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是床前明月光》潘素衣

2、即将面对一个新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火车站这样人潮汹涌的热闹地带，且带着分别和现实的味道，那么白月明的挂在脖子上的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一定是神秘园的曲子或是干净的声音。但是，如果没有对话，没有脏乱，没有人群的喧嚣，那么，有些安静的分别就会显得多出一份残忍。
　　白月明推开夏麦芒，微笑着说：“好了，我该走了，照顾好自己。”
　　夏麦芒又把她拉过来紧紧抱了抱才放开：“月明，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旁边的小贩借他们分开的空隙机灵又麻利的拿着矿泉水问：“老板，要不要来两瓶，火车上很贵的，我这个一块钱一瓶，要不要啊？来一瓶吧！”
　　夏麦芒刚甩手意思着不需要给打发了，偏又来了一中年大叔：“哎，小伙子，你们是去XX吗？坐我车便宜，你们两个人给你们优惠啊！啊？你们去哪儿的啊？要不要坐车啊？”
　　白月明一向不喜欢春城火车站这样的氛围，鱼龙混杂，每次经过这里身上似乎都会沾满人群味，一不小心就会感觉有被骗或者丢失财务得错觉。春城是国内最大的交通枢纽，火车站的对面就是汽车站，所以这里的人流量可想而知。
　　夏麦芒赶紧把白月明往火车进站口的方向拉，摆脱了那些人却又被一个年迈脏兮兮的老婆婆拉住乞讨，无奈给了一块钱才算了事。
　　白月明笑笑，夏麦芒还是如此的好脾气，有点婴儿肥的脸上不管他说什么话都让人感觉他是在笑，天生一副喜感，所以她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这个世界其实还是蛮可爱的，即使有什么坏事也不会让她遇到。
　　白月明从夏麦芒手上提过来双肩包，叮嘱他赶回公司上班就头也不回的挤进了人群中。她不回头自然就看不到夏麦芒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直到她纤瘦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这就是白月明，他永远都不知道她头也不回地表情是悲欢还是强忍。
　　白月明只简单地背了这么一个包，找到自己的座位就把头埋进臂弯，直到手机传来夏麦芒的短信她才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宝贝，路上注意安全，看好自己的东西，半路无聊了就给我发短信或者聊□□，到了记得给我说声。”白月明笑了笑，他还是把她当小孩子，简单的回了三个字就把手机放进了裙子的口袋里。
　　火车上人很多，不停的经过白月明的身边，然后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还有少数人没买到座位就站在或者拿着个小马扎坐在走廊里，有时运气不好就会惹来旁边坐着的人的不满与嫌弃。白月明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买站票的人就比有坐位的乘客低了一等呢？明明都是花同样的钱买的票，无非就是你买的早有座，我买的晚站着，就产生了那样的心理。本来漫长的路程站着或者靠着就已经很累，还要注意别人的脸色，想想就觉得真不能忍受，所以，白月明每次外出都计算好时间，提前在网上订了票。
　　火车上真热，人还一直的流动连带着不同的味道，孩子母亲身上的奶腥味、汗臭味、菜饼味、肯德基的汉堡味、火腿肠味、香水味、洗发水味、烟草味等等充斥着整个火车厢，夏麦芒想把票给她退了换成动车组，又快又不用忍受这么不好的空气，白月明不同意，因为她每次坐这样的普通列车，不光是为了省钱，她是觉得这才是他们生活的现状，中国人很多人的生活，也是她们奋斗的起点，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哪有资格谈什么梦想？
　　一胖一瘦的两个女生迎着她走了过来，一副刚毕业的模样。四处看了下，对了下座位号便坐在了白月明的对面，胖女生刚坐下来就忍不住去包里拿东西吃，瘦女生一把抢过来她手上的零食说：“我说你的人生怎么就跟这火车似的。”
　　“什么意思？”
　　“你仔细地听听。”
　　这时火车刚好开动，瘦女生狡黠地笑。随后便听到一阵“狂吃狂吃狂吃狂吃狂吃狂吃……”的声音从她手机以最大的音量放了出来。胖女生反映过来，立马不好意思地扑过去抢手机要关掉，两个女孩笑闹的纠缠在一起，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白月明突然一阵耳鸣，那一年的火车奔赴，还有最初相遇的迎新晚会与混乱的毕业典礼重叠在一起，他们都由模糊变得清晰，随后又模糊的只剩下每次她坐火车前都会做的那个梦，就像是夏天的知了刺啦一声飞了好高好远，她怎么触摸都触摸不到。
