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觞未央》晏熙

23、二十三

　　我正兀自笑得高兴，突然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响起：“俍王殿下。”
　　我抬头看向来人，极力在脑海中搜索此人身份，想来想去终究是没想起，只好有些尴尬的想要请问。
　　许是那人看我神色有些怔怔，自己微笑说道：“殿下不记得了么？那一年在曲水流觞大会上，我与殿下有过一叙。”
　　经他一提，脑中忽然忆起一个在一池春水前对我朗朗而笑的俊雅身影来，不由脱口惊呼道：“宋兄，原来是你！”

　　顿一顿，我仔细看去。
　　自那日一会之后几年不见，原本的俊雅悠然上平添了一份成熟稳重，显得整个人越发的丰神俊朗，卓然不群。
　　“殿下支昌城一战名动天下，四海之内莫不称颂敬服。殿下将死生置之度外的勇气与果断令泊晨佩服不已，真可谓英雄出少年。”
　　“宋兄，你该不是为了说这些话而来吧？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宴会上？”我好奇地问道。

　　不是我多此一问。
　　此次宴会，一是为我接风洗尘，二是为我挑选妃子。
　　参与人等不是朝中重要大臣，就是鄀京中的显赫大家。
　　宋泊晨就算有官职，也应该未够三品以上的等级要求，那么只能是华族大家出身了。
　　那年曲水流觞大会上，我并没有问他身世如何，之后也没有询问查明。
　　只当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而已，不多时也就丢开了。
　　不成想，几年之后会在这皇宫内苑里再次遇见他。

　　“殿下。在下家父为临阳侯，此次父亲染病不能得行，遂遣在下代之携妹赴会。”
　　“临阳侯？难怪不得宋兄如此雅量非凡，却原来出身于临阳博望多才一族，这就不足为奇了。”

　　临阳侯一爵在宋家已传了三世。
　　此族郡望非常，甚得时人推崇敬重。
　　其族中子弟皆饱读诗书，德才兼备，美仪修容，进退有度。
　　宋家历代在朝中占据文官要职，且忠心耿耿，殚精竭虑，所以能长期荣宠不衰。
　　据说宋家女儿个个美丽非常，蕙质兰心，才情不俗。
　　今日来的却不知是其中哪一位？
　　若是父皇非要我挑选王妃，那么娶宋家的女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殿下，舍妹在深闺之中就已仰慕您多时了，且泊晨本人也深望能与殿下共话西窗。”宋泊晨恳切说道。
　　真是含蓄的说辞。
　　我看这宋泊晨为其妹穿针引线还在其次，多半想与我多接触才是真。
　　人人都知道俍王殿下虽清雅婉和却从不随意与人亲近。
　　连在朝堂之上每日能见面的共事大臣都甚少能与俍王殿下说上话，更别提还没有资格进宣政殿的他人。
　　我这人本来就性子冷淡，不大想与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或者无关紧要的人多说话。
　　何况身为上位者，多说话不如少说话。
　　让别人来揣度自己的心意，不仅可以起到威慑高深的作用，还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有时候我看着别人惶恐地猜测自己的心意，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这就叫酷啊。
　　对于宋泊晨，我倒是不介意他与我多接触。
　　即使没有他显赫的家世背景，就凭他那清澈得能叫人一览无余的眼瞳，以及不同于其他纨绔子弟浮华作风的儒雅清淡，也让我心生好感。

　　我清浅一笑，正欲对他说话，却听见周围都安静下来，原来是父皇来了。
　　我连忙随众人恭敬起身，静待父皇落座。
　　望着父皇向我绽开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很想立即退场。
　　奈何今天的宴会我是主角，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溜走。

　　到底我是不是父皇和母妃的亲身儿子啊。
　　怎么我才回来，就一个个好像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尽“算计”我！

　　我不甘示弱地朝父皇扬了扬眉。
　　反正娶妃子我又不少块肉，随便您和母妃怎么挑吧，多少个我都收下。
　　然后我依然优雅地坐在位置上，继续给那些个小姐们当目光靶子。
　　看吧，看吧，尽管看个够好了，说不定以后你们就会和我朝夕相对了。

　　接下来真是累死人。
　　不断地有人上前来与我攀谈，不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就是夸奖自家女儿或者姐妹有多出色。
　　好像我若不娶就要后悔得无穷无尽。
　　中间我也有往那些小姐们的方向看去，奈何距离太远，就只觉得姹紫嫣红、五彩缤纷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父皇一个人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莫测高深的把那群小姐扫视来扫视去，间或露出我认为很“奸诈”的笑容来。
　　我就不明白父皇为什么光看看就这么兴奋，我娶妃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哪。
　　最后这宴会结束时，好像除了我，其他人似乎非常高兴满意。
　　这让我觉得自己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他们就是那嚯嚯的刀俎，等着被他们给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