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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青楼与清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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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瑾不等我回答,忽然抽身,身上的衣袍一动,只看到衣袖口,绣着兰花边。
我一个人淡淡的坐在椅子上,不知过了多久,落华抱着一盆瓜子,一边嗑一边走了过来,对,不是一盘,是一盆。对她,我早已见怪不怪,只晃了晃腿,然后装似无甚大事的起身准备走人。
落华在身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我说你们古人是不是都这么死要面活受罪?还是你的这个,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理解能力有问题?”
不曾细想她的话,我抬腿就往屋里走着。落华亦是跟了上了,磕了一路的瓜子,也点评了一路。但我只想着脚下的每一步,至于她具体说了什么,我真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有几个字,印象深刻。
“要是再不抓紧,人家那□□丫头就要做大房了,论姿色,你不知道在哪个爪哇国呆着呢,论腰身,哦,我错了,和你就不能讨论腰身的事情,总之。”她端着盆凑近“宁可杀错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懂么?”
放下手中的梳子,我望着镜中落华的影子,“不懂。”她绝倒,“和你们古人就是说不来话,你这人就是没意思,没意思透了。”她摇头端着她那一盆瓜子又走了,临走时,坎儿望着她走出去,眼睛始终盯着那盆瓜子,不可思议。
待落华走过,兰儿急急的跑过来,“小姐小姐,大人让我告诉你,让你先去国舅爷家住一段时日。”我一歪身,兰儿已经在收拾行李,所不同的是,行李放佛早就已经收拾好了,她只是拿了出来而已,“为什么要走?还走得这么匆忙,是,要跑路么?”兰儿匆忙的摇手,慌忙的收拾东西,结结巴巴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分别来得如此之快,前一刻我还和落华在屋里,听她对我说种种“古人论”,下一刻,我已经坐在了马车里,身边是满脸焦急的兰儿,我张口想问些什么,但兰儿时不时的探出头让车夫再快点。
我忽然间想起耶律瑾点着我的额头,将我推向后方,而后道:“你个惹祸的麻烦精,冤家,以后不要在关键的时刻做些败家的事了,懂不?”我听的茫然,摇头如波浪鼓,“不懂。”他叹气。
这样想着,我便不再问,而天黑,我们选的又是条山路,马车上坡的时候,忽听马儿的一声嘶叫,马车一晃,我微皱眉,“怎么回事?”掀开了一席帘子,车夫下马,“小姐,这前几日才刚下过雨,从山上冲出不少石块来,夜黑奴才也没看清,这不,被石块卡住了车轮。”
兰儿紧张的看看身后,我呆坐在马车的隔间上,望着她走来走去,“兰儿,我们。”
她打断我,忽然转身跪下,“小姐,奴婢跟在小姐身边有段时日了,知小姐宅心仁厚,这样的性子自然好,只是我不犯人人却会犯我。”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如今反贼篡位,我大唐岌岌可危,我本是大人死士中的一位,奉命保护小姐。”
“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带着小姐先去偏远地儿躲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只是如今看来,天意让我们分离。”我心头一紧,忽然有些难过,这是一种奇特的情感,因为落华说过,“阿苏,你是个没心的女人,哦,或者还是男人。”
我彷徨却不知该如何,愣愣的看着兰儿,直到后面渐渐有人声她才再次出声,“小姐,包里有银两和通行证,依奴婢看来,最好是去往关外,辽兵如今和反贼里应外合,定会松懈了关口,你此时去才可保全性命。”
“我。”我想说些什么,人声却越来越近,兰儿急着将包袱塞给我,而后,推着我往一处一路走,自己却站在路中央,“小姐你记好,你对大人和钟大人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只有你安全了,才可让他们放心对贼。”
人声渐渐靠近,风渐渐大了,黑夜中,我频频回头,兰儿往相反的方向跑去,那处的尽头是一处悬崖。
这年的春天来得特别的早,我走在关外的一处溪边,叹了口气,肩膀却忽然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我一惊,身子一抖,直到落华说:“怎么胆子那么小呢,我们现在是两个壮汉,壮汉就要有壮汉的样子,看着点,向我这么走。”
她摇头晃脑大步向前走,让我那句,“唉,前面有坑”被淹没在她的长篇大论里,直到一炷香后,她浑身是泥的坐在我面前,用一种“感谢你,杀了我全家”的眼中看着我,我一哆嗦,“你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伸头小声的问,对面那桌的两个姑娘不时看着我们,还向我们眨眼,我把头伸回去。
“一个月后的重逢,你让我掉了三次陷阱,其中两次是你明知前面有坑的情况下看着我掉进去。”说着,她伸手抹了一把身上的泥,一脸嫌恶,“所以呢,你希望我用什么眼神看你,用‘谢谢你让我掉陷阱’的眼神么?”
