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绮罗》倾沦漾舞

9、八·漠漠清寒上小楼

　　名兰族行动之迅速，让司承桓都有些赞赏的意味。
　　三天前才刚刚回到靖河城，现在站在城墙上，已经能看到天边黑压压的一片，名兰族的骑兵大阵扬起了阵阵飞沙，气势磅礴地就朝着靖河城杀来了。
　　看阵势，没有个百万人，他们恐怕还不敢贸然出兵呢。
　　精彩马上就要来了吧。
　　贺兰熙麟一马当先冲在最前，脸上带着桀骜不驯的笑容。输了那么多场，这次终于让他抓到了重挫司承桓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只是他没看到，靖河城内，几千人的整齐队伍虽然看似人数上吃了亏，但那冲天的杀气和凛冽的气场却能给人以难以战胜的错觉。黑色的铠甲闪着幽暗的光泽，像是蛰伏已久的黑龙，只等待着在天空现出威力的时刻。
　　没错，这是司承桓从来没有使用过的秘密王牌，也是靖河城最核心的战力——龙甲军。人数虽不多，但每个人单独提出来都是惊世的杀器。这几千个人的共同点，就是毫无感情。他们都是自小失去亲人的孤儿，见过了太多人世的冷漠无情与淡薄。最重要的事，他们没有一丝牵挂，生来就是战场上的利刃，就算是死亡也不会让他们畏惧。
　　“凌澈，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好呢。”司承桓银白色的铠甲和月白色的面具反射出射人心魄的光芒，让人陡然背后生寒。
　　凌澈抬头望了望远处一点一点逼近的名兰大军，低声道：“照这个速度，他们应该不用半个时辰就能把靖河城层层包围了。”
　　被面具遮挡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啊，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先前的不过都是闹着玩罢了……呵，今天我就要让贺兰熙麟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看看，我司承桓不是好惹的！”
　　一声令下，龙甲军以惊人的速度跃上城楼，整齐划一，密密地将四方城墙全部站满。从贺兰熙麟的角度看过去，像是靖河城蓦然筑高了一层一般。
　　贺兰熙麟心底一惊，立刻勒马，惊疑不定地看着那诡异的黑色。“司承桓又玩什么把戏？”
　　贺兰熙蒙策马跟上，不屑道：“管他什么把戏，短短几天他能弄出什么花样来？咱们这可是百万大军，他那才区区多少人，光在人数上我们就已经赢了！哥，快走吧，大家都等急了！”
　　“不如我们先在这里拔寨，分出一拨人去探探风头。你别忘了，司承桓的兵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贺兰熙麟皱眉。
　　贺兰熙蒙依旧不屑一顾：“那好啊，给我三千人，我就不信他能这么快做出应对之策。”

　　果然，百万大军停住，接着分出一小股，贺兰熙蒙带头就朝着靖河城急策狂奔而来。司承桓冷笑一声，道：“凌澈，去把信天弓给我拿来。”
　　眼看着贺兰熙蒙近了，司承桓把手臂直直往前一挥，北城楼上的龙甲军从城楼上跃下，拔剑出鞘，让人胆寒。
　　“顶多三千人，真是不自量力……给你放一千二百五十的龙甲军，算是高抬了你，贺兰熙蒙。”把箭对准贺兰熙蒙的方向，司承桓眯了眯眼，“可惜，今天得让你吃吃苦头才行。”
　　两军杀在一起，立马显出了龙甲军的恐怖。说是杀人就像剁肉块一样简单，还真不为过。更让贺兰熙蒙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龙甲军始终紧紧靠着城墙不曾移动半步，名兰军一冲过来就马上被龙甲军劈成两半，速度快得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很快，三千仅剩下十来个人围在贺兰熙蒙的旁边，满脸惊惧。
　　贺兰熙蒙咬牙，未曾想这些龙甲军比司承桓的普通士兵还要可怕得多，轻松就灭掉了将近三千人，还一兵未损！正准备策马而归，忽然听到凛冽的风声擦过，接着贺兰熙蒙的头盔就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咔”地一声从他的头上掉落下来。
　　一下子，战场上落针可闻。
　　贺兰熙蒙骇然：“司承桓，你……”眼看另一支箭又被司承桓搭上弓，贺兰熙蒙再也顾不上什么颜面，领着残兵败将逃也似的跑了回去。
　　甫一见面，司承桓就给贺兰熙蒙来了一个精彩的下马威。
　　“承桓，你的准头越来越高了。”凌澈微笑而言。
　　等到贺兰熙蒙变成了天边的一个黑点，司承桓才缓缓摘下面具，露出绝世的面容：“贺兰熙蒙是以卵击石的笨蛋，不过贺兰熙麟跟我打过那么多场，怎么说也应该比他那个没出息的弟弟高一个档次才对。”
　　凌澈怔住，随即笑出声来：“那就等着你把名兰大军全部歼灭。”
　　不料司承桓摆摆手，道：“不对，不是我去歼灭，是我的龙甲军。我要歼灭的……才不是这帮有勇无谋的傻大个儿们。”

