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情》榴莲不常有

27、第二十六章

　　齐狩的国都名为无影城，位于被齐狩七大王国包围着的一片群山环绕的盆地之中，由于山山相连、环环相绕，处于其中的无影城很难被人发现，所以名之无影。
　　与齐狩大多穷山恶水的地方相去胜远，群山合抱之中的无影城异常繁华、热闹非凡。城中有着一条清江绕流其间，清波之边便是街道纵横、车水马龙的盛景，而等到了天黑，四衢八街尽皆华灯璀璨，江上画舫凌波穿梭，江边金粉楼台鳞次栉比。无影城就像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用她迷醉的眼波灌醉着城中的人们，让你日日醉去不愿清醒。
　　而无影城北边的御龙山，大概就是这城中唯一没受到诱惑的地方。
　　御龙山就犹如一个遥不可及的天柱耸立于城的正北方。山不仅高且大，遥遥望去一条银链似的江水从其上奔流而下直达山下城中，其上不止有绿树繁茂，还有碧瓦朱檐、雕梁绣柱点缀其间。每到日升日落，日月交替之时，山上岚霭缭绕，飘然出尘的好似仙山琼宫。
　　这夜，玉兔东升，御龙山位于最高处的一座楼台之中，一人在凭栏远眺山下灿若星河的景色。整座楼台都是一片漆黑，这人隐在一片黑夜中，只有一双眸子映着山下灯火，晦暗不明阴晴不定。
　　“你说——朕派去凤翎的五位狼使，包括狼使尊者都失败了？”说话人语气平淡的让跪在他身后的人更加胆战心惊。
　　他双手伏地，趴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陛下，都是臣一时失察，以为我们的计划已经万无一失，谁知突然冒出了一伙人，害得您失去了五位狼使！请陛下饶恕臣这一次，臣已经派人继续追杀凤翎的安王……”
　　“真是蠢才。”
　　跪在地上的人一听这个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陛，陛下，臣……”
　　“你以为朕在乎那几个死了的东西？虽然很少人能经受的了狼血的厉害，但是只要有九月在，那些奴隶几百个中总能产生一个狼使。即使没有狼使，生出几个怪物也会有点用处。”
　　听着这人语气淡淡地说出冷漠无情的话，曾经见过那些所谓“怪物”，即使是心狠手辣如他都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朕生气你们这帮废物，布置了这么久，不仅没把炎凤珠带回来，也没把它毁掉。狼使死了就算了，反正他们最后会化为尘烟留不下任何痕迹。你竟然还派人去追杀？你是觉得凤翎不会在那些尸体上抓到什么把柄，然后归罪于我齐狩吗？”和风细雨的声音中并没有怒气，却硬生生透露出一股森然。
　　“真是枉费朕当初把这事托付给了你。你说父皇当年是为何要把你送去凤翎，而朕今后还要你有何用呢？”立在栏边的人旋过身，在黑夜的衬托之下，他看起来就像一位从最黑暗出走出来的帝王。不对，不是像，他本来就是一位帝王。
　　月亮刚跳出了云朵的笼罩，浩瀚的月光洒遍大地，浩星君吴嘴边还含着笑，目光冷冷的看着跪着的人，好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樊静。”
　　“是。”听见声音，一个人影从屋檐上飘了下来。
　　浩星君吴抬脚向楼梯走去，曲折的楼梯上传来他冷淡的声音。“近日宫中生食少了，想必新生的那些东西没能吃饱，就让陈大人去给他们加点餐吧。至于他的位置，就让他下面的人来顶替。”
　　“是。”
　　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的人，立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陛，陛下！饶老臣一命啊！”
　　从临渊阁出来后，浩星君吴一人顺着路缓缓向位于山顶另一端的一座宫殿走去。这座宫殿四周没有一棵树一株草，从远处望去金碧辉煌一览无余。他刚走到宫殿外，本来空无一人的台阶上就出现了两个人。
　　“陛下。”
　　浩星君吴走上台阶示意两人平身，然后问道：“宫中如何？”
　　左边一人上前一步回道：“回禀陛下，宫中一切如常，只是……九月公子还在生陛下的气，所以这一月来都没怎么进食。”
