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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玉淇2 ...

  •   也不知用力压制了多久,我一抬头,正撞见坠儿一脸担忧的看过来,见她满眼皆是惴惴不安的模样,心头不觉惨然一笑,自觉腰肢酸痛再难坐住,便随手放下书本,撑着书桌便想起身,坠儿赶忙过来搀扶,奈何她身轻力小不得要领,连试了几次皆不成事儿,眼看着急得额头冒汗,嘴角一撇,几乎不曾哭出声儿来了。
      看着她这模样,不禁打心底里叹了口气,却也不多说什么,只听凭着坠儿一旁执意相扶,好容易才从这圈椅里面站了起来,信走几步四处打量了下,转而看着床榻,微微伸手示意,坠儿赶忙引着步子往床榻上去了。
      靠在枕头上面喘了口气,轻声吩咐坠儿去门外看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叫任何人进来打扰。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背向侧身躺了下去,感觉坠儿轻轻为我拉上了被子,摘下帐子,捻着手脚挪出门外去了。
      直至听见房门轻轻关上的那一声响,那憋在心头的一口泪总算才敢放了出来,起先还忍了一忍,终归还是忍耐不住,不由得一个放声嚎啕大哭起来,也不想去管什么礼仪风度,也不能去管什么体面气质,满腔只觉干灼生疼,熊熊如有把火在烧一样,疼得我泪流不止,疼得我痛哭出声,撕声哭喊兀自还觉得不够,索性边哭边坐起身来,一双拳头在被褥上连连擂击,恨不能将整个击碎了一般的癫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的害我,为何不索性整个夺了我的性命去,为何还要叫我受这生不如死的苦楚!
      但凡世间的女子,无不因姿容秀美而沾粘自喜,无不为红颜将逝而唏嘘烦恼,哪怕是班婕妤文君之流非凡女子,一样也难于此处免俗释怀,尽留下团扇白头千古唱和之音,而我芳芳,不过是纷扰红尘中的一介小女子,曾几何时,每每对镜暗喜,每每照影痴迷,也曾深夜推枕顾影儿自怜,心头暗忖,不知这羡若桃花一般的美人儿,将来又该会采撷于何人之手……
      可是,如今呢,这桃花也不是桃花了,美人儿也不是美人儿的,只空留下这一颗玲珑空盼心,随着欺骗的摧残,随着阴谋的伤痛,随着无声的怜悯,如窗外残菊般,一片片一瓣瓣儿的,尽都随风碎开去了……
      呵呵,额娘,您明白吗,您的芳儿,怕是再也做不成那高占枝头的凤凰了……
      玉淇,你这上得起马拉得起弓的莽夫,若见了此时此刻罗刹鬼怪般的我,可也会被吓的个失魂落魄,落荒而逃……
      还有啊,龙世兄,龙广海,若此时被你见着我这张脸孔,你可还愿意,应承给芳儿那个,当日你凭心许下的承诺?
      想在此时,心头陡然一空,全身仿佛霎时间便耗尽了全部气力,身子摇晃不定,一个支持不住,颓然栽倒了下去,任凭满头的乱发遮在眼前,和着泪水沾成一缕一缕的,惹得脸庞飞痒,却再无力气抬手擦去。
      就在此昏昏欲睡去之时,突然听见帐幔外头有人轻叹声音,似有不胜怜惜之意,那一声叹息幽幽入耳,竟激的我满眼干涸的泪水,不自觉又潮水般涌将了上来。
      是谁?此时此刻,咫尺之间,送来给我这样一丝怜悯的伤感?
      是谁,是谁胆敢如此居高临下的,要来可怜我赫舍里芳芳来了!
      不管如今剩下的是什么模样都好,我赫舍里芳芳,当朝首府索尼的孙女,伊犁将军的女儿,也绝不用任何人来发的什么可怜!
      一口怒气腾时涌上心头,竟是一个发力重新坐将了起来。随手一拢头发,正了正衣襟,盘膝端坐于前,冲着帘幛外面一声厉喝:“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吩咐,是那个不要命的奴才就敢擅闯进来!”
