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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涸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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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浅笑,水袖翩飞。
这是他们觉得恰到好处的奏乐,悠扬美好,就像那个一身鹅黄纱裙、如同娇嫩花瓣般急速旋转的少女。一旁站立的彩装妇女面上覆满细汗,双手轻起轻落拍打在鼓面上,而那众人眼中从未离去的纤瘦影子正跟着这节奏做出一个个柔韧优美的动作。
一曲终了,表演在少女蓦地停下旋转而呈现展翅欲飞状时结束。只见她在掌声和叫好声中鞠躬,提着裙角原地转了个圈,继而脚步轻快的跳下木制台阶,台阶吱吱作响,脚铃摇晃清脆响,蹦跳着走向角落里似乎有些驼背的人身前。
“喂。”
“哦……”祢秀先是愣了两下,尔后立马伸出缩在长袖下的手鼓了鼓掌。
少女歪了歪头。她或许心满意足的笑了吧,祢秀这么想着。
“鼓掌,就是认为我跳的好啰?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表演的好不好啊?”少女绕着祢秀慢步走着,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一动不动的盲眼男孩。
“唔……感觉吧”祢秀稍稍纠结了一下便给出了这么个答案
“什么嘛。”女孩摇摇头,银饰叮当作响,煞是好听。不远处几个年纪稍长的男孩笑的爽朗,她抬眼看了那些玩的高兴的男孩,又看了眼这个孤僻男孩作比对。他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她就这么认为着,却不知道他只有她在身边时,面颊微微发烫,才会成这般样子。
于是一句话便脱口而出了。
“你从来不是一个异类。”她说完便转身走了,鹅黄纱裙摆在空中留下他永远看不见的弧度。
祢秀怔了怔。
这句话在他本身听来莫过于最大的挖苦。即使这是从一个眨着杏眼的及笄少女口中发出的轻快语调,不带有丝毫犹豫、怜悯的意味,他却仍觉得刺耳至极。这是第一次在她这里感到如此不愉快,而她还未发觉。
祢秀笑了笑也转身走掉了。你多么耀眼啊,听,那些音乐是为你而奏,你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而我呢,一个残疾的妄想者罢了,罢了。心里很快涌起也很快消散了这些念头。
枯黄的叶都成灰了,衰败的花都化成泥了。祢秀喜欢在这个无论白昼黑夜都是漆黑一片的世界行走时,指尖划过灰尘的感觉,因为这就像触碰自己般,多么亲切啊!他常在脑内模拟身边人们摸样,让他气愤的是,他从来勾勒不出她的眉眼,就算他觉得他在自己脑内已经是个一流画师了。
是怎样的一张脸呢?内敛还是张扬?清秀还是大方?反正会是很好看的。祢秀常常用毛笔在纸上试着涂画这张脸,他以为他画出了世间绝美,他掖着藏着,不让其他人得以窥看。也正是这样,使得无人有机会去问:“这纸上乱糟糟的黑团是什么?”
祢秀也怀疑过自己的画技,可他从未怀疑过少女的脸蛋。他甚至不知道,她摘下面纱后多少孩子在她背后吐口水;他甚至不知道,她脸上那去不掉的暗疮与红斑有多么的可怕;他甚至不知道,那甜美的声音是从怎样一对干裂的唇瓣中发出。
他只知道,她能歌善舞。就像他知道她性伞,名禾,其实她名涸,伞涸才是她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