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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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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我很疯的。
会拉着哥们半夜爬千佛山,在山顶上就着朦胧月色打牌,喝高了就学狼叫,一声一声悠长哀嚎,嚎得山下村里的狗一齐狂吠。
去酒吧high,会突然动情,在震耳欲聋的激乱音乐中疯狂地摇晃头颅,跟嗑药般无法停止.
玩桌球,会跟不对眼的混混对骂械斗,听见警笛声,就翻窗逃掉。有次,费了好大周折才甩掉警察,回校后,洗伤口时,满池都是血红血红的水。
与外校的CF高手5连坐打百城。我是机枪手,会大胆到连翘掉两天的课,两天三夜不睡觉,只干吃方便面喝矿泉水。兄弟们都害怕,怕我会猝死在电脑前。
游戏厅里,我最爱玩跳舞机,大炫特炫,招来围观者无数。
KTV里,我常一手拿烟,一手霸麦,用冰凉伤感的嗓音演绎歌曲……一支再接一支香烟……一首再接一首悲歌……嗓子哑时就灌杯冰啤酒,然后继续。
我的疯狂状态,让人胆寒不已。我那些死党,每提起我,都说外表文静的我,那可真是疯魔成性。
骨子里这么疯,跟我的家庭有关:初一时,因为父亲外遇,父母离异。我判给了父亲。
我爸经商,经常不在家,平时给我的生活费却十分优厚,可我也知道他在外面和女人关系很乱。
曾经拥有的幸福平凡的家庭彻底破碎……妈妈的眼泪,姥姥家里人的恶毒咒骂,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几乎崩溃掉。
然后,我就把所有的愤怒和仇恨都发泄在我爸身上。我处处跟他对着干,长期旷课在外面鬼混……KTV,游戏厅,网吧,旱冰场……吸烟,酗酒,夜游,打架,挑衅老师。当我爸被学校叫去,明白我做了多少混蛋事时,就狠狠打了我,用拖把棍打的。而整个过程,我一声没吭,只用令人发毛的目光,冷冷盯着他。
就这样,我继续鬼混着,更频繁的在外面打架。
那时我很蠢的,只要有人叫我,也不问理由,利马抄了自制钢管跟人家走。到了地方,根本不惧对方是不是人多势众,手里都拿了怎样的家伙,只要一声令下,我就第一个往前冲,专跟打架最凶的干,越是血腥越是暴戾。
为了我那些劣迹,我爸一次比一次更凶狠地“管教”我,我则用一次比一次更离谱的行动,回报他的“管教”。
那时的自己,很悲哀,似乎只能用这种手段,替我妈报复我爸的出轨。
而这,不是最糟的。
当我爸领着传说中的小三,一个时髦艳丽的女人回家,说要跟她结婚时,我爆发了!冲上去扇那女人耳光,接着父亲又打了我。
把家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后,我冲到外面买醉,心情恶劣到跟街上的流氓挑衅起了冲突。双方都叫了人后,在一巷子里群殴。那次我惹了大事,一男的被我打成了脑骨折,休克了三天,差点成了植物人。
我爸花了许多钱,动用了许多关系才把事情摆平,好歹没让我落到进少管所的地步,但那回我却差点被我爸活活打死。
他抄了凳子揍我,很结实的凳子到最后都散了架。他还不解气,又拿皮带抽我。
象连皮带肉地从身上一块块撕掉,痛得我直发抖,可我仍是闷声,抱着头蜷缩在墙角里,默念着:“你生了我,你养了我,你干脆就这么打死我好了!让我把命还你!”
最后,我昏了过去……
醒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浑身上下都疼得受不了,连动根手指都难。而病房外,爸妈在大吵大闹。听着那些歇斯底里的不堪话语,我默默哭了很久。
原来不再相爱的人,感情可以变得如此丑陋,他们之间哪还有任何情分……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当初还要相爱,还要生下我,我宁可,我宁愿——自己从没来过这世上。
住院的时间,很幸福很欣慰——因为我爸和我妈又都在我身边了。可昙花一现的亲情如此短暂……在我出院后一切又照常着,还是彻底灰暗的一片。
我爸还是跟小三结婚了。于是,那个家对于我,变成了地狱般的存在。
我的混帐生活继续着,更加的变本加厉。我甚至想过,干脆打架时,被人捅死好了。这一切——直到不久后,姥姥去世时才终结。
我是姥姥一手带大的,感情很深。我曾不止一次地确认:这份养育呵护的恩情,是一定要报答的。
我妈告诉我,姥姥咽气前都不能放下我,还说到死不瞑目。
出殡那天,我哭得几乎死掉。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发誓:再不做让她老人家难过的事。
头七后,我提出不想住在家里,我爸给我租了一室一厅,每月丰厚的生活费。
很小的年纪,还是在父母跟前撒娇的年龄,我哪会照顾自己,常一箱接一箱泡方便面吃,有时甚至忘了吃饭。以至我瘦得厉害,脸上没肉,骨骼清晰,还被女生戏称为“排骨哥”。
本是学校的不良少年,班主任头疼的问题学生,老师眼里扶不起的阿斗,那时的我却变个人似的发奋图强起来,令人刮目相看。总算我还不笨,成绩很快就赶了上去,还考上了省重点高中。
进入高中后,我一度保持低调,从不张扬。
很长时间里,周围人都以为我跟外表一样——文弱得很。一次,走路跟一体育生撞上,他语气忒冲,张口就问候我妈。我那血一下就热了,“呼”地冲上头顶。
最他妈恨有人骂我妈,骂了她就等于在这儿找死呢!我利马摔了书包跟他干起来。
把那嘴欠的揍断了颗牙齿,他竟傻到叫人堵我。刀口舔血的日子我见的多去了,马上叫齐人手找一偏僻的地儿群殴。那孙子铩羽而归,还被我踢断两条肋骨,在家休养了仨月才返校。之后,我的那些陈年往事被挖出,再没人敢惹我,走路时男生们都小心着侧目而过,一付毛骨悚然的害怕摸样。
高二时,随着我妈再婚、我爸第二个孩子的诞生,我故态重萌,放任自己无限堕落下去。那时候,真是人生低谷——生命都灰暗掉,天空全失颜色。
我每天每天都悲怆着:这世界再没人需要我!再没人肯爱我,不如自我毁灭掉的好。
结果是我差点被学校勒令退学,到了那份田地,我爸我妈大概觉得内心有愧疚吧,就一起找我,声泪俱下地恳求着,希望我能走好自己的路。
本对他们早已心如死灰,但还是被打动。为了那仅剩的一点点亲情,我答应,一定会顺利高中毕业。
之后,是太操蛋的绝苦高三生活。我真他妈玩命了——人生能有几回搏,博得我几乎吐血。总算还对得起自己——我考入了本市的一所二流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