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票》江月静娟

6、伤

　　“我、我…”王知雨睁眼，看着何洋微笑着甚至有些幸福地注视着自己，漆黑的眸透出一丝悲伤，心里却拿定了主意，“何洋，去我家里吧，这儿人多。”
　　“喂，说好了，不能反悔。”何洋心里乐翻了，勉强着不要表现得太过明显，眼角眉梢却微微翘着，十分可爱。
　　停好车，何洋拉着王知雨一路蹦上四楼，到了门口，顾不上让王知雨开门，便叠声催促着：“知雨，快说什么原因，我帮你分担分担。”心急的何洋只想着揭开折腾了自己一周的秘密，完全忽略了王知雨惨白的脸色，直到钥匙掉地的清脆响声传来。
　　王知雨赶紧捡起钥匙，努力地想对上钥匙孔，手却抖个不停，细细的刮划声尖锐地响着。
　　何洋敛了神色，满腔喜悦不翼而飞。他知道这样逼知雨不道德，可是不剪开结痂的疤，如何挤出伤口里的脓血？伸手覆上王知雨苍白而冰凉的手，细细的颤抖传进了心里，有一点痛，有一点痒，淡淡的纠结。何洋忽然想起了水晶，那种透明而典雅的脆弱。
　　钥匙很快插进匙孔，王知雨轻轻一旋，推开门。俩人静默着走进客厅，王知雨突然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何洋，我喜欢男孩子。”何洋有些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坐在沙发上困惑地仰望着王知雨。
　　“我是说，我爱男生，像女生爱男生那样，你明白吗？”原来恐惧到极致就成了无畏。平和到诡异的心态。
　　“爱男生？怎么可能？”何洋总算明白了，血色一点点从脸上褪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知雨，男生怎么可能爱男生，别骗我了。”何洋挺直了背，乞求着王知雨的否认。
　　“对不起，我没说谎。”看着何洋惶恐的神色，王知雨没来由地觉得放松和安心。这是何洋吗？始终无法有真实的感觉，这场由自己导演的本应惊慌不定的坦白，竟在自己无法融入的情况下进行了，先前的紧张简直像是演戏。
　　“我不信。”
　　“何洋，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可这就是实情。”
　　“别说了。”何洋猛地起身，茶几滑过地板发出尖锐的响声。
　　俩个人都怔住了，呆呆地对视着，这才发现对方受伤的神色。
　　“我先走了。”何洋抹了下脸，拿起书包离开，擦身而过时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轻轻说了声，“阿姨再见。”
　　妈？
　　“妈。”王知雨转身，刚好看见母亲闪避的眼神，王知雨清楚地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妈。”王知雨走过去，像往常一样将手放在母亲肩上，周玲反射性地伸手挥开。
　　看着儿子受伤的神色，周玲心里后悔，嘴上却无法说出道歉的话。太突然了！这一切的一切，她需要时间来整理。
　　“知雨，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
　　“嗯。”王知雨收回手，感觉寒意一点点从手掌侵入心里。
　　“那个，临时出差，这几天我都不回来了。”周玲挥挥手上的包，逃也似的离开。
　　“嗯，”知雨紧跟着下了几级台阶，看着母亲迅速离开的身影，颓然坐倒，“妈妈，路上小心。”
　　知雨捂着嘴，泪一滴滴滑落。原来人生如戏，什么事都可以发生。
　　天已黑了。小区街灯微弱的光射进来，照在右手手臂一块不同寻常的白色皮肤上。这是初离开父亲时，自己帮忙做家务被烫伤的。当时母亲紧张极了，带自己到最好的医院去看伤，可是这个地方，却怎么都好不了，无法恢复弹性、色泽，成了一块死皮。
　　“滴滴、滴滴。”口袋里手机振动起来，知雨擦擦脸，接起手机，“妈……我知道…没事…我还好……嗯……再见。”
　　也许何洋说得对，自己是太过纤细了。受了伤，无法恢复如初，本就是悲哀。
　　何况如今，已没人会带自己去疗伤，最后的庇护所，已失去了。
　　起身拍拍衣服，王知雨若无其事地走向房门，关门挡住邻里探询的视线。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得很辛苦，主要是不在状态，希望早点恢复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