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有女琼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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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婉若拉了拉背在右肩上快要滑下去的行囊，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女子。那女子着一身嫩黄纱衫，人淡如菊。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容貌秀丽，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说了我一个人出来散散心，你却偏要跟出来。”琼华的语气中有些无奈。
“小姐总要人伺候的嘛，嘻嘻，”婉若挽着自家小姐的手臂说道。
“你呀，走吧。”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婢女，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琼华宠溺地笑笑。其实婉若真的搞不懂，今早掌门人和伏念先生送了聘书、礼书，还有一大堆的聘礼过来，要和老爷夫人商量婚礼的事情。明明是很开心的事情，可她家小姐却有些闷闷不乐，对伏念先生的态度也有些冷淡，怎么看也不像是快要出嫁的新娘子，还说要一个人出来散散心。伏念先生想要跟着，不过无奈婚礼和小圣贤庄中还有诸多事宜要办，实在走不开，就叮嘱自己一定要照顾好小姐。
“小姐，你都要成亲了，我们就这样出远门，万一要是误了婚期或者碰上什么坏人……”婉若心中有些担心。
“傻丫头，谁说我们是出远门了？”婉若摇摇头，“我就是去玉山游玩，来回五日也就差不多了，婚期还有一个月呢，更何况你家小姐我武艺高强，要是碰上什么坏人，肯定被我打跑了。”琼华拍了拍胸脯。婉若想了想，小姐说的没错啊，就算去玉山再玩个两三天也没有问题，而且小姐武艺确实不错，虽不及伏念先生，却也是小圣贤庄弟子中数一数二的，就连颜路先生也不是她的对手呢，也就稍微放下心来。
玉山位于齐鲁边界之地，峭壑阴森，迷漫云气。松注峰壁，啸雨吟风。蜿蜒其脊，势如游龙。雄奇瑰丽，是为齐鲁第一山。而玉山峰峦之中，有一条淇水穿过，淇水汤汤，声势浩大。如今秦国正对六国虎视眈眈，之前攻打了韩国，现在又攻打楚国。虽说外面兵荒马乱，可这玉山小镇却离楚国甚远，难得的一片安逸祥和。
赶了一天的路，即使琼华这样武艺高强的人也有些吃不消了，更何况婉若这个武功不怎么样的。婉若挂着一脸的倦色，在琼华后面亦步亦趋。本想着到了镇上就寻家客栈，好好地睡上一觉，可这玉山小镇的繁华却叫人眼前一亮。络绎不绝的叫卖声，精彩的杂耍，还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和在桑海城的完全不一样。她的瞌睡虫全都被赶跑了，拉着琼华东瞧瞧，西看看，嚷着：“小姐小姐，你快过来看这个，这手链真好看。”一条淡蓝色珠子串成的手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婉若拿起手链，“小姐，我们买这个吧。”琼华望着自己和婉若手上一大堆的东西，轻叹一声，无奈地点点头。两人把手链带在手腕之上，琼华看了看天边的夕阳说道：“我们去客栈吧，时候不早了啊。”“好吧。”婉若不情愿地撅着嘴。
吃完晚饭，琼华就让婉若服侍她睡下，婉若不由得奇怪道：“小姐，你今天这么早就睡了？”
“不早了，”琼华答道，“因为要寅时起来，去玉山啊。”
“寅时？”
“我想看玉山的日出啊。玉山拥簇着许多箭林般的峰峦，大峰磅礴，小峰重叠，据说每当玉山日出，就会云雾缭绕，层层叠叠的峦峰时隐时现，酷似浩海中的无数岛屿，特别是朝阳初现，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若锦绣。”
“真的吗？听上去好美啊！”婉若赞叹着。
“那就要早点睡，早点起才能看到啊。记得带件衣服，还有干粮啊。”
“知道了，小姐。”
婉若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八年前的她做梦也不曾想过，有一天能穿着漂亮的衣服堂堂正正地走在街上，能睡在客栈这么柔软舒适的床榻上，能服侍儒家的小姐。
父亲酗酒好赌，喝醉了便对她和母亲又打又骂，而家里的最后一口锅也被他拿去当掉还赌债。母亲则是整日以泪洗面，最后终于搬回了娘家，只剩她一个人孤苦无依。
在那个人生最黑暗阴冷的冬天，她穿着破烂不堪的薄衣躺在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心里想着也许她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也许就这样睡过去是不是就可以到天堂。
婉若觉得自己真的在做梦，不然眼前怎么会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在跟她说话。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胳膊，终于意识到原来不是梦。
这是第一次有人向她伸出手，第一次有人对她笑，第一次有人问她冷不冷，第一次有人夸她眼睛漂亮。
从那以后，她黑暗的人生终于有了曙光，而那道曙光就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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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山脚了啊，小姐！”婉若显得很是兴奋呢。
“嗯，我们上山吧。”
泉鸣峰是玉山的主峰。泉鸣，顾名思义就是此峰上汩汩山泉倾泻而下，恰似琳琅环佩发出的鸣响。沿途古树参天，林阴蔽月，踩着松软的草地，缓缓而行。
虽说是两人同行，琼华又武艺高强，不过毕竟是大半夜，婉若心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欣喜，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可怖。
“小姐，我怎么觉得好恐怖啊？”婉若紧紧地抓住琼华的手臂。
“嘘，别做声。”琼华小声说道，“好像有人跟着我们。待会儿我喊一二三，我们就一起冲进林子，甩开他们。”
“嗯。”
