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伍》钰戮

25、贪婪枝茎

　　25 –贪婪枝茎

　　伍祭闻声而出，我也慢慢地走到了客厅。他已经向书房走去了，我则看着那个金丝鸟笼从书房门口一直滚出来到了客厅的沙发边，撞到了茶几的边沿再反弹了几下。想必刚才的巨响就是这个鸟笼被扔出来的声音了。
　　一定是常希说了什么让穗苗生气了，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可不是说着玩的。想着刚才常希迅速地走掉了，我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向书房走去。
　　“我以为你又摔下来了！看来是我大惊小怪了。”伍祭呼出一口气。
　　穗苗竟然还是和我俩撤退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姿势，待在那本小说边，直直地盯着书页。她头也没转过来，说：“那个金丝鸟笼，赶紧帮我扔掉吧。什么东西，简直有病。”
　　想到常希的恶趣味，我也觉得非常赞同穗苗的观点：“好，我去帮你扔了。”我转身想要走过去捡那个笼子，伍祭走过来按住了我，然后走到我前面去把它捡了起来。
　　我总觉得穗苗应该是包了一肚子火，但是还是强行继续看着小说的样子，便想试着劝劝她：“穗苗，我觉得常希是很喜欢你的，虽然变态了点……但是还是很喜欢你的。”
　　穗苗突然转过头来瞪着我：“你知道什么？怎么，今天出去请你喝了杯咖啡，他就深得你心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话……“我可能是不太懂，但是他都跟我们说了很喜欢你了，不就应该……”
　　“对！不错！他是不停地说，还不停地问！”穗苗突然高声打断了我，发气地说道，“不停地问不停地问！‘穗苗你喜欢我吗告诉我好吗？’”
　　“对呀他或许不知道你的想法……”穗苗大概真的有误解，我想尝试让她理解。
　　“白痴吗！？？”
　　这三个字分贝着实很高，吓得我一下子靠在了书房的门上。伍祭把金丝笼暂且放在了沙发边，然后走过来到了我的身边。我瞟了眼他，看他死死地盯着穗苗。
　　穗苗很焦躁地笑了一下，然后继续用很大分贝的声音说着：“他不停地问我是想要怎样？？难道还真的想用我的一句承认结束掉他愚蠢的婚约吗？！‘我要结婚了，但是我想最后问你一句’最后？既然都知道是最后，还何必要来逼迫我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被她的一大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很想说点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不过其实最让我惊讶的，还是这个样子的穗苗。我见过她生气，见过她吼叫，但是像这样子、看似面不改色但说的每句话都像带着刺的她，我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沉默了好久的伍祭发话了：“他告诉你了。他的婚约。”
　　“不错！所以他这次特意过来就是想要说这个吧！多谢他专门过来一趟！但只能跟他说对不起了，我什么话都不想跟他说！”穗苗继续说着讥讽的话，还带着一丝勉强的笑容。
　　“穗苗。”伍祭突然叹了口气，“人都会经历失恋的。常希是个懦弱的人，他的选择或许也是给你一个解放了。”
　　“哈？”一瞬间穗苗露出了很难以置信的表情，“给我解放什么……？”
　　“你也是。”伍祭不顾穗苗继续说着，“你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情，也什么都不敢对他表达出来。我知道你在害怕的是什么，所以我不怪你。”
　　穗苗本来睁大的眼睛稍稍松懈了些，但是整张脸的表情还是僵持着。我总觉得如果是我有这样的表情时我大概是想哭的，穗苗现在也会想哭吗？
　　然而我回想了一下，我竟然从来没有看到过穗苗哭的样子。再次望向她，她皱着眉头，眼睛却失去了焦点。
　　伍祭上前了两步，轻声说：“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如果你真的想要做一件事情，是没有人可以拦住你的。”说着他把一只手伸过来勾在了我的肩上，“看。我和这家伙不就这样子这一起么。”
　　我感觉话题总算扯上了我，那我也可以有话语权了：“我也是人偶哦穗苗！”
　　穗苗抬起眼来看着我们，然后把目光直接对向了我。她静静地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而刚才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我意识到这个时间上能够真正说是能与穗苗互相理解的人，大概就只有我了。虽然她比我先“出生”，比我看了更多的书和电视，但无论如何我们两个都是由人类的手创造出来的人偶。对，无论如何，我们俩都只是人偶，但又不普通，是充满心的人偶。
　　这样想着就感觉内心十分充实。现在的我，也有“心”了。不然像之前只有一个头，好像想了再多的东西，也只是一份幻想。现在一动了一些感情，就像喝入口的水，物理上、心理上都能感觉到它在蔓延开来，扩散到全身。