　　那是去年的6月，所有在春天蠢蠢欲动露出嫩芽的枝叶，如今已大团紧簇的遮了大片的阴凉，且处处散发离别与重生的味道。刚刚毕业前往鲤州实习工作的白月明和何田田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连衣裙，如同不谙世事的云朵，以最初的姿态飘向她们所不能掌控的命运，也是她们满心幻想的新世界。她们一路欢笑地坐在赶往同一个城市的火车上，看着火车两道郁郁葱葱，把整条道路包围的像是一条开往春天的地铁，她们的眼前仿佛只有这一条路，穿过去就是春暖花开的新天地。
　　“我们毕业了，即将面对一个新的世界，希望也是我们喜欢的世界！”何田田打开车窗大声喊道。
　　白月明一把拉过来她：“别喊了，危险。”
　　“月明，我好开心，终于也可以像电视剧里的那些光鲜白领一样优雅地坐在办公室喝咖啡了。”
　　“你读了四年大学就是为了在办公室优雅的喝咖啡？真没出息。”
　　“我就没出息，可是这就是我想过的生活啊！你以为谁都像你，没毕业就给杂志社供稿子，赚钱买电脑什么的，还有什么三年小规划，五年一阶段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跟着沾光赚点小钱，并有这么一份工作，且和你在同一个城市，嘻嘻。”
　　“我亲爱的姑娘，别太乐观哦！我听不了我舅妈的那个唠叨，我们下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公司附近找房子，不然今天就要睡大马路了。”
　　“月明你最好了，你才不舍得让我睡大马路呢，要不你跟你那个供稿的帅哥联系联系，咱们先蹭一晚上？据说他外号叫小王爷，你说他是不是那种拥有很多栋别墅的人啊，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
　　“拿掉你这无事献殷勤的鸡爪子哈，我头快被你从我这营养不良的脖子上给摇下来了。好啦，我一切都提前安排好了，不过可不是什么别墅，就算你把我卖了依鲤州的房价也不一定能买一套房子，还说别墅呢！所以，你就别想好事儿了，到时候不管兔窝还是猪窝你都得住。”月白明是怕了她的这一夸二摇三无辜的样子，赶紧摆脱她做深呼吸状。
　　“我就知道我们家白月明最能耐了，兔窝好，我何田田就是你嫦娥姐姐养的那只玉兔，不过我会吃窝边草哦！”
　　白月明是彻底败给了她，这个属兔的87年姑娘。只好塞了耳机听音乐，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景色，树木、山河、村庄、不知名的花、隧道、麦田、坟地、灰烬、水鸟、滑行、倒影以及童年时最喜欢撒欢的阡陌小路，慢慢地都隐在了背后。两列车的突然交错，似人与人的擦肩而过，瞬间背道相驰。
　　整整9个小时的火车，除了何田田偶尔塞了耳机听会儿音乐靠在白月明的肩膀上睡了会儿之外，她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着，自来熟的跟对面的两个男生打了一火车的斗地主，而到了鲤州刚下火车就突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华灯初上，满脸茫然。如果说这世上能保持着和初次相亲的姑娘一样总爱迟到习惯的，那也只有火车了。它永远都不会提前到达，为数不多的就是准时罢了，但是更多的是晚点，有时甚至能晚一个小时以上，你能做的除了坐那里等外就好好看风景吧。白月明和何田田就在这个火车上多坐了一个小时。
　　白月明打这个被圈子里号称“小王爷”的人手机才知道他出差了，于是就临时安排了他一个朋友负责带她们去看房子，随后把房子的地址发给了她。她看着何田田的睡意和这么一大堆行李很果断地拦了一辆出租车，装作在春城很熟地样子告诉了司机师傅路段就上了车。
　　“小姑娘，外地来的吧。”虽然加了个看似问的词语“吧”，但是司机师傅一副很确定的语气，完全不像有任何疑问。
　　“嗯。”
　　“看着像刚毕业的学生，就这么跑来一个陌生的城市，两个小姑娘挺好的勇气啊！”
　　“老师，您过奖了，这里我经常来。”
　　“呦，看来是经常来，一出口就听得出知道我们这边的一些习惯。”
　　鲤州是一个特别有儒家文化底蕴的城市，白月明口中的“老师”称谓实质上是一个文化符号，这种称呼方式非常礼貌，是对陌生人的一种尊称。
　　只不过，司机师傅前后的表情有些不一让白月明有些不舒服。她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城市都排外，也不是有文化底蕴的城市就不排外，但也不是所有不排外城市的人都不排外，司机师傅刚好就是那个有文化底蕴不怎么排外的城市却排外的人。
　　白月明冲司机师傅笑笑，然后扭头看窗外，不再言语，等待着目的地的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