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觞未央》晏熙

9、九

　　我怀疑这是故意跟我开玩笑的。
　　一大清早的我就被春妈妈给摇醒了，还说什么从今天起，我得每天都上朝。
　　当然，除了十五天一次的小休，三十天一次的大休。
　　平常，我都要睡到九点钟的样子。
　　唉！现在也不过五点吧。没睡够的感觉真不爽，我差点没克制住要打人的冲动。
　　要是以后搬到俍王府去，那路程更远，四点就得起床。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极不情愿的爬起来，闭着眼睛任由双鱼、红袂她们伺候我穿衣。
　　朝服是新做的，紫色的蟒袍，绣满了祥云纹样。
　　好看倒是好看，但是就像包粽子似的，一层裹一层，硬是将我弄成了个端庄稳重样。
　　我总算知道崇珈那令父皇赞赏的风仪是如何炼成的了。
　　因是第一次上朝，心里忐忑不安极了，弄得我食不下咽，在母妃的“威逼”下，才勉强喝了几口小米粥，吞了一块奶油松瓤卷酥。

　　初春的清晨仍是很灰很暗，命青镜拿了一盏琉璃宫灯在前引路，自揣了一个金嵌螺钿小手炉急急忙忙的赶向宣政殿。
　　迟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点常识我还是有。
　　遥遥看见文武两队人马向宣政殿走去，我也赶忙跟了上去。

　　在大殿落脚后，我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帝国最威严最弘大的殿堂：触目是大片大片的金黄，宣示着皇权的至高无上尊贵无比。宛如镜研的光洁地板，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九龙柱上描金绘彩的盘龙栩栩如生；高高的天藻井上描绘了带有美好寓意的繁复花纹；九扇的龙纹屏下是一张嵌宝镶玉巧夺天工的宝座，在有些暗的大殿里发出夺人眼目的金光来！
　　熟悉的百合薰香里，我偷偷打量着大臣们，一切都那么新奇、有趣。
　　不知大臣们严肃刻板的面孔下、平平无澜的音调里怀揣着怎样的心思，是虚伪还是忠诚、是贪婪还是清廉、是平庸还是精干？
　　我无法从表面看到什么。
　　但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明白的。

　　几个时辰后，在太监尖细怪异的嗓音中，早朝结束了。
　　其实，上朝并没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小贩们兜售商品的市场罢了。
　　虽眼花缭乱、煽动人心，但最终的主意还是掌握在购买者——皇帝的手中。

　　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宫补眠，冷不防被人拍了下肩膀。
　　哼，崇珈你这个死人，每次都来这套，你不烦我都烦了。
　　回过头去，果然是他。
　　无视我的白眼，他嬉皮笑脸地道：“你那天还好吧。当时看你那么牛饮，我还以为几日不见你酒量神速增大了，原来徽儿还是那个几杯就醉的小娃娃呢。”
　　“哼，你也好不到哪去！等我练好了酒量，一定将你踩在脚下。”不知什么原因，我总喜欢同崇珈拌嘴，真是有损我翩翩公子的良好形象。
　　“不会喝就算了，何况酒最是伤身。以后呢，有哥哥我帮你挡着。”
　　没由来心里一暖。在这寂寂深宫里，崇珈给予我的实在太多。也因为有了他，我渐渐能以平和之心融入这个世界、这个宫廷，从而真正以崇徽这个身份活在这世上。

　　崇珈，你能不能一直对我笑下去，一直对我好下去？
　　唉！上天，我是不是太贪心？
　　真想时光就此打住，为我停留在这没有压抑没有烦恼没有喧嚣的一刻，与你谈天说笑。
　　呵，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