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房妻妾》十两南银

3、第三章

　　却说上节张刘氏与张桂宝一番细细剖谈之后，张桂宝虽是有心打破这不同于寻常的局面，但实在是前事不知，无从下手。
　　这一日，张桂宝于家中着实无趣，便禀了她爹要出去散心一番。张刘氏本不想让她出去，怕她又招惹上是非，但瞅见她一日并一日地不乐，到底是当爹的心疼女儿，仔细地嘱咐了一番又多带了些下人，才让她出门。
　　张桂宝走在街上，刚开始还兴致勃勃的看着，后来想到自己的处境就兴致缺缺了，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突然见路边摊上有一只木簪子，虽是木制，但一朵木桃花雕得甚是喜艳，不由得走了过去。张桂宝拿起别的东西问了问价，才随手拿起那枝桃花簪，问道：“那这支呢？”
　　小贩是个面相老实的人，可此时却转了转眼珠，才道：“要五十文呢。”张桂宝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未说什么，旁边的一个下人就开了口：“呸！狗二，你莫要扯皮！以为我们小姐没见过世面吗，你这簪子多半是从到你家那讨饭的小子手上夺来的。人家会门手艺却不想摊上你这没么个贪得无厌的事儿主，就他来起你喝酒的次数不比原来多了！如今这般还要发横财吗！”
　　那小贩立马笑起来，涎着脸说道：“讯姐儿不知，那小子一月之前不知惹上什么官司，匆匆被人带走了，连个屁都没留下，就这么几支簪子，原还是从他那里请来的呢，嘻嘻，小姐大人物，定不是要和我们这般小民见识的，这五十文倒还是不够小姐塞牙缝的呢，可搁小人身上，倒是能活个几日呢。”张桂宝嫌他呱噪得很，眉头一皱，道：“五十文给他罢了，话也忒多。”
　　那下人连忙道：“小姐！这簪子不值五十文呐，况这男子的簪子夫郎也只喜欢金银造的，如今回去送了夫郎夫郎表面不说，但必不会戴的。到时小姐一片心不也白费？小姐，前面就是八宝阁，不如去那里给夫郎挑些？”
　　张桂宝扭头看她一眼，愣了愣，才笑道：“你倒直白。不是送爹的。给他五十文。”说着拿起簪子转身就走。
　　关讯在后面愁眉苦脸的，咬着牙把五十文钱给了狗二。刚给完就听见前面小姐哎呦一声，顿时唬了一跳，连忙问跟在小姐旁边的虎子：“怎得了？”虎子撇撇嘴，拿眼示意关讯看，道：“还不是那黄小姐又来找小姐叙旧了，这一叙旧不知又要花掉几两银子。”关讯拍了虎子一下，边跑到张桂宝身边边说：“小姐的事，休要非议！”
　　张桂宝与黄子夜正在街上说着话，关讯在一旁真是干着急，心里想着夫郎已经因为小姐的事打卖出去一波了，不想今日这姓黄的竟还敢主动找小姐，要让夫郎知道了，咱们几个可担待不起啊！
　　哪知张桂宝再世为人，也就不记得黄子夜是何人物了。遇上前任的这么个熟人，心里不知如何对待，所幸推脱再三说下回再聚，自己脑伤还未痊愈不宜多在外停留，这黄子夜才放她一马。直让关讯大呼一声侥幸。
　　“如此说来，都是当日那丑八怪惹的事，妹妹不要介怀，姐姐定当把那小子找来教训一顿，方能给妹妹出这口恶气！”黄子夜竟是一派咬牙切齿的姿态，仿佛受伤的人是她一般。
　　张桂宝眉头都拧到了一起，才要开口，黄子夜就接口道：“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柳府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家，竟将柳小公子许配给你，真是难得难得！”她眼里竟还有许多看不出的东西。
　　张桂宝对于这门亲事早就不愿，奈何这事间似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亲事必结成，这时也顾不得许多，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也不必羡慕，柳小公子别人拿着当宝一样，不定许给什么样的人家，怎么可能给我？”黄子夜大惊，眼里闪过一丝什么，急忙道：“此事当真？妹妹可不要瞎说，得罪了柳家没有好处！”
　　张桂宝一撇嘴，没有说话。
　　黄子夜顿时像被狼撵了尾巴，脸色慌乱，急忙说道：“妹妹不要瞎想，能和柳家做亲，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呐！妹妹需记得，一定得记得，柳……柳公子是你的夫郎，这一点，是变不了的！”深深望了她一眼，才拱手作别。
　　张桂宝被她一眼看的寒毛乍起，须臾，才问起身边的关讯，道：“这黄……黄小姐，是不是有点怪癖啊？”关讯恨不得说上三天三夜黄子夜的不好，奈何终是不敢欺主子，才怏怏答道：“黄小姐家虽是商户人家，但家教也颇严，只是这黄小姐……”实在是个名副其实的败家子！但这话他不敢说出来，怕主子一个不高兴就让她和她娘丢了张府这碗饭。可张桂宝却理解错了，以为她说这黄子夜确实对女人有着一定程度的偏好，顿时心里竖起了警钟，把黄子夜列为禁止往来户。
　　这一天，张桂宝平安回了家。
　　一夜无话。

