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觞未央》晏熙

53、番外——崇珈（上）

　　作为大燮王朝唯一的嫡皇子，我——崇珈是生来便骄傲而高贵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母后的宠溺纵容，宫侍的千依百顺，大臣的阿谀谄媚，使得我骄傲的眼中没有任何人的存在，即便是在我之前出生的两位皇兄也不例外。
　　寂寂深宫中，还没有成年的我是不能随便出去的，可是我总不屑于和父皇的其他子嗣玩耍，久而久之，我寂寞了，是的，被众多人簇拥中的我觉得寂寞了，即使我只有三岁。
　　可是此种情况在我三岁的这一年改变了。

　　也不是没有见过新生的婴儿，我的众多妹妹们因着高贵的血统从一出生便是比普通的婴儿漂亮可爱。
　　人都喜欢美丽的事物，更何况还是尊贵的公主？
　　只是，我并没有被她们吸引，也不会像其他人般围着她们，挖空心思的逗她们开心。
　　宫中美丽的生物很多，不是么？
　　可是，春风拂槛的三月里总会有一些令人惊喜难忘的事儿发生。

　　我永远记得，这一年的三月，徽儿来到了我身边。
　　他小小软软的身子，令我爱不释手；他氤氲墨黑的眸子，总叫我迷陷其中；他咿咿呀呀的呓语，是我百听不厌的曲调；他剔透晶莹的泪珠，是开启我心底最柔软地方的钥匙；他任性霸道的行为，永远不会让我生气……
　　我的徽儿，我的宝贝。
　　只要你拉着我的手，碧落黄泉我都义无反顾。
　　徽儿，你怎能这样令人喜爱？
　　巍峨华美的宫殿，因为徽儿，在我眼中开始变得生气勃勃，我带着怎样也喜欢不够的徽儿到处玩耍。
　　御花园中的珍贵花草，在我们经过之后，必定满地狼藉；沅莘湖里的金镶玉鲤，在我们泛舟之后，必定惊慌失措；上书房的孤本珍文，在我们离去之后，必定页破册散……
　　即使会被父皇责罚，只要是徽儿想做想玩的，我一定陪着。
　　我努力做着一个好哥哥，宠着他，爱着他，我要徽儿的眼中只有我，我要徽儿的心里只想我，我要徽儿始终依赖我，我要徽儿的一生一直有我陪伴。
　　这是不是很贪心的愿望？
　　即便如此，我亦衷心希求。

　　看着徽儿一天天长大，我的心里既高兴又失落。
　　他的面孔那么美好，是神最完美的杰作，耀眼夺目，无人可匹。
　　他的音色连金玉都不可比拟，清洌惑人。
　　他的仪态让最古板的司礼郎最不羁的名士都惊叹叫服。
　　他的才华令天下文人莫不赞叹，推崇备至。
　　他美好得就像一个梦，一个让所有人都沉迷的梦。
　　数不清的目光追随着他，数不清的人围绕着他，爱慕、觊觎、欲望、妒恨、钦羡……
　　那么多，那么多。
　　我的心里恐慌极了，多想将徽儿藏起来，藏在一处只有我知晓的地方。

　　“少年人在玲珑处，只影言清衣胜雪。”
　　手指抚过这句诗，我的脑中不自禁的浮现出徽儿的身影来，天下如此之大，可称得起的只有我的徽儿。

　　每天的每天，我都想要与徽儿一起度过，若是没有看到他，我的心里就会像缺失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
　　起初，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哥哥对弟弟疼爱到了极点而已，寻常兄弟大抵都是如此罢。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当我看见徽儿与其他人亲近——特别是那些美丽的女子时，我的心底会不可抑制的泛起一圈一圈的酸意，我是在嫉妒，是的，嫉妒。
　　这样的发现让我恐慌，终日里惶惶不安，禁忌而无望的爱恋呵。
　　我不敢和任何人述说，只能悄然将之深深埋葬。

　　可是，爱，它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或是掩藏就会消逝的，反而愈久弥新，恰如潮水，我不可抵御的被它湮没。
　　我开始想用声色来转移注意力，爱上别人或是麻痹自我，这都是我所想要的结果。
　　靡靡的丝弦，妖艳的舞姬，醇香的美酒，抑或是红绡帐下的温柔乡，都不能阻止我日益疯狂的爱恋。
　　只要他，只爱他，我的徽儿，我的爱。
　　挑选的姬妾娈童，无一不带有徽儿的影子，或是一个眼神，或是一个笑容，或是一双手，或是一个背影，或是一丝性情，或是一点喜好，或是某一个角度的浅浅相似，我都不择手段的搜罗进府。
　　在我被誉为鄀京中最雅致的府邸之中，处处都是徽儿的影子，我生活在自己制造的梦里，即使虚幻，我亦甘愿。

　　我发现，徽儿似乎对情爱不甚感兴趣，鄀京中的贵公子们在他这个年纪都会有好几个侍宠，最不济的也会和一位大家小姐眉目传情，而徽儿连一句话都不肯与那些闺秀们说说，更别提碰一下了。
　　我的心里既高兴又酸痛，微妙兜转，长吁复短叹。
　　至少，现时的他还是不属于任何一人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