“一，二，三，跑！”琼华和婉若便朝林子里飞奔而去，而那群跟踪她们的人发现行踪败露，立即围了过去。婉若的武功比琼华差很多，琼华又要顾着她，两个人根本跑不快。那群跟踪她们的人很快追上了她们，大概有十几个人，将她们团团围住。那些人的身着夜行衣，其中一个貌似是他们的首领，衣着有些不同。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琼华冷冷地问道，而婉若只是死命拽着琼华的衣袖，躲在琼华身后。那个首领模样的人微微向前走了几步说道：“我们只是想请姑娘乖乖跟我们回去，保证不会伤您一分一毫的”。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上！”首领微微挥手，周围的黑衣人便围攻上来。这些黑衣人用的武功实在是见所未见，眼中是无比地蔑视，只在空中随意画出几个符号，婉若的身上就有了好几道伤痕，鲜血直流，婉若已经疼得无法言语，而不同的符号还让她忽冷忽热，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无法抵御，早已瘫倒在地。而这些人似乎更在意的是琼华，琼华虽然武艺高强，可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身上也有了好几道伤口。忽然，一个黑影朝婉若袭来，就当婉若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之时，琼华挡在了她的身前，一掌打在了琼华的背上。
“噗！”琼华吐出一口鲜血，沾满了婉若的衣襟。
“小姐！”婉若一声惊呼，吓得全身颤抖，望着嘴角沾满鲜血的琼华不知所措。
“婉若，你，你没事吧。”琼华虚弱地问道。
“我没事，小姐，呜呜呜，小姐，”婉若的眼泪直直地掉下，连忙扶住快要倒下的琼华。
“别哭。”琼华强撑着站了起来，婉若颤颤巍巍地扶住她，自己也险些站不稳，“我们不会死的。”语气是无比地坚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周围的黑衣人渐渐围拢过来，婉若只是看着琼华闭上双眼，又猛地睁开，一掌朝面前的黑衣人打去，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功力竟然提高数倍，掌风过处竟将好几个黑衣人打倒在地。而围拢之势终于打开一个缺口，琼华拉着婉若奋力逃出去。婉若渐渐感到琼华的体力不支，伤势似乎加重了，而后面的黑衣人依旧穷追不舍，终于看到前面有一堆草丛，两人躲了进去。
婉若紧紧依偎在琼华身边，而琼华终是忍不住又猛然吐血，此时的婉若真的想嚎啕大哭，想去找大夫，可却只能看着自家小姐伤重痛苦，而她连哭出声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死命地捂住嘴巴。黑衣人虽然因为失去了目标，而不得不放慢了寻找的速度，但是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咚。”婉若应声倒地，不能言语，无法动弹。原来是琼华点了她的穴道。
婉若当然知道琼华要干什么，她要救她，她要一个人引开追兵，她要一个人牺牲！泪水从眼眶中无助地溢出，小姐，小姐，婉若求求你，不要，不要！我只是一个小丫头，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而琼华的猛然起身让黑衣人觉察到了她的方位，她快步跑走，而忽然停下，朝草丛深处的人微微一笑，即使浑身是血，虚弱不堪，可眸子却灿若星辰，那是婉若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最美的笑容，琼华开口说了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琼华向前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前面是万丈深渊。而那些黑衣人步步紧逼，那个首领冷哼一声：“姑娘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不可能！”话音未落便又和黑衣人厮杀起来，而那首领看着手下人一个一个败落，终是忍不住出手了。他朝着琼华胸前奋力一掌。
“啊！”琼华的身体便轻飘飘地升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又直直地坠入深谷，就似流星最后的陨落，没了声响。
不！婉若心中大喊，小姐，小姐……终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黑衣人连忙朝山下望去，可却什么也看不到，那个首领恶狠狠地说道：“给我下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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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新月也如钩。
一名女子孤独地走向河边，小巧瓜子脸，双眉修长，眸中氤氲着点点泪光，惹人怜爱。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
“扑通！”一声巨响，不知什么东西坠入了水中。
“啊！”刚刚走到河边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起来。顾不得河水溅湿的粗布衣衫，连忙往后退去，躲在了河边的大树后。听见前面没了什么声响，才敢慢慢探出脑袋，渐渐走近河边。一片河水被鲜血慢慢浸染成红色，而水中似乎有一个人在垂死挣扎，死人了，死人了！女子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家中，关紧房门，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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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入水中的莫非是琼华姐姐？”我偏过头。
“不错。”子房一声叹息。
“这，这女子竟然见死不救！”我实在是义愤填膺。
“她后来也后悔了，想找人去救琼华师姐，只不过……”
“只不过？”我蹙了蹙眉，却忽然想到一件事，“等一下，她大半夜的一个人去河边干什么？难道只是路过？”
“自然不是，她是去寻死。”子房淡然解释道。
“寻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正是，她若回家找人去救琼华师姐，别人便会问起她为何去湖边，她又该如何解释呢？”
“可，可就因为如此，她害了一条人命啊！”我心中还是不忿。
“想必如何取舍她也十分矛盾。”
“为何这么说？”
“这女子名唤萍儿，而她姐姐青儿是村中数一数二的美人，与当地一位大户人家的公子相恋，可因门第悬殊，只能嫁给他做妾室。只不过红颜薄命，那位青儿姑娘刚刚病逝，这位大户人家的公子不仅毫无伤心之色，而且要另纳萍儿为妾。”
“什么？”我讶异道，“怪不得萍儿姑娘要去寻死，嫁给这种薄情寡义之人，还不如死了痛快！那萍儿姑娘之后还是嫁了吗？”
“她别无选择，”子房摇摇头，“那家人有权有势，她家只是普通农户，不得不嫁。”
我一声轻叹，对这位萍儿姑娘满是同情：“那婉若姐姐呢？晕过去之后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有女琼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