　　时光飞快，一下子就到了喜庆的这一日。
　　张桂宝身穿大红喜服，带着红花，坐在马上，由人牵着到了柳府迎亲。张桂宝望着门前仅有的两个象征喜事的红灯笼，心中疑窦更胜。且不说没有像样的仪队，就只有几个人抬着红花轿等在门口，身边的下人们已经开始议论，张桂宝眉头一皱，看了眼花轿，道：“走吧。”
　　由着人们簇拥着，张桂宝和花轿中的柳公子终于是到了张府，张府一派张灯结彩，与柳府的冷清大是不同。喜公牵着柳公子的手下了花轿，扶着他上了张桂宝的背。不知是因为这个世间女子力气大的缘故，还是男子偏瘦弱，张桂宝没感觉多费劲就背起了她的新郎。她感觉他的两只手不安地拽着她后背的衣服，不由得冷笑一声：你一个横着走的男人，这会装什么娇羞！外面声音大的很，但张桂宝知道他一定听到了，因为他的手放松了不少。张桂宝还没来得及想别的，就被喜公指挥着做着做那。
　　——一拜天地！
　　张桂宝偷眼看过去。
　　——二拜高堂！
　　这柳公子身形看着高了不少，怎么好像瘦了。
　　——妻夫对拜！
　　张桂宝一眯眼，两步急走过来，一伸手就要把新郎头上的喜帕扯下来。说时迟，那时快，新郎旁边原本扶着的小侍突然扶着新郎一个转身，张桂宝没扯到喜帕，却把那小侍头上的簪子碰下来一支，吧唧一声掉在地上，竟是分外响亮。
　　“胡闹！还不快扶你夫郎进去休息！你还嫌不够乱吗！”张夫人一声喝，让张桂宝难得的红了一下脸，不自主的上前扶着柳公子，退了出来。走到半路，就吩咐喜公将柳公子带到喜房，自己自去陪酒。
　　张夫人到底是不忍张桂宝受罪，连连推说有伤在身，替张桂宝挡了许多酒。因而张桂宝并没怎么醉，只是有些微熏。
　　张桂宝在家人的簇拥下到了喜房，正要推门而入时，猛地看见门边立着的小侍，右脸上有巴掌大的一块疤痕，另一边脸却是俊俏非凡，笔直的鼻子，似翘非翘起的嘴角无一不显示着他们的主人原是一位怎样的美人。张桂宝眯了眯眼，脑子里转过个念头，却道：“刚我可是碰掉了你的簪子？”那小侍一听这话，立马吓得跪下，不停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只是说着这两句，头上都磕出了青，谁知那张桂宝竟是弯腰亲自扶起了他，道：“本来就是我的错，我这有支簪子，送给你吧。”说着从衣服的暗袋里拿出了一只簪子，一支妖艳的木桃花簪。谁知那少年见到那支簪子神色一变，喃喏道：“小……小姐……我……”哪知下一刻张桂宝竟拿着这支簪子轻轻一抬手，这支簪子就插进了那小侍的头发里，她似笑非笑地道：“如此……甚好！”就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入了。
　　喜公笑眯眯地说着吉祥话，递给张桂宝喜秤，张桂宝顿了一下，挑起了柳公子的盖头。
　　周围有好事的闹洞房，原是奇怪张桂宝怎么不说话了，连喜公都脸色一变，大着胆子探头一瞧，不由得也倒吸一口气，对面坐着的新郎子，倒也不难看，一双弯弯眉，银盘儿脸，樱桃小儿唇，一对眼睛怯生生的望着你，也是极为可怜可爱。但是，这新郎子明显不是柳小公子啊！这新郎子看上去已有二十几许，不再是水灵灵的少年，更何况是名满京城的红衣柳媚了！
　　张桂宝脑子里并不乱，她隐约感觉有什么将要呼之欲出，还是笑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名满京城的红衣柳媚是这么个模样吗？‘柳公子’，我想我们毕竟曾相识过，怎么几天不见，就改了面貌……”待要再说什么，她父亲身边的蓉花急忙跑进了屋，叫了一声小姐，就附在她耳边如此这般一番。
　　原来柳家一开始就没说要嫁谁，还误导大家嫁过来的是柳小公子，实则把嫁过两次人被休回家的大公子送了过来。既解决了大公子的婚事，又给了张家一个下马威，也报了柳小公子的惊马仇。当真是一箭三雕！
　　但是……张桂宝看了看坐在那里摇摇欲坠，一脸可怜的柳大公子，连自己都觉得这门婚事有点问题，为什么张桂宝的娘会答应呢，为什么要托她爹的嘴告诉她洞房不碍事，如常进行？而柳家，这样做了以后，不怕柳大公子嫁过来受委屈吗？还是……因为拿住了张家什么把柄？

作者有话说

　　怎么感觉有点流水账的嫌疑……咳咳，其实是因为要把疑点和包袱埋下而已，真的，相信我！请看我无比纯洁的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