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Freeman

1、片断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从这两个快乐的人身边溜走，秋天很快来了，然后又是冬天。阿紫和届骁穿得暖暖的，白天在林子里下陷阱、捕鸟、砸开冰层钓鱼、打雪仗、在雪地上写写画画，晚上届骁总是会在火路边上讲那些古老的传说。阿紫最喜欢听的，是创世神话和各种族英雄们的故事。
　　“创世的七天神，他们为什么会离开呢？”阿紫托着腮，炉火映得她脸上忽明忽暗，一只眼睛藏在阴影里。“如果他们不喜欢，为什么要创造九州呢？如果他们喜欢，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没有人知道。大概只有那些天神自己才会知道吧。”届骁说，“人是没有办法揣测神的想法的。毕竟人和其他种族一样，只是神的造物啊。就像这张兔子皮，”他顺手从旁边拿过一块硝好的兔皮，递给阿紫。“这块兔子皮会知道你在想什么么？”
　　阿紫把那块柔软的兔皮贴在脸上，想了一会。“为什么要打仗呢？大家在一起生活不是很好么？”
　　“有些人认为，天神离开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别的人。如果想让天神回来，就需要把那些天神不喜欢的人都消灭掉。”
　　“可是大家都是一样的啊？”
　　届骁笑了笑，从炉边拿过热好的水果酒，给阿紫倒了一点，自己也喝了一小口。“人是不一样的。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往往大于人和河洛、夸父等等其他种族的差别。这个差别，就是信仰和属性。”
　　“信仰和属性？”
　　“创世的天神一共有七位，他们代表着不同的方向。”届骁用一根木炭在地上画了个东西，“看这个，把它想象成一个箱子，它有上下左右前后六个面，天神们就像这六个方向。”
　　“那还有一位呢？”
　　“在箱子里面啊。上代表光明，下代表黑暗，左代表激烈，右代表平和，前代表乐观，后代表悲观，而中间，代表中立。”届骁一一指给她看，标注上相应的文字。“中立的神的力量是最大的，但是天神们的力量也是会波动的，天空星辰的变动就是因为这种波动。每个种族在刚刚诞生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中立的，但是受到不同星辰的影响，也就是受到别的天神的影响，他们会向那些天神的方向倾斜。但是，出生后的历练是更重要的，人生的每个机会、每次挫折都会影响人的信仰和属性，从而让他们逐渐走上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
　　“天神们不是离开了吗？他们还会影响人们吗？”
　　“天神们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并没有把这里完全抛弃。否则的话，天空中的星辰都将一一熄灭，直到我们的呼吸逐渐停止，万物都慢慢冻成冰块，空气凝成冰雪，九州再也不会有生命。天神们可能是去忙于建设新的世界，也可能在别的地方进行战争，无暇顾及这里，但是他们没有远离，星辰依然闪亮就是证明。”
　　“已经打了一千年了啊……”
　　“是啊。像这个村子这样平静的地方不多。这里完全隐藏在树林里，战火还没有烧到这里。刚开始人们的确是为了信仰而战，但是情况慢慢地变化了。”届骁擦去地上的图画，重新又画了一幅。“天下分九州，本来人族是最多的，但是连年战争，人口逐渐减少了。有些人想逃离战争，就开始向其他地方迁移，直到碰到其他的种族。有些人能够和其他种族和平共处，但是大部分都引起了战争。后来战火就逐渐蔓延起来，各种族之间的混战就开始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听懂对方的语言，还因为所有的种族都不愿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东西。”
　　“我记得你提到过的，北邙之战是因为人们采石头挖塌了他们的入口，压死了几个河洛才引起的；宁羽之战是因为人们砍倒了寄放羽人祖先的灵魂的大树；还有血月之夜……”
　　“如果没有误会的话，九州的战争就不会这么多了吧。”
　　阿紫发了一会呆。“为什么就不能大家在一起生活呢……？”
　　“这块兔子肉，你吃还是我吃？”阿骁拈起一块兔肉问阿紫。
　　阿紫瞥了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炉火，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你吃吧，我吃饱了。”
