竟然边跑着边低下了头。他怀中的人伸出了两只雪白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深深吻住了他的嘴唇，如同鸟类哺食一般……
斯蓝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站立在一辆黑色车旁的邦宜。他的心中一喜，摇了摇左迹，在他耳边高兴地说：“我们出来了，左！”
左迹蓦地睁大了双眼，同样幸喜地望向了邦宜。他穿着一件及其隐蔽的灰色外衣，几乎和身后的金属色溶为了一体。如果不仔细盯着他看的话，完全看不出那里站着一个人！他的身前浮空停着一架“车”。那车的外形非常古怪，没有四轮，只有八个冒着蓝光的浮空装置。车型扁平，却有着意想不到的流畅线形。它的隐蔽或许比邦宜还要完美，如果不是斯蓝提醒，加上他们的确被这个大家伙挡住了路的话，左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这块空无一物的地方居然有一架“车”！
邦宜兴奋地捶了斯蓝一拳，两人没有多说话，斯蓝抱着左迹飞快地钻进了车中。邦宜跟着跨了进来。左迹直到进入那里面后才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小范围的空间。这期间左迹的储氧再次耗尽，已经精确掌握了他的屏气时间的斯蓝万分协作地低头吻住了他。刚刚调整完仪器转过来的邦宜又一次呆住了：“这是……怎么，你们进展得这么快了么？”他瞪大了双眼问。
斯蓝立刻抬起了头，有些尴尬地说道：“左需要氧气才能维持呼吸活动，你知道我存了两肺囊的氧气。”邦宜似乎这时才发现左迹的胚胎装置已经消失。斯蓝将他的脑袋从裹严的风衣中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轻声问：“还好吗？”
左迹点了点头。
邦宜疑惑地看着斯蓝，很快说：“方向东偏南五十三点八度，时速两千公里每小时。我们要出发了。”飞船很快进入了运行模式。
“我来不及准备胚胎缸，那样太惹眼了。”邦宜说，“但是我在空气舱中准备了氧气，需要我打开它吗？”邦宜看着那开始探头四处张望的智慧物种迟疑着问。
“我只需要21%的氧气就足够了。”左迹在说这句话之前已经搂住了斯蓝的脖子，说完后又迅速到他口中深吸了一肺叶，觉得头都晕了。听到他说出这样精确的数值时邦宜和斯蓝都吃了一惊，但他们没有对他的话产生丝毫怀疑。邦宜很快调整了氧气含量，一股新鲜而陌生的气体涌入了舱中。在这个时期，氧气是一样极其奢侈的东西。自几十亿年前那个大家伙撞击了地球后，几乎百分之九十七的生物被毁。大量的植被灭绝，只剩下少量蕨类、苔藓类生存，更多的物种留在海里，几乎像是回到了泥盆纪。而在此基础上以一种令人惊异的速度生长起来的正人类，无疑是一个生物史上的奇迹。但他们也不可避免地犯了同亚人类相同的错误。高度发达的科技毁灭了所剩不多的陆地物种，等到他们明白要保护生物时，地球上所遗留下来的陆地物种已不超过五十种，并且全部都被保存在实验室里。由此可见，氧气在这里有多么珍贵，说是奢侈品决不过分。但如果将它的价值同养息一个亚人类来比较的话，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因此邦宜毫不心疼这逸散开来的氧气。相反的，他为左迹竟然这样“节能”甚至感到高兴。正人类需要起码50%的氮气！
左迹发现自己能够正常呼吸了。不同于在胚胎液中的湿润，也不同于斯蓝提供的纯氧。这含着杂质的空气的气息令人无比怀念。记忆中的熟悉感觉重又回到了他陌生的脑海中。他不禁深深呼吸了几口，然后慢慢舒展开了身体。这个空间相对他来说已经十分稳定了。而斯蓝和邦宜显然没想到一向在他们的映像中脆弱之极的亚人类左迹，竟然十分自在地舒展开了手脚，从斯蓝的怀中挣脱了出来。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和踉跄，似乎神经还没有完全和效应器搭配上套。他用一种莫名欣喜和奇异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四肢、身体。他不协调的动作在经过一番勉强的适应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就像一切步上正轨……他的步子越走越快，最后简直是奔跑了起来。没有大碍……没有大碍！左迹狂喜地看着自己。脚趾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不断收缩，手指在眼前开合着，将指缝之间的纹路撑得发白。他抚摸自己的胸口、腰身，撩起了风衣的衣角打量自己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腿和每一片椭圆的脚趾。甚至连小腹下那不算浓密的“丛林”都完全复原！那种感觉太令人难以置信……他重新活了过来，每一个细胞，每一根头发，重新！由死而生！
斯蓝和邦宜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唇角也一同勾勒起来。他们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斯蓝简直没法理解自己这激动欣喜的感觉由何而来。他太激动了，只能抓住邦宜不断地摇晃他颤声说：“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他是活的！在我们面前呢！”