我不发一言,这时候和她争论只会像上次一样被她一声怒吼引来追兵。
是的,我和兰儿分离后便径直往关外走,果不其然,石敬瑭谋反自己称了皇帝,尊奉当今大辽国的国主为太上皇,朝上骂声一片,众臣却敢怒不敢言。我小心翼翼的打听着爹爹的事,只是地处偏远,朝中的事老百姓也不太清楚,只说辽兵在长安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石敬瑭明知如此却还是纵容辽兵。
至于一些朝廷要臣,大家都摇头,“听说都被逮起来了,连着家属都被关押,要比他们签什么东西,不签就关着他们。”
我暗暗的握了握手中的玉佩,朝露滴落在草尖上。
爹爹,钟叔叔,落华,你们,在哪里?
还有,你怎么样?
等我想到这些的时候,我赶紧摇头,天哪,我在想什么,我为什么要想他,太可恶了,现在可是大辽攻打我们大唐,我在担心辽狗干什么。拍了拍脑袋,往客栈的位置走去。
“唉,小姐,请留步。”我满不经意的走着,却被一个留着八撇胡子举着罗大仙旗子的男人拦住,我看着他看着他,他一点点收回手,“小姐,我看你骨骼惊奇,要不”
我打断他,“落华你这假胡子比去年做的真多了。”
视线中,落华那双眼睛逐渐瞪大瞪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是怎么认出来我的?”
我一耸肩,“我不知道,就是在看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路上,落华都满是不相信的叨叨,“不可能,我一路从长安骗到这里的,还骗了不少钱财,有一次还成功说服了一家青楼改开小倌楼呢。”而后,她在客栈的楼梯口停下,“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
客栈有人在品茶,还有唱小曲儿的,人们来来往往的,上下楼的人不断,落华就那样站在楼梯口,我停下,转身,撞到小二,小二与我已然熟络,向我龇牙笑笑,看到楼下的落华后又看看我,一副了然暧昧的意思。
八年过去,落华出落成一个精致的女子,高挺的鼻梁,看人的时候眉梢不经意的挑起,眼神中的傲慢,樱桃小嘴,随时随地的嘟起。
“也许,只是因为太熟悉了吧。”
说完这句话,我开了客栈的门,身后的落华跑过来,探出脑袋左右看看,“你就这么乔装打扮,这可不行,会被发现的,应该像我一样,扮个男人,保准不会有人怀疑你。”
我坐在床上,春日的风吹入室内,让人变得暖洋洋的,慵懒着抱着枕头,“可是我一直这样也没人怀疑啊。”
落华摇手指,“你不觉得扮上男人,然后迈着阔少的步子走进青楼,在拥抱过众美人后,趁他们酒醉然后跑路的感觉很好么?”
我摇头,落华怒目圆睁,“我让你换你就换,哪那么多摇头!”
于是,我们的重逢变成了两个败家子终日混迹在烟花巷里的形式。
除了那满楼的大波妹子以外我再没见过任何男子,直到终于有一天落华也忍不住了,拉着我进了家小倌楼,门口的馆主笑的一脸肥肉纵深。落华打了个响指,我将银票送上,那兔儿爷兴奋的肥肉又动了两下,让我们等等,好货一会儿就上来。
但大约一炷香后,好货还是没有上来,落华气急的一拍桌子,出门去找那兔爷儿了,我顿了顿,继续拿桌上的花生米,直到落华怒气冲冲的跑回来,“我以为你在我身后,我以为你是我的闺蜜后援团,结果你在这儿,在这儿,吃花生米?”
她紧握着我的手,怒气冲天,我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她,而后塞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落华捂着脸,大叫,“算了算了,谁叫我认识了你了,跟我走。”
说着,她拉起我,我有些不满,低头皱眉,“为什么带着我去啊。”她讪讪一笑,“因为我不想像刚才那样,大喊一句,兄弟,给我上,而后半刻钟身后都没反应,最后在那个兔爷儿的嘲笑中灰溜溜的跑回来,以至于我现在的裹胸都快掉了。”
我嘴角上扬,落华回头瞪我,“好笑么?”
歪头想了一会儿,我正色,“挺好笑的。”
她倒吸一口冷气,节节后退,却依旧拉着我往外走。
小倌馆里的货色真的不少,不少风度翩翩的公子,依着栏杆,用团扇遮住了下半边脸,而后眯着眼睛看着我,我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了,“兄弟,你眼睛有大毛病,我知道一位好大夫,赶紧去看!”
那男子一个踉跄从栏杆上摔了下来,摔了个香肩外露,落华无奈的看着我,将我一个用力推了进去,我进去才站稳,便看见兔爷儿欲对一男子行周公之礼,他自然火大,“二位客官这是作甚?”
落华从身后站出来,“我们可是先付了钱的,你现在告诉我们所有的上等货色都被人包了去,你这是坑谁呢,坑你爹么?兔爷儿!”
那兔爷儿一急,“这先来后到一直都是我们兔爷儿馆的规矩,客官你要是想要上等货色,就去和对面那位大客官商量吧,不过我可先说好,人家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落华满不在乎,向我一指,“告诉他,我们的宗旨是什么!”我愣神,没回答,她的面色渐渐不好看,“说啊你!”我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算了算了,耶律瑾说的没错,你就是败家娘们,还是我来说吧,富贵必须淫!我们就是拿钱砸也要砸到好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