      帘幛外的人听我这话,似是一下愣住了,诺诺半晌儿不知该如何作答。待了一会儿,便听见脚步声近,似是那人朝着床前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那脚步声听上去沉稳有力,落地有声,显见不是女子的步伐。
      这会是谁,想这避暑山庄里面,只有几个小厮和杂役是男子,平日里也根本进不得这三门以内,更莫要说这般张狂的登堂入室了,此时明知被发现了,偏还要步步紧逼上来,显见不是府中随行而来的家人。
      那么,这必是外来的人了,可坠儿明明就在门口守着,这人又该是如何进来的呢?
      一时思乱如麻不得要领,心跳也随之加速起来,听着那人脚步声音逼近前来,不由越发慌张了起来,顾不上多做言语,赶忙扭头环顾了下左右,想了一想,俯身探在枕头下面摸索了一会儿,果然摸出了把平日防身用的小匕首来,捏在手里端详了一下,见这刀身总不过七寸长短,仿波斯弯刀的形状,配上鲨鱼皮制的刀鞘,一把抽出寒光闪闪,血仞昭彰,果然是一把吹毛可断的宝器。
      这把匕首还是当日阿玛临行之前,特特回鞍下马塞在我手上的。记得他老人家当时说的是,我满人虽已入主中原数十载,奈何天下未定人心未归,京师四处依旧是一片杀机重重。芳儿和额娘身在深宅之中,表面上虽是风平浪静,实则更是凶险莫测,今日送芳儿这把匕首,不为别的,为的是时刻提醒着芳儿,我满家女儿生于白山黑水之间,汲天地灵气而长,绝不同于那些安守深闺绣花弹琴的汉家妇人,读书识理固然重要,然马上骑射刀弓技艺尤不可忘,我芳儿虽做不得个驰骋沙场的巾帼英雄,也必要做个游刃有余的烈性女儿,替阿玛好生照顾额娘,才不旺称得起我满家本色。
      阿玛,您所谓的满家本色,可也包括这些尔虞我诈,斧声灯影,暗室操戈……
      一时不敢再想下去,只一手紧紧攥住了刀鞘,一手把着刀柄,绷紧了身子单膝跪在床沿边上,摒息听着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步步前行,眼看就要来在床前了。
      哼,不管你是何人,光天白日擅闯进来,不是死罪也是死罪,正好拿来祭我这柄宝刀!
      心中一旦有了主意,满腹的恐慌便被慢慢压制了下去,耳边听见自己呼吸逐渐放缓,感觉自己捏着刀柄的手心微微放松了一些,心知可是好了,本来临阵之人,只要比对手多镇定几分,那么成事的把握便多了几成,想在这里,更觉有了底气,打心头默默长舒了口气,微合上了眼睛,凭听觉一下一下默数着这那人的脚步临近,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一!
      待最后一下数出,猛然睁开双目,仓朗朗匕首出鞘几欲扑杀,突然闻得幔帐外面脚步声音陡然一空,在距离床铺约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生生硬生生停住了!
      屋内重归一片死寂,帐外唯有那人的呼吸声音依稀可闻,自觉手心中有冷汗慢慢渗出,双眼死死盯着幔帐外面那条模糊不清的人影儿,心中暗想,这必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眼见帐外那人始终身姿不变,站在原地默默无言,僵持良久之后,突然墙角的自鸣座钟报时声乍起,心头不由被震的一惊,通身微颤,身姿也随之一变,就在此电光火石之间,说时迟那时快,我只觉耳旁一阵风声吹过,眼前只见那人影踢步往前一个虎跳,激的两旁幔帐陡然洞开,握着刀柄的那只手腕随即被人往外一带,一放,竟是一个吃力不住,身子堪堪偏移向后倒去!
      心下一沉,好个厉害的角色,竟有此空手入白刃的胆色!
