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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芳芳13 ...

  •   那一刻,随着左连城齿间惨白的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我只觉心口猛地一阵抽搐,霎时间眼前天旋地转,克制不住的脚下一软,顿时就要跌到下去,却在下一霎那被左连城凭空一把揽住,拦腰紧紧护在胸前,而直到额角硬生生撞上他胸口的这一刻方才察觉,自己除了心口还残留着一口热气,全身上下,双手双脚,竟是一丁点儿知觉也不曾见了……
      惊恐到了极致,心头反倒一片模糊,唯有一丝神识还在隐隐怨恨道:他们都想杀我,连此刻怀抱着的人也想杀我,然而我,却连转身逃跑的气力也没有,难道这幽深不见天日的地底,当真就是我赫舍里芳芳的葬身之所吗……
      就在神识行将放弃躯壳而去的一瞬那间,突然间一道灵光一闪,一个念头猛地滑过脑海,激得我只觉眼前一亮,霎时之间,仿佛有一股勃勃生机在体内重新旺盛了起来,温暖的感觉将骨子里那一股森寒的恐惧一股脑赶了出去,一个欣喜的声音开始高声喊道:不会的,我一定不会死的,因为他在,龙广海在这里啊,有他在,我什么也不用担心,因为他会来救我的,一定会的……
      想到了这里,希望被重新点亮起,仿佛黑夜里迷路的旅人眼前亮起了一捧如炬的灯火,苦熬寒冬的雀鸟终于闻到了第一缕春风的芬芳似的,天性中的乐观和女儿的情思被一一唤醒,分明还是陷身在周遭一片潮水般的怒吼声和腾腾杀气中,恐惧却已被抛到了脑后,不仅是意识,竟是连身子也轻松了起来,只顾抻长了脖子,扭着头,费力的往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寻找着龙广海的身影,一双眸子用力的,仿佛不曾崩碎出血珠儿来,而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热烈的反复低吟道:龙广海,我在这里,龙广海,我在这里……
      那一刻,其实,我该有多年轻,该够多傻啊……
      很久之后,当我站在钟粹宫那静谧不闻人声的,粉黛宝蓝,用彩漆金粉描画着龙凤呈祥的堂皇廊下,空昂着头,久久眺望着朱红墙头上一眼望不到头的琉璃瓦上头的,一抹碧蓝晴天的时候,突然打心底深处,莫名的涌上一片深沉,酸凉,还带着几分苦笑的泪意起来,一恍之间,心痛凝滞,又唯恐被人瞧见,抬手掩饰着刚想去拭,才发觉双眼有如干涩的枯井,任凭心口堵塞绞痛到几乎崩裂,却是连一丝水气儿,也寻不见……
      背后坠儿小声地问,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想家了吗?