　　“如果我们被大风雪堵在山洞里，出去是死路一条，只剩了这一块兔子肉，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阿紫老老实实地承认。“不过我想可能还是会让你吃吧。我比你强多了，应该能多捱几天吧……”
　　阿骁深深地望了阿紫一眼，刚好迎上阿紫的目光。后者突然脸一红，头也低下去了。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刮过窗外的风也停住了，只能听见火炉里木柴爆开的噼啪声和两个人的呼吸。
　　“呃，总之，”阿骁挠挠头，像是突然忘了想说什么。“人们……呃，总是想越多越好。什么都越多越好。房子越大越好，食物越精细越好，金铢越多越好，地方越大越好……每个人都这么想，可是东西始终都是有限的，所以只好抢过来，所以就有了更多的战争。”
　　“嗯，我也想如果渔网再大些就好了，这样就能捕更多的鱼，就能去换更多兔子皮了。”阿紫揉着手里的那张兔皮。“乔七叔家的小女儿穿着一件兔皮袄，看着可暖和了。我也想有一件。”
　　“这是天性，免不了的。”届骁总结道，“对了，有东西送给你。”他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打开看看？”
　　阿紫欣喜地接过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件灰白相间的兔皮袄。“哇！”阿紫高兴地跳起来，左看右看，刚想穿上，才想起别的事情。“怎么来的？”
　　“攒的啊。”届骁淡淡道，“去年看到你看乔家小女儿的眼神就看出来了，所以我就攒了些兔子皮给你做了一件。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阿紫手里托着那件轻巧的毛皮袄，没有穿上的意思。“怎么攒的？你什么时候打了这么多兔子？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不全是打的。”届骁轻轻松松地说，“春天只打了两只，可是春天的皮不够厚实，只能做后背。夏天商人来收毛皮的时候，我看见他们都把皮子的四只脚切掉，然后捆成捆，我就去给他们帮忙打杂算账，换回来这些边边角角。拼拼凑凑勉强做了这么一件。快穿上看看吧。”
　　阿紫展开那件衣服，里子是用细灰布做的，阿紫认出那是届骁当时来这里时穿的长衫，后来被她裁成绷带的，不想他却都留了下来，还细细地缝好。外面的皮子果然是一块一块细心拼凑起来的，针脚细密，厚实的毛皮都被缝在了肩膀和胳膊上，后背却有两大块皮子，阿紫仔细看才看得出那是春天的兔子皮，却比普通的春天兔皮毛厚的多。阿紫每天和届骁在一起，从早忙到晚，竟一点都没有发觉他在做这件事。这件衣服也不知花了他多少的时间和心力，却这么轻松地说了出来。
　　届骁还在自顾自说着：“幸好有这些边边角角，缝得细了，才方便絮鸡毛进去。细绒毛最保暖，薄薄一层就比厚棉袍还暖和。穿着这个就再也不用穿厚袍子了，爬树打猎也都方便……”
　　阿紫想到届骁每晚借着微光仔细缝这件衣服的画面，觉得心头涌上不知什么样的感觉，像是有些热，有些甜，却又有些酸。她低头抱着那件毛皮袄，向自己房间冲去。
　　“喂！干什么去？”届骁猛地发现自己长篇大论没了听众，忙停下话头，站起身冲阿紫大喊。
　　阿紫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重又出来，身上已经穿上了那件毛皮袄。“换衣服。”她小声说，隐隐带出些鼻音。
　　“换衣服就换衣服嘛，干嘛突然跑出去？吓我一跳。”届骁重又坐下来，带着鉴赏家的架势仔细看。“不错不错。我的手艺真不错。转过来看看……嗯，下摆有点大。你瘦了吧？没关系，明天给你做一条腰带系上就好了，刚好还剩了些灰布。”
　　阿紫把脸藏在阴影里，不让届骁看到。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已换上了明媚的笑脸，眼角却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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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4月14号4点44分，我还真不是一般的衰啊……这绝对不是故意的……
BTW，我要不要从简谱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