      想到此处不敢大意,急变身形往床边翻开,伸手一把榄住床柱,只听右边呼呼风响,显是一阵掌风到了,急忙揪起幔帐借力向左偏头一躲,只觉那人一掌擦着我的发梢,堪堪击在床柱上面,急飞身起反手握刀,一手扯下幔帐,冲那人蒙头罩了下去,一边伸腿猛踢了下床柱,借力展身形向前方直逼过去,眼见那个人影在幔帐下挣扎,急急抬起右手,冲着对方的要害处,一个猛子就要扎了下去!
      中了!
      一刀刺下,果然命中,只听“扑”一声响,匕首好似扎进了个软绵绵的什物儿上面,不似人身,倒像是个枕头!
      不好,中计了!
      心下大惊,急忙就要起手收刀,却毕竟还是晚了一步,只见满天幔帐陡然而起,霎时间将七寸长的匕首卷进其中,一旋之下把持不稳,随即便没不见柄了,只听幔帐中那人轻喘了口气,似发出一声不可言状之叹息。
      我此时手中虽空,然心气儿尤盛,眼见宝刀被人生生夺去,不由一阵心头火起,顾不得再想许多,随手够过一旁的探海小叉,劈头盖脸就冲着那个人形猛击下去,此时那人虽有宝刀在握,奈何依旧被幔帐所困,明知被我当头一棒打来,脚下却被层层的帐子死死牵绊,轻易施展不开身形,只得赶忙举臂招架,哪知我使的是个虚招,在离他臂膀三寸之处陡然收势,身形一变转而攻其下盘,手中小叉轮圆猛一挥出,使了招秋风扫落叶,正正打在他的小腿腹上!
      这下,可是真的中了!
      只听得那人闷哼了一声,显是吃痛不已,我当他必定会站立不稳就势跌倒,那知他一响之下便不再出声,却也不用宝刀撕扯幔帐,竟是在幔帐下面就地使了个滚地葫芦,将幔帐从身上尽数扯动开去,眼看着骨碌碌就要脱困。
      我哪容他如此轻易脱身,随即也操起手中小叉,一脚踩上幔帐的一端,瞅准了他的身形去向,起手要断他的去路,哪知正被那人看穿了心思,借着金砖地滑,急急使出一个翻江倒海,以双手为支点,腾空挺身反将幔帐倒踢开去,随即又就手发力一抽,我踩着幔帐一个站立不稳,眼看就要向后倒去!
      不好,又中了他的计了!
      好在手中还有一把小叉,急转之下使叉点地,借力向后使了个鹞子翻身,双脚便脱离了幔帐,在金砖地上稳稳站住了。心头一定,急急身近前来,使小叉横在腰间,摆出了个攻守相益之势,口中发声喝道:“好个小贼,倒也学过两年功夫,只是今儿你摸进了这道门槛,可算是瞎眼找错了地方!”
      等了半晌,只是不见那人回答,我手持小叉立在近前,他就依旧裹着幔帐站在床边,两人皆是累得气喘不已,却始终听不见那人开口说话的。
      我不禁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人来,只见他约可七八尺的身长,身型健硕虎背熊腰,一双手紧紧攥着幔帐两角,拳头比我的两个还大,身上似是穿着一身皂色的长袍,衣角垂在身下,露出一双石青色的麂皮猎靴出来。
      为何此时看来,这个人的模样,竟会如此的熟悉?
      心头一动,目光急忙顺着他的衣角往腰际寻去,正看见一只和田白玉璧,顶端配着颗墨色的琉璃珠子,束着绛紫色的穗子,随着风,轻轻飘荡在他的身侧。
      眼角陡然一跳,仿佛当头劈开一道炸雷!竟是一个不管不顾,急近前来举手一把掀开了那人身上的幔帐。
      天,果真是你,为何竟会是你!
      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说不出来,脑子里挑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赶忙低下头去,摊开双手,把脸死死捂住了……
      玉淇啊,玉淇……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而在我最不愿意见你的时候,你却偏偏还要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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