      我抬手揉着胸口,收回目光,转过身慢慢迈开步子,任凭话语声轻飘飘的散在风里,也不知坠儿听清了没有:没什么,不过想起一点儿从前的事儿罢了……
      美好的希望大半是要落空的,只是那时我还太年轻,还不愿意明白这个道理……
      此时,就在喊杀声连成一片的人们即将冲上台阶的前一刻,雪亮的刀光晃晕了我的眼,迫人的杀气划破了我的肌肤,我却还在执着的、亢奋的、反复搜寻着龙广海的影子,心中若悲若喜的,好像是隐隐希翼着他披挂金盔金甲,俊朗神勇的好似天神一般的从天而降,将我,从眼前这片混乱、布满杀机的混沌中一把揽起,拥在怀中,比肩比翼,一举将这片不见天日的沉沉黑暗远远抛下,耸身直上青天,将风光尽揽趁美景全收,从此相厮相守,相知相偎,再不用受这日日夜夜死生难测的折磨了……
      然而我看啊盼啊,望啊等啊,忘乎所以到就快要疯魔癫狂的那一刻,一片人影燑燑中,却始终盼不见他的身影,眼逐渐开始模糊,心也慢慢变得冷却,心底里那个欣喜呐喊的声音已经渐渐悄下声去,而另一个冰冷的声音,正开始在用刀子一般剐人的语调说道,你这个傻子,你这个痴儿,他!他呀!又怎么会为你而来……
      那声音振聋发聩,激得我通身霎时发寒,是啊,可不就是吗,那般执着的寻啊找啊,盼啊等啊,直到此刻危在旦夕,却是连一个眼神,一个熟悉的笑容,甚至他的一片衣襟也寻不见,先前的满怀希望,开始渐渐变成焦虑、惶恐、疑惑,又在一个迟疑之间,霎时化作了清醒……
      是,是的,他是不会来的,因为他不仅仅是龙广海,更是大清朝的九五之尊啊……
      心已不由得渐渐冷了下去,却还要一任脆弱的听觉被排山倒海的喊杀声撕扯到模糊,眸子也因为瞪的太久,逐渐蒙上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却还生怕自己漏听漏看了,会错失了他的讯息,一直这样不肯死心,一直听凭着自己荒唐的任性下去,可是渐渐眼里什么也剩不下,渐渐什么也瞧不清楚了,只依稀仿佛听见左连城沉着又叫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在耳旁说了一句:“摒住气,把眼睛闭上,一刻就行了……”却还不等意识反应过来,鼻间只觉一片奇香,再挣扎想看去,却只觉通身筋骨酥软,脑子猛然一沉,仿佛直坠下地府阴曹而去一般,一面绝望到心碎的,一面狠毒挖苦着自己愚蠢的,沉沉昏迷了过去……
      我可真傻啊,居然会忘记了,他那样的身份,那样的理智,又怎么会因为儿女之情,而搅乱了大局呢……
      姑娘,这就是,咱们的命啊,好像五娘这样说过的……
      先生,二婶,你们当日若一个不是才子幕僚,只是山野莽夫,一个不是贵胄人家,只是蓬门贫女,你们如今,是不是早就该红红翠翠融融恰恰,春日踏青耕作,夏夜赏月吃瓜,秋实农忙收获,寒夜围炉烤火,从此那管山高水长,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呢……
      只不过,这世上又哪来的那许多“若不是”,倒是有无数的,“莫奈何”,造化因果,报应循环,只是要,差池了人意……
      ……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仿佛先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已……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在温暖芬芳的空气里轻轻作响。
      睫毛轻轻扇动,强撑着眼睛好容易才睁得开,或许是因为睡得太久,通身酸软沉重,仿佛整个人,连同全部灵魂,已经经历了一场轮回一般……
      灯火耀目刺眼,粗一打量之下也能知道,我已经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卧房里,整间屋子还像从前那样精致整齐,桌上亮着聚耀灯,温热的茶壶搁在床边的小几上伸手就能够着,枕头下压着熨烫的整整齐齐的手绢,飞针走线绣着斑斓精灵的蝶儿,周围的一切摆设景物似乎都没有变,就连云石地面也还是那样一尘不染,那一夜散落满地的白糖糕和茶水早已打扫干净了,甚至连零星半点痕迹,也寻不见。
      低头往身上瞧去,早给换上了一套雪白的新衣,头发也给极精心的编了一个坠马髻,伏贴的靠在熏过的铺盖里,似乎已沾染上了栀子花的香气。
      转念之间,从森罗地府霎时又坠回到这般富贵安逸之中,若不是心还在胸膛里痛到抽搐,我还真要以为之前那一场惊心动魄,不过是发了一场春梦而已……
      翻身刚想下床,掀动被子的手却自行打住了,身体带动着头脑重新倒回枕上,合起眼,静静的重新睡了回去。
      清醒又能好到哪里,糊涂又能坏到哪里,倒不如就此沉沉睡去了吧……
      也不知又躺了多久,一直睡得极浅,睡眠里徘徊辗转,却只见一片无边无际的灰白,却怎么也寻不见梦乡的入口……
      昏沉中仿佛在很远的地方有人轻声呼唤,渐渐声音近了,清晰了,听那声音仿佛在说:“我知道你醒了,不要再睡了……”
      我不能睡吗,怎么,我竟是连沉沉昏睡下去,也不能够吗……
      眼睛渐渐张开,耳边那声音反倒渐渐模糊了起来,直至完全听不见了,随着我慢慢坐起身来,仿佛眼前的一切,包括那些声音,都不过是梦境的一场延续,头脑只是昏沉沉的,之前的,还有眼前的,这一切孰真孰幻,孰梦孰醒,越发不分明了起来……
      心口痛的越发强烈,开始连耳鼓也突突作响起来,忍不住用手紧紧按压上去,也不知怎么,竟是越压越痛,越跳越快,疼痛每加重一分,精神也清醒一分,清醒又反过来激发了疼痛,不过喘息之间,冷汗已顺着脊梁层层渗出,一身轻薄的丝绸衣裳,尽被打湿透了……
      我这是怎么了?
