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番外：胭脂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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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从有记忆开始，我就在七秀坊里了。
坊主不说，可年长的婆婆却私底下议论我的容貌。
白发如雪，怎么看也不是常人该有的。我不去关注，也不想让担心我的坊主和师姐们为难。这是七秀坊，是大家一起生活的地方。猜疑、提防、恐惧一旦生根发芽，那就离毁灭不远了。
我的容貌无疑是绝好的，从小我就知道这一点，长大了我依然如此。从那些达官贵人惊艳而贪婪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不过我也不去在乎，我的舞又不是只跳给那些人看，比如说还有唐无心，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隐身躲在一个角落，脸上还挂着奇怪的面具。
“为什么你们唐门都喜欢带面具？”
她围着我打转，眼睛不时的在我身上上下。直到我不耐烦为止，她才嬉笑的看着我说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七秀坊的衣服不是大红大红的，像要嫁人一样。”
我自幼长于七秀坊，这点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那是最正的红色，看师姐们在台上水袖纷飞，一身火红好像要燃尽身上的灵魂，就觉得人间的绝色也莫过于如此。这美太热烈，太霸道，又太过于短暂，就想着七秀坊的女子一样。
我悲伤感叹，不想那皮猴子竟趁着我发呆的空当，摸上了腰间的花鼓，我一记寒光过去，那人才讪讪的抽开手。
“你们唐门都像你一样……”没脸没皮，没心没肺
她苦着脸：“不是，他们整天冷着一张脸然后一问三不知，连语调都是一个声调的。我们堡主说，这叫体现行业特色。”
说完我就笑了，不是她的话，而是看着她苦大仇深的脸，忍不住笑了。
也许这个笑太无聊了，把她激怒了，她像炸毛的猫一样伸手要去套暗器不过又收手了，依旧苦着脸：“不许笑，我还没笑你们整天像新娘子一样呢？”
眼光飘到梳妆台上的花钿，她灵机一动：“秀爷，我给你贴花钿，好不好。”眼神顿时像极了东家的狗看到肉包子一样。
看她这样，我就知道她又犯浑了。身为一个杀手，脑袋却意外的不好使，实在是唐家堡家门不幸啊。
我自幼貌美，这大概算是我那无缘的父母送给我的唯一礼物。世人皆赞我白发倾城，冰肌玉骨，妖娆天成。年岁渐长后也便不再喜欢那些诸如美貌倾城之类的词汇。大概是这所谓的男儿自尊在作怪又或者是那些好南风的富贵之人给惹烦了。可笑我这穿着大红舞衣行止端庄的男人不被看做男人，那些营私舞弊流连于烟花柳地甚至有断袖分桃之好的男人却被看做真男人。美好的东西大约都逃不了短暂的的命运。
不知怎的，对着她惹人厌的讨好笑脸。我居然萌生了偶尔犯浑一次也不错的想法。阴差阳错的同意了她的放肆。
“有本事你就试试看。”
那人一听，把我推到镜前，兴高采烈的摆弄着妆具，我很怀疑她知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看着她犹豫的神色，我想我真的不幸猜中了。
每次过来，都是一副素颜的模样，头发也是随意的扎起。还有那身永远都扎眼的蓝色。别的女孩是十指纤纤，她的指头圆润得永远只会让人想起楼下包子摊热腾腾的白馒头。
她左右摆弄了两下：“这个怎么使用？”
我打趣道：“唐家堡机关诡变复杂，你都懂了。怎么这点平常女儿家都懂的事情你不懂。”
她气恼的跳脚：“别以为会化妆就了不起，老娘也是很聪明的。”
说完看她粗鲁摆弄的样子，我就心疼我这价值不菲的妆具，虽然我不好涂脂抹粉，但该有的这里一样也不会少，而且每一样都是精品。
我心里明了，这人但凡害羞了，别扭了或是气恼了，这老娘九蹦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唐家堡里谁人教的。眼下大概真的是穷弩之末，就是给她半天她也研究不出个门道。
我夺过胭脂：“算了吧！好端端的上等胭脂被你这么一弄，我明天就不用用了。”
那人嘟囔：“难怪气色那么好，原来是作弊。”
我装作没听见，指腹缀一小抹胭脂，沾一些蔷薇花水，用掌心温度化开在脸上晕染开来。
“看，像这样，要慢慢来。还说贴花钿呢？就这本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花钿贴完了，本来这等女气的东西我是不爱用的。不过这回就惯她一回吧！唐门居无定所，多是随着任务，能来一回扬州也不容易。
我这么想着，看那铜镜里的人儿，心情也晴朗起来。
“花钿都贴了，我剑舞给你看吧！”七秀弟子多爱美，这舞自然也求尽善尽美，衣着也好，装饰也好，打扮的美美的才好跳舞。
她眨巴着眼睛，开心到：“我要有大扇子的那种，还要搭一把伞。”
真是不解风情，好好地七秀剑舞被说成扇子舞。不过这人脑袋不好，也不能对她要求太高，或者说对唐门的量产水货要求太高。
这次我剑舞，她伴乐。用的是唐家堡出品的竹笛，音色清扬婉转。我一个水榭花盈落在鼓上，轻腕衣袖起身旋舞，霓裳羽衣号天落，袖手天地低昂。转身一记鹊踏枝头，血影天宇舞姬长袖转回鸾，举袖回罗衣，身轻由回纵，衣袂飘飘。鼓下水光潋滟，只余下一抹红影摇曳。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见她痴傻的样子，觉得自己这曲也算值了。
“太美了。美人哥哥，再跳一只好不好。”
我不由嗤笑出声，抽出双剑：“好啊！你觉得剑破虚空怎么样。”
她一个惊鸿游龙迅速后退，忙摆手：“只是笑话，哥哥何必当真呢？”
一曲舞罢了，也真难得她能记得这支舞曲。还以为唐门的脑袋里进不了风花雪月的东西。
一问之下，她坦言
“这是我家有一段时间天天都是大笛子，弄得我们都练不好功。堡主不许他们相见，两个人就干脆每天在后山吹笛子传相识。后来藏剑师兄来了，也吹起笛子。那人就弃了笛子换山歌。藏剑师兄嗓门没他大，可把藏剑师兄气坏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把藏剑唤作师兄，不过那个那个五毒真是勇气可嘉，不知道能否得了唐门那位小姐的芳心。我询问之后，她笑得很很花枝乱颤，捏着嗓子道：“你说呢？话说回来，五毒的特产真好吃。”
短暂的相会之后是长久，甚至是永久的离别。后来安史之乱，再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了。只听说无数唐门葬身于这乱世当中。岂止唐门，七秀坊不也如此吗？如今七秀毁了，家也没了。我等了无数岁月，终究是没等到这大唐盛世再临的一天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有时我也会坐在万花谷，悲伤的想：
混沌初开盘古初，一治一乱不一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番外：胭脂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