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伍》钰戮

6、星星

　　6 –星星

　　黑。白。
　　金。
　　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什么颜色在迸溅。
　　一滴。两滴。最后汇成了一片。
　　浅金色的河流。

　　“这间屋子是做什么用的？”
　　被一句话突然惊醒，我猛然地睁开双眼。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啊……那只是一间放置旧物的仓库罢了。没什么可看的……”伍祭的声音听起来稍显慌张。
　　为何声音听起来如此之近……诶……为何我突然惊醒……？
　　我倒吸了一口气。——反应过来了。他们这是已经走到门外了吧。而且门还有一条缝，如果简愿意的话，轻轻一只手就可以把这扇门打开了。
　　我屏住气息，慢慢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我现在真的很庆幸自己是在一旁的置物架上而不是在门缝边，不然透过的阴影都会直接把自己暴露吧！
　　“杂物啊？比如什么样的？”简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端庄了，反而有些拖沓。糟糕，难道她是已经有所怀疑了么？我不禁皱紧了眉毛。
　　“……就是一些失败品啊……废弃的人偶啊什么的……”
　　“哦~这样啊……”简听起来像是失了兴趣。我听到伍祭呼出了一口气。
　　但我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没错，出于伍祭的吩咐和考虑，我自然是不被她发现比较好。而且让别人发现了我的存在恐怕只会造成无谓的事端——就像是之前的怀特先生一样。——想到怀特先生，我又不免有些感伤。祭到底是如何看待我的存在的呢？我像是被他锁在柜子里的一个秘密，明明被他一人知晓便足够了。但现在这个身为秘密的我却有些浮躁——想要被发现，想要被认可，想要像穗苗一样被介绍成为一个家人般的存在。
　　但我还是一动不动，或者说不敢妄动。我在内心欺骗着自己：作为秘密，还是等待着被揭晓吧。或者就……永远尘封。
　　……
　　不对。
　　“不对。”
　　我正惊异于这与我内心想法重合的声音，随即下一秒就听到门“嘭”地一声被撞开。我的心顿时拧作一团。
　　只听到简笑吟吟地说道：“万一里面伍藏了什么宝贝呢！”
　　我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哇，还真是一片黑……不过哪有你说那么糟啦，这不是干干净净的么？”
　　干净？我差点笑出声。简也太给伍祭面子了吧，我清楚地记得上次进屋之后那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到我的咽喉都很难受。一不小心把君的衣服碰到地上弄脏了，还遭到了伍祭的嫌弃……
　　……不过……
　　……不过好像今天进来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感觉？
　　我能够清楚地听到简和伍祭已经走进了屋子，但我还是斗胆轻轻移动了一下下巴，在柜子上蹭了蹭。
　　——果然。很干净。蹭着都没有灰尘沾上而滑滑的感觉。
　　我开始脑补着伍祭打扫这间屋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高兴。
　　“哎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有灯么？”简的声音飘来飘去。
　　伍祭还是继续阻止着她：“哎这间屋子里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堆不用的东……”
　　“啊找到了，这里有根灯的吊绳……”
　　我听到轻轻地“啪”的一声，就像是平时拍拍手掌的声音。随即传来伍祭的声音：“这条绳子很脏的上面全是灰……”
　　“伍你怎么了这上面明明这么干净！”
　　哈哈……原来连灯绳也有清理过。这可真是误打误撞了。

　　“啪。”
　　即使是闭上的眼皮，也能感受到外面的明亮。我的眼球忍不住转动了几下，但在闭上的眼皮之下看起来也只是很微妙的动静。这样子应该不会被抓住猫腻吧。
　　然而一旦有了光明捕捉到我的就不仅仅是我微微转动的眼球了。毕竟我还是个……可怕的人，头，偶。
　　“哇……那是你和哥哥的恶趣味么，伍？是个真人大小的人头？真可怕。”
　　我感到被一双手给捧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听到伍祭阻止她的声音了。
　　我还是紧闭着双眼，尽管我知道简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接下来的漫长的一分钟，屋内一片寂静，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明明闭上眼都能感受到的光明，仿佛在刹那间就消失了。不是黑暗，却比黑暗更让人畏惧。我忽然开始想象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偶，没有思想，不会醒来，那对这个什么都感受不到的世界，我会充满所谓的“冷漠”的情绪么。现在的我看不见外面，却又看得见光。一片迷茫的暗调的橘黄，让我想象不到晴天或是夜晚。和睁开眼睛看见的一片黑暗而感到绝望相比，现在的“失明”却让我感到紧张。仿佛现在睁开了眼，就像复活一样无知而幼稚。
　　脸上感到有水滴。然后温暖的手掌抚上我的眼睛，再往上拨开了我的眼睑。
　　——终于看到了外面。
　　好像眯上眼睛来抵抗一下重见光明的不适感，但眼神却死死盯着眼前的简移不开。总算看清楚了她的整张正脸，但她现在的表情却比人偶的我显得更加没有生机。她的眼眶没有红，皮肤也没有因为抽泣而颤动，然而一颗一颗豆大的泪水却从她的大眼睛里不断地涌出来。
　　“哈哈……”漫长的沉静之后，简总算是干笑了两声，“伍你真可怕，我看着他，居然觉得就是哥哥在看着我。”说着她又用她的手指轻拨着我的睫毛，“这对瞳孔，好像真的一样。”
　　“简，你醉了。”
　　听到了伍祭的声音，我才发现自己差点忘了他也在场。之前实在是太安静，让我都无法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的存在。我的余光能够注意到伍祭就站在简的身后，但在不转动眼球的前提下，我很难看清他的状态。只能依稀感觉他站在一片黑影中，像是要被吞噬了。
　　简把我抱在了怀里，终于开始抽噎。
　　我的右眼刚好从她的肩膀上露了出来，这我才清晰地看到了伍祭的清晰的身影。我努力地眨巴着眼睛，想跟他示意现在简看不见——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呢——我想示意他我还活着。活着。
　　但他没有转过来看我。而过了一小阵，简的哭声没有停止，但伍祭缓缓地转过身来，避开了我的眼光走到了简的正面，从她的手中接过了我。我感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捋过了我的头发，然后重重地按压住了头皮。他把我放回了那个置物台。
　　“简，我送你回家。”他扶住简的肩，慢慢地把她移动出门口。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太好的。安全。虽然被简发现了自己，但至少她没有发现我是会动的。我暗自苦笑。
　　但祭突然转过头来，用右手握住了门把想要关门。看似如此，他现在却是看着我的。
　　那是什么表情？悲伤，还是无奈？——总之是一张没有笑容的脸。
　　然而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他的双眼，我突然想到了夜空中的星。这是整个今晚，在我脑中最圆满的幻象。
　　——纵使他没有笑，我却笑了。

作者有话说

　　说好了日更就日更 （好开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