      下一波疼痛如潮袭来,剧烈的疼痛下人也越发清醒了起来,猛然间一个灵光乍现,病无常那形销骨立的鬼模样闪回眼前,惊得我一个下意识之下突然反应过来,莫不成这心口的阵阵剧痛,就是他所谓“雪后寒”的症状吗?
      容不得我再往深想,□□的疼痛已经不可抑制的暴发了开来,随着呼吸顺着血液,往手、脚、头颅、脏器排山倒海般的冲击了过来,几乎一下就冲垮了我的全部意识,而在剧烈的疼痛下,身体也开始克制不住的抽搐起来,感觉双手双脚在松软的被褥里不受控制的四下踢腾,还有一口血腥味道,顺着喉头,开始不断翻涌上来!
      雪后寒,左连城下在白糖糕里的“雪后寒”!
      这痛楚煎熬,竟是闹痘儿时候也不曾经历过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生不如死吗!
      突然之间,无声无息之间伸来了一只手,一把牢牢托住了我的脖颈,将一点什么苦涩腥冷的东西,不由分说的塞进我的嘴里!
      猛地吃了一惊,刚想挣扎,心中却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意识霎时轻快了起来,龙广海,是你吗?你果然还是来了啊……
      随着这点苦涩的东西滑落喉咙,疼痛感陡然一松,继而如潮水般逐渐退去,身体也随着平静下来,呼吸顺畅了不少,前后才不过一盏茶的辰光,我却自觉已是在奈何桥头,生生绕了一个来回了……
      只不过,龙广海,无论经受多大的痛苦都好,我终于还是盼到你来了……
      心头一软,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眼角乱线般的滚落下来,却顾也顾不上擦,撑着床头强坐起身,昂着头,欢喜的一抬头就要往他看去!
      美好的愿望总是会落空的,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当我抬眼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一颗欣喜的心陡然变冷、变硬,悸动之间,已隐隐裂开了条缝……
      眼前站着的,依旧还是那个一袭白衣如雪,亲手喂我吃下毒药的,几乎害我命丧当场的,左连城!