左迹抚摸着自己仿佛从未失去过的皮肤，掐着骨骼，完全不在意斯蓝和邦宜。他的手腕从宽大的袖子中裸露出来，温润得如同白色的玉石，运动的缺乏使他从前的肌肉没有很好的成形，但是左迹没有计较这一点。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和黑色的发丝在一点点的生长。左迹从未有一次觉得生命是如此完美，他的身体是这样迷人。他将自己修长而白皙的腿从风衣中露出来，细细打量着那细致的纹路，他看自己手指上从未在意过的指纹。他翻来覆去地打量那淡粉色的指甲，和皮肤下青色紫色的血管——它们重新存在了。
左迹闭上眼睛，张开了所有的肺叶深深吸了一口气。斯蓝看到他重新直起了腰，冷静地说：“给我一身衣服好吗？”邦宜愣住了。斯蓝捶了他一拳，低声说：“你该不会还以为亚人类没有文明吧？！”邦宜立刻醒悟了过来：“我的老天！我这里只有人造皮茄克！”
左迹通过转换器很清楚地明白了他的意思：“算了，这勉强能行。”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风衣，望向了斯蓝。
左迹并不在意自己穿的是什么。他只在意邦宜和斯蓝不住打量他的目光。为了转移这种不适感，他望着一块屏幕问：“那是什么？”“定位系统。”邦宜说，“我们用它定位。”他趁左迹转过去时，小声对斯蓝说：“真不可思议！”斯蓝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邦宜立马举起双手：“我明白，伙计，不过说实话他的确让我有想要娶一个亚人类作伴侣的念头了。”
左迹当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将所有精力都投在了仪表盘上。说是仪表盘或许有些过分。它太先进了，简直没有多少键可以按。
“这是人工智能的，你可以语音控制。”斯蓝来到他身边解释说，“不过限定了持有人。”
左迹点了点头，突然转过来问：“你们是怎么交流的？你们一定有能不出声的交流方式。”
斯蓝和邦宜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邦宜吃惊地问。
“这很简单，”左迹说，“你们总能知道对方的计划——所有细节。我不认为仅靠搭档能做到这一点。”
“事实上，我们在大脑的芯片中加入了一个特殊装置。”邦宜投降一般说，“我们可以接收到对方的脑波，你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吗？”
“芯片？”左迹问。虽然2020年他们已涉及了这一领域，但仅限于将一个金属家伙放入人的大脑，还完全无法与脑系统有任何成功的连接。更别说什么接收脑波。
“我们每个人身体里总有那么十几块，”邦宜耸耸肩，“有的是为了接收卫星信号，有的是增加体能……不一而足。”
“而我们的这块芯片完全是自主产品，”邦宜打趣说，“我们设了起码一百五十个密码防盗装置，别人别想轻易破解我们的脑波。”
左迹点了点头，接着他坐了下来。他十分明白自己根本没有理解这些仪器的能力。哪怕在这个时代，这些设备也是最高端的。于是他开始思索使自己能明白这个世界的方法。斯蓝贪婪地看着这个可以说一部分是他的作品的人。他的眼神使左迹感到厌倦与不自然。但沉思之中他忘记了斯蓝。斯蓝看着他将手肘搁在仪表盘上，用手掌托着下巴。他的手指上并没有尖利的指甲，透明淡粉色的指甲像玉石一样。在胚胎缸里的亚人类的生长情况完全是靠他们研究人员控制的。在当时他们为了不功亏一篑，到后期已然陷入了过于谨慎的阶段，连让亚人类自由生长的决定都难以下达。想到这里，斯蓝的脑海之中忽然之间闪过了一丝什么。但太快了，他一下没有抓住。
左迹似乎是以一种磨灭不掉的习惯下意识地用食指摸索着自己淡色的下唇。斯蓝突然舔了舔唇，想到了那种柔软的触感。
斯蓝的双眼缓缓移动到了他的大衣上，接着他注意到了左迹交叠在一起的修长的腿。它们太纤细了，裸露在外的部分几乎是透明的，让斯蓝不自觉地想到了那未裸露出来的部分。
“我想学习你们的文字。”左迹忽然说。
“什么？”邦宜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学习。”左迹重复了一遍，“我需要了解你们的文化。我必须生存在这里。”左迹将“生存”强调了一下。
斯蓝很明白他的话，但仅限于对那语言转换器转换而来的发音的熟悉而已。他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学习？生存？难道这个亚人类打算以他这样的身份、种类独自在这个世界工作、存活下去？别说斯蓝，就是刚刚将一件白色衬衫从舱里拿出来的邦宜都露出了一脸“他疯了”的表情。“我很抱歉我只能找到这个。”邦宜将手里衬衫递给他，“我没有找到合适的裤子。”他耸了耸肩说。左迹打量了一小会儿那件衬衫。不得不说，正人类在许多方面还是和亚人类有着惊人的相似。虽然这件衬衫的材料他完全不熟悉，但显然从简洁度上来说和他原先的世界并没有多大差别。于是他稍微沉默了一会儿，问：“有内裤吗？”
作者有话说第7章 *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