　　“我想喝酒。给我来杯酒喝。”穗苗忽然说。
　　我连忙说道：“啊？喝酒？现在？为什么要喝酒……这么辣，喝了还会神志不清的。……穗苗，那个，有个问题，我是真的很想从你的嘴里听到答案。”
　　“说。”
　　“你喜欢常希吗？”我怯生生地轻声问道。这个问题的回答如果我不亲自从她的嘴里听到，我就仍然无法百分之百的认同伍祭的说法。
　　“……我最讨厌他了。”
　　“但是……”
　　“但是，我现在很失落。”穗苗的身体有些微微发颤，“头颅君，你看，我是不会哭的。大概君在创造我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设定吧，或者是我没有那样的感情。我现在觉得有一种又像后悔又像厌恶的情绪，压得我不愿意承认任何对那个人的一丝情感。他口中对我的喜欢，确实让我觉得和别的人有些不一样。我听到会觉得高兴，但也会有很多怀疑。”她嘴角一歪，“他无论对我说出的多少次喜欢的话，心里都不会忘记我是个人偶。对人偶的喜欢，跟对玩具的喜欢有什么差别，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所以他跑来我这里……呵……在已经跟别的人定下婚约之时，还来问我的心情。”她的声调又开始上升，“问我的心情？他明明就是把自己的迷惘全部压在我的身上！还想让我承认对他的喜欢？未免也太自私了！这样子给他套上一把枷锁，让他环抱着他想要的罪恶感回到他本来属于的地方，我才不要让他如愿以偿！”
　　她的一大段话过于突如其来，我在尝试着把每一句话放慢好好地去理解。而伍祭却干笑了一声，也大声说：“就这样干吧穗苗！这种小屁孩的游戏就该让他这样结束！”
　　这段宣言似的话从伍祭的嘴里冒出来，我真是听蒙了。穗苗猛捶了一下桌子，然后开始自嘲似的放声大笑。然后伍祭就转身走向了厨房，不知道从哪儿又拿出一瓶细长的金黄色的酒，倒在了三个酒杯里，用手指夹着和酒瓶一起拿了过来。他把其中一只酒杯递给了穗苗，她立马伸出双手给抱住了。再把一杯递给了我。我莫名其妙地接过了酒。
　　他自顾自地拿着酒杯向前敬了一下，就一口气把一杯子的酒全部灌进了肚子里。我闻了闻杯口传来的浓郁的酒精味，对他这一口干的举动不知道说是惊讶还是佩服。
　　“常希这小子，真的是幼稚可笑。”他喝完之后马上就开始以一种抱怨的语气开始说，“要不是穗苗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谁能忍受他这种轻浮的作态啊。”
　　我还难得看到伍祭这么一副直接咒骂人的样子，说：“你是不是带有个人偏见啊……”
　　“不错。有。”他说着又给自己斟上一杯，然后举向穗苗，“来。我们干杯。”
　　穗苗抱着杯子跟他碰了一下，我连忙也把杯子伸过去算是碰着了边。想着伍祭或许是想让气氛不这么沉闷，我就也想要帮他了。虽然心里的逻辑还是认为，既然穗苗始终不愿意回应常希的感情，那他们俩就没有在一起，就不是恋人，那他和别的人成为恋人结婚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我的眼睛里看到的明明就是：穗苗很生气，穗苗很失落，穗苗还想喝酒，让自己变得昏昏沉沉的。
　　穗苗很伤心。常希对自己的喜欢也不过如此，他还是和别的人要结婚了。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我一直很喜欢伍祭，他却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那我可以再喜欢上别人吗？
　　——不行。不行。我的生是因为伍祭，我的头、我的身体是因为伍祭而存在。我没有想和伍祭以外的任何人在一起，没有满脑子想过其他别的任何人的事。我是没有办法喜欢上伍祭以外的人的。
　　穗苗的理性大概也是如此吧。我看着她抱着杯子正在喝里面的酒，但还没有喝完，我便伸出了手中的杯子，对她说：“穗苗，干杯。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只喜欢着穗苗、只愿意和穗苗永远在一起的人的。”
　　穗苗停下了，也再次把手中的杯子抬起——轻轻的一声“嘭”，干杯的声音。
　　“如果没有，那我宁愿这辈子就只和你们在一起。”她说。
　　伍祭在一旁嘟囔着：“什么宁愿，怎么，跟我们一起有什么不好的。”
　　我望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包含的泪水么？那上面有着一丝丝纹路的浅蓝色瞳孔，就像美丽的漩涡，然而怎么看也没有湿润的感觉。我想起自己每次不争气的哭，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一种宣泄感情的方式。但她却没有。她的所有感情，都只能从她那些执拗的话语中间去揣摩。穗苗弯着嘴角，小小的手臂抱着酒杯把剩下的酒饮入了自己喉中。我突然对眼前这个女孩肃然起敬，她的孤独感或许已经大得难以言喻。

作者有话说

　　忙这忙那又坑了一个月 继续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