      奈何此时心痛如绞,奈何此刻心死如灰,眼看着这始作俑者满脸笑容的站在面前,我竟一点儿反应也激将不起,两眼分明瞧定着他,心情却分明只是一潭死水,不但是恨,不但是愤,竟是连半点情绪,也不能够有,只能像具偶人泥胎一般僵坐着,默默的盯着他看。
      眼见我这副模样,左连城似乎也愣了一愣,不过须臾之间,他已是回过神来,脸上笑容依旧温暖如春风似的,从身后,变戏法似的平托出一只条盘来。
      随着这托盘一出,屋内光线顿时一炙,满屋子顿时如红烛高挑般红彤彤的,更还有夹金嵌丝,流光溢彩,耀的人眼都睁不开的道道霞光宝气,从托盘中那一堆绣着山河地理图衣物上头,浪潮般层层向我推将过来。
      左连城的声音,也仿佛红彤彤热烘烘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穿破这满屋厚重喜庆的红色,如针尖般一点点扎进我的心头:“芳儿你快瞧,这些天趁你睡着,我特意命人找京城最好的字号赶制了这套喜服,这么巧今天刚刚送来,这么巧你就醒了,你瞧瞧,等一会儿我叫大娘进来,帮着你试试可好?若不合身,或是有什么地方不喜欢,现在改还来得及……”
      我的眼睛被这红浪般的光芒耀的生痛,而左连城的笑容却叫肠胃在我的腹中翻搅不已,眼看着他笑着托着这团血红色的,上头还放着一尊由成堆珠翠镶嵌成的偌大凤冠,一点点向我逼近过来,身体控制不住的打了一颤,仿佛被那团红色烫着了似的,接着便是从头到脚,由灵魂深处,每一个毛孔里头,都往外迸射出团团愤怒的火苗!
      左连城却仿佛无知无觉,依旧牢牢挂着那张牢不可破的笑容,一面稳稳往前走,一面开口继续说道:“连城知道,我们汉家的喜服,芳儿必是不喜欢的,不过既然是我们丐帮办喜事,不能不顾及规矩礼数,所以也只有委屈芳儿姑且忍耐一下了……”
      “左帮主真是爱说笑,这凤冠霞帔该是为未来的帮主夫人准备才是,芳儿又怎敢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听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一般,干涩而遥远。
      “呵呵,芳儿许是昏睡了太久,怎么竟能把这么大的事也给忘了,就在三天以前,当着全体帮众的面,咱们的亲事已经在先父灵前订下了,不单是这副凤冠霞帔,连同外面这一应箱笼篮匣,统统都是我们新婚的礼品,芳儿你该高兴才是啊!”左连城齿间森白的光芒,还有他的笑容,一如当晚那般叫人胆寒。
      这么此时此刻,他还敢揣着这份虚情假意多做纠缠!我打心底长长深吸了口气,一面紧紧盯着左连城,一面强忍住怒气,缓缓说道:“帮主美意,恕芳儿实在无福消受,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叫做‘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左帮主高瞻远瞩,早把芳芳打进了算盘里头,芳芳自问也无力反抗,既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劝帮主也不用再扮这些你侬我侬,不如就在今时今地,把话挑明了吧!”
      见我突然发难,左连城竟毫不动容,依旧固守着一份牢不可破的笑容,只是略一转身,极轻巧的一转身将条盘随手搁下,随手极轻松掸了掸衣襟,仿佛卸下了什么心头大石似的,搬了个绣墩轻轻安坐下,微松了口气,冲着我,笑的越发灿烂了:“芳儿果然快人快语,在下甘拜下风,想在下本无意将姑娘扯进这一场纷争之中,只不过当时当刻情况危急,姑娘您的作用又至关重要,在下百般考虑,却也只能出此下策,仅此而已……”
      哼,好一个仅此而已,一场血肉横飞刀光剑影,推着我往鬼门关门前兜了一圈又硬拉回来,在这位少年帮主的口中,也不过是一个仅此而已,而已……