　　这边司承桓打了一场漂亮的仗，另一边万俟衡正无奈地看着坐在树枝上不肯下来的绮罗一筹莫展。
　　“我保证真的不会再有了……你下来吧下来吧下来吧……”万俟衡终于失去了耐心，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直接跳上去把绮罗给抱下来。
　　绮罗挑眉：“你敢动我我就趁你不注意往你的剑上抹毒！”
　　说到“毒”，万俟衡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就是上一次万俟衡不小心把绮罗在地上拖着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过来，彼时绮罗的衣服已经……咳咳……于是暮大美人怒了，晚上的时候在万俟衡的衣服里抹上了满临湘——会让人痒得生不如死的但不致命的毒。于是，万俟衡为自己的粗线条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大小姐，没过多久就要到了，你这样算怎么回事啊……”万俟衡屈服了，撇撇嘴坐在地上，生起了闷气。
　　绮罗翻了个白眼：“反正你也说快到了，早一天晚一天那不都一样，有什么好着急的。”
　　万俟衡快哭了：“我真的很饿，为了把你下的毒给逼出去我在水里整整泡了一天没吃饭，还用掉了不少内力，又饿又累啊！”
　　绮罗看着他那可怜的模样有些心软了，犹豫了一会儿道：“那你先走，我跟在你后面，免得又像上次那样。”
　　万俟衡一脸怀疑：“你不会走丢？”
　　“不走算了，我看天气也不错。”
　　“好吧……你怎么下来？”万俟衡悠哉悠哉地把手臂搭在一起，等着看好戏。
　　绮罗一下子就涨红了脸：“你你你，走你的，要你管！”
　　万俟衡仍作无辜模样：“你又开始三字经了。”
　　“走开！你走开！”
　　被彻底激怒的绮罗一时气不过，竟然就那么扶着树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看得万俟衡一阵心惊胆战。
　　“哼，我就跳下去给你看！”绮罗咬牙切齿，往下看了看又忽然觉得一阵眩晕……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一口气爬到这里的，现在要下去真是难了。闭眼，咬牙，绮罗跳了下去。
　　万俟衡一惊，未加多想就冲过去一跃而起，在空中稳稳地接住了绮罗，然后在空中转了几圈轻轻落在地上。当然，如果绮罗能够用手臂环住万俟衡的脖子就更唯美了。
　　不知为什么，被万俟衡接住的一刹那，绮罗又想起了那个早上，几近大脑空白的她也是被司承桓打横抱起，那一声牵动人心的“娘子”似乎还言犹在耳，还有那魅惑众生的笑容。
　　于是脑子本来就不够用的绮罗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一时间林子里静了下来。
　　等想起来要行路的时候，绮罗发现自己不仅仍然乖乖任由万俟衡抱着，而且万俟衡的那张白嫩的脸凑得很近很近，连呼吸都能感受到。绮罗的脸爆红，手一抬就把万俟衡的脸推开了：“你干嘛？！”
　　“很好奇你为什么呆着不动还红了脸啊。”万俟衡一脸理所当然，眼中却悄然闪过一丝失落。
　　一下子被戳中心事，绮罗嗫嚅半天说不出话来，狠狠瞪了万俟衡一眼就把头扭到另一边不说话了。万俟衡只好把她放下，心有余悸：“你以后别那么冲动了，明明不懂轻功还硬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要你管！”绮罗瞥了万俟衡一眼，闷闷地就往前走。
　　我担心你会受伤啊。要是你受伤了，我会……很难受的。
　　可是这句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万俟衡苦涩一笑，无奈地跟上绮罗。

　　依旧尾随着两人的影卫忽然很不怀好意地想，要是把这一幕绘声绘色地转述给司承桓，那个一向冷静镇定的男人会不会又激动到把什么东西捏碎呢……
　　不过可惜不能千里迢迢跑回靖河城去亲口说了，那就只好写信了……相信凌军师的想象能力一定足够把司承桓气死的！于是……一张纸，一支笔，“刷刷刷”几个字跃然纸上。坏笑着把纸卷好，唤来信鸽送出信，影卫继续拔足跟上边走边斗嘴的两人。

　　……信送到以后。
　　凌澈展开信，嘴角一抽，马上就淡定地把信烧毁了。
　　影卫，你也太不小心了，要是让承桓发现你想看他出洋相你就不好过了啊。
　　正在研究着沙盘的司承桓注意到了凌澈短短几秒之内变化许多次的脸，挑挑眉：“什么事值得你一惊一乍的？”
　　低头权衡了一会儿，凌澈抬头灿然一笑：“你亲爱的王妃要被男人拐走了。”
　　“不就是万俟衡么……都说了忠心护主的犬类和主人的男人不在一个档次了。”
　　凌澈又是一笑：“如果我说万俟衡是抱着她走的呢。”纯属瞎编，不过确实是抱过了。
　　司承桓的脸上立刻溢满了杀气：“这账以后我跟他慢慢算……贺兰熙麟来得真不巧，我正气在头上呢……”
　　“咔嚓”，沙盘的边缘被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