      此时只见左连城已敛正起了笑容,拘膝端坐于前,神情间依稀凝重,似乎是要将一番心底话,娓娓向我道来:“想我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历经百年沉浮起落,到我手中时,已是人才凋零人心散乱,内无中兴之财,外有追缴之敌,更还有一大群虎视眈眈的老臣子,终日忙于同室操戈互相倾轧,结党篡权之心几乎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我坐着的这帮主之位,真是危若悬卵,随时随地、无时无刻不要提防着背后射来的支支冷箭……”
      说到这里,左连城眉宇间隐隐流露出一丝狰狞杀气,往昔那段煎熬似乎已在他心里,造下了无法愈合的疮患:“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莫长老,身为先父的至交好友和托孤之臣,居然开始暗中与当朝权臣鳌拜勾结,意欲把我丐帮当成礼品,全盘献于鳌拜!我虽一早察觉他这狼子野心,却受困于手中无财无兵,除了终日费力忍耐之外,竟是没有一点儿作为……”
      “再想不到的是,就在我丐帮行将山穷水尽之时,颂平,入帮以来始终安分守己的一介小人物,突然给我带来一笔巨大的财富,凭借这笔大富贵,我逐渐重整经济,整顿帮务,将原先那个行将枝叶凋零的丐帮,慢慢兴建成如今这一派秩序井然、民生安乐的模样,回头想想,竟是比我先父及先祖当年的景象,来得更为繁盛堂皇……”
      说到这里,他光洁如玉的脸上隐隐蒙上了一层光华,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却又在转眼之间,霎时变得狰狞可怖。
      “可是,我心中始终扎着一根大刺,那就是无论我如何询问颂平,他也始终不肯把那笔巨大财富的出处如实相告,只是说是来日自有结果,劝我耐心等待,哼,好一个耐心等待,眼前是我费了这么多心血才得来的局面,若是来日那结果不堪领受,难道我这些年的辛苦经营,顷刻间就要任他崩塌了去不成!”
      说到这里,他再也安坐不住,起身快走几步,一双拳头攥得都快滴下水来:“这一年以来,经我多方调查,甚至还收买了几个朝廷安插在帮里的细作探子,又杀了几个知情人,到底将颂平的真实身份摸清了几分,更知道他背后站着一个极有势力的人,而这个人,与莫长老背后那个鳌拜,并不是同路,最关键的是,这两方还是不共戴天的对头,所以连城不得已之下,冒险下了一招险棋,芳儿,凭你的聪明,应该知道我做了什么才对吧……”
      原来一个人的面容,是可以在人鬼之间转眼变化的,方才还如此风度翩翩的一个左连城,如今看来,竟是犹如阎罗厉鬼,张着满口森白的牙,在我面前,用一双烧红的眼,半疯癫的盯视着我。
      若不是这其中经历了那许多事,我真会以为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个英俊少年,便是当时那个面目狰狞的莫长老……
      无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他们两人,都是一样的利欲熏心,孰忠孰奸,不过是一丘之貉而已……
      “小女子无知,或许帮主所谓的一招险棋,是指不闻不问,听任莫长老的势力日益膨胀,直到可以与颂平背后那个大人物相与抗衡,看他双方势力拼个你死我活,帮主就好以最少的损失,坐收最丰盈的渔翁之利了吧……”我避开他鬼一般的目光,抬头望着一抹白墙,一个字一个字的幽幽吐道。
      “芳芳果然聪颖过人,一眼就看破在下的心思,其实打从第一眼见到姑娘开始,在下就知道这是上苍交到我手上的一把利刃,这般动人心魄,又这般聪慧纯真,更还有和那位大人物之间,有一段难解难分的情缘,古来英雄为搏红颜一笑,不惜破家亡国的例子屡见不鲜,在下窃盼望那位大人物顾忌姑娘的安危,会助在下与莫长老一干贼子背水一战,也好拯救我丐帮上下数万帮众,以及百年基业于水火之中……”说到这里,他竟快步来在近前,一撩前襟,冲我深深揖下身去。“在下唐突,恳请姑娘暂且穿上这套嫁衣,在那喜堂之中,早已埋伏下天罗地网,只须借与姑娘拜堂这一场东风之便,便可联合大人物雷霆之威,将一干参加婚礼的贼子,连同鳌拜的援军一举拿下,即可血洗我先父无辜惨死之仇,又可成就我丐帮清理门户,叫久已旁落的集权,重归于帮主一人之手!”
      他说得如此动情,我却连瞧也不多愿瞧这副嘴脸,偏过头去冷笑道:“也就是因此,帮主才会将小女子掳进帮来,更不惜人前情意拳拳,以此既可以激化帮中党派矛盾,更可以激那位大人物快些现身,直到此刻帮主亲手喂小女子吃下毒药,也是好要以小女子这条性命为筹码,逼迫那位大人物与帮主合作的吧,只不过……”我随手撩了撩碎发,“只不过百密终有一疏,帮主似乎犯了一个极大的纰漏!”
      “喔?究竟是什么样的纰漏,在下倒愿闻其详!”听我这话,左连城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
      我按捺住心口剧痛,沉吟半晌,幽幽张口说道:“想来帮主也很清楚,那位大人物是什么样贵不可及的身份,即便芳儿再动人魂魄个千倍百倍,只怕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区区一介小女子而已,他又怎么会为了我一个小女子,无视天下的大任,在京城脚下扶植丐帮这一支负隅顽抗的江湖第一大帮,容他人榻旁安睡呢!”
      我此言一出,左连城面色顿时一滞,须臾间,满口森白的牙已紧紧咬住,恶毒的话语声从牙缝里如蛇的毒浆般,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若是照姑娘这么说,姑娘的这条性命,对在下就应该无关紧要了,既如此,那么替姑娘缓解毒发的‘棘棘草’,在下也便可以省下了!”
      见他这般咄咄逼人,我反倒觉着轻松了许多,转睛瞧定了他,朗声笑道:“人不惧死,奈何以死畏之,想我芳芳乃是尊贵的赫舍里氏的子孙,我们的男子勇猛精壮,得长生天的宠爱,世代追随爱新觉罗家南征北战,他们的英雄的故事被人们写进歌谣世代传唱,我们的女子忠贞节烈,宁愿轰轰烈烈的死去,也绝不要狗一样卑贱的活,帮主即是要以死相逼,那么芳芳即当受之若醴,反倒要感谢帮主成全小女子的一场千古流芳的,身后美名了!”
      “如此说来,姑娘是下定决心不愿穿上嫁衣,不愿费这举手之劳了吗?”左连城的声音,仿佛地底传来的一般,阴沉的叫人不由胆寒。
      “恕小女子心胸狭隘,不知道什么叫成人之美!而且”我猛一抬头,满腔怒火烧得我几乎目眦尽裂,“左帮主若当真够胆,就只管收起你的解药,看着小女子毒发身亡好了,只不过到时候,就不知你丐帮的百年基业,还有帮主这颗项上人头,可能够承受得起那位大人物的雷霆怒火了!”我毫不示弱,逼在左连城脸前,反口咄咄相激。
      室内气氛一时凝滞,左连城阴沉的脸在身后那一盘火红嫁衣的烘托下,越发显得狰狞可怖,见他这般怒火中烧,显然是被我说得心底发虚,我面上越发显得畅快,心头却因为自己那一番深入策里的分析,剖的鲜血淋淋,一扫之下,只觉手腕上那串珊瑚手珠血红的颜色,映得双眼灼灼生痛,隐隐觉得眼底涌动着一股灼热粘稠的鲜血,夹杂着苦涩的泪水,恍惚之间,已经点点落在了颊边……
      若我这一遭真的逃不脱,龙广海,你可是会在未知的将来,某个寂静的夜里,偶尔望一望窗外,想起当年还有这么一个痴痴傻傻的小姑娘,站在满地白灼的日头里,曾经并肩携手,凭这抹如歌如泣的鲜红,与你约定下个一生一世的承诺……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终于,终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完成了这一章,呼……
    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全新的环境里,新的工作岗位新的同事新的作息时间新的领导哦啊,更还有了一个新的身份--苏州话叫“新娘娘”,也就是传说中的新娘子啦,不过据我家那个臭男人说,不是他要娶我,而是被我这个史前野蛮人一棒子打晕了直接拖进洞里,不娶不行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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