　　闻言，浩星君吴沉下面孔道：“这是一切如常？为何没人告诉朕？”
　　右边一人赶忙上前一步道：“陛下息怒。是九月公子不让臣等告诉陛下，说……”之后的话犹犹豫豫不敢说出口。
　　浩星君吴扬手道：“你不说朕也知道九月说了什么，还不是说不想见我这个昏君。”
　　“陛下，臣等不敢。”
　　浩星君吴没看躬身请罪的两人，从他们身边走过道：“罢了，你们就继续守在这里吧。朕一人进去看看。”
　　两人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转身道：“陛下，万万不可！樊静大人没跟在您身边，万一九月公子又伤了您……”
　　“他不敢。”冰一样的声音让两人闻言心生战栗。“他可不想再伤了那个人。”浩星君吴长袖一甩，踏入宫门，健步如飞地朝深处走去。
　　与宫外地上寸草不生大相径庭，这宫内却如同一个原始森林，不仅花草遍地，树木丛生，穿过宫殿来到后园，一入眼就是一棵参天古树，树高大的难以想象，枝桠交错蔓延，编织成了一张网将整个宫殿都几乎包围住了，却没有一根树枝超出宫殿的范围。现在已是夜晚，树上挂满了小巧的灯笼，整个后园绿草如茵，被照得灯火通明，连角落都一清二楚。
　　浩星君吴一眼就穿透古树旁雾气蒸腾的一眼温泉，看见了角落里蜷缩着的一团白色。
　　一直硬冷的唇角微微掀起，他绕着温泉慢慢朝“它”走近。
　　“九月。”距离还有几步的地方，他就停下了脚步。因为根据之前的经验，如果他再走近，必定一时半会儿在宫中都找不到“它”的影子。
　　白色的一团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看着“它”孩子气的动作，浩星君吴语带纵容地叹气道：“九月你又是朕刚走到宫门口变的身？朕今日明明特意换了熏香的味道，你怎么还分辨得出来。”
　　这次，白色的一团动也不动了，好似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
　　这般情景让他也很是无奈，他继续朝着白影道：“九月，朕知道你这一年来都在气朕利用你。但是你可知朕一直也很生你的气。”轻柔的话语中含着淡淡的责备，几乎让人错以为眼前是一位女子在满眼幽怨地埋怨情人为何对她负心抛弃。
　　白色的一团似乎被他这一句话给惹怒了，突然间猛地抬起头来朝浩星君吴凶狠地龇牙咧嘴。
　　尖吻尖耳，白色毛皮，金色的兽瞳，还有额中央潜藏在白色毛皮下一道宛如新月的银色胎记。眼前的白色，赫然就是商昙曾经所说的那只察合哈正在寻找的狼。
　　浩星君吴见白狼抬起了脑袋，满意的笑了起来，走上一步准备俯身摸“它”的头，却手还没碰到就被“它”一个跳开给躲过了。
　　“嗷~”
　　白狼几步沿着粗壮的树干攀爬，一个纵身跳到了古树上一根树干上，仰颈朝着天空一阵长号，似乎在发怒警告他不要碰“它”，又似乎是在呼唤什么人。清冷的月光下，白色的身影显得无比骄傲而又孤独。
　　缓缓捏紧空无一物的双手，收回身侧，浩星君吴直起身体，仰视着树上停下嚎叫后冷冰冰注视着他的一双金眸。
　　“九月，你每次都是这样，一旦朕想触碰你就躲得远远的，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他，想必你早就扑上来了吧。朕——真的很生气，九月。为什么不但父皇选择了他，连你……也要选择他呢？而且还总是为了他和朕生气呢？明明你在这世间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朕啊。你一开始不也是亲近朕的吗？”落寞的味道渐渐在空气中飘散开来。“九月，近日朕总会情不自禁想起你还是小狼崽时，窝在朕怀里的样子。”
　　白狼不再看他，偏过头望着悬挂在天空中的圆月。
　　“九月，变成人吧。朕想和你说会儿话。朕答应你不再靠近你，就站在这里。朕就……只是想和你说会儿话。”
　　等了半晌白狼还是没有动静，阴郁渐渐又重回浩星君吴的眼底，他目光森冷地看着白狼道：“九月，朕真的不想和你置气。但是如果你再不变回来，朕立刻让人现在去给浩星羽扬送去一碗毒酒！你知道他现在虽然是百毒不怕，但是毒药的痛苦也是寻常人难以忍受的！”
　　“昏君，你敢！你就不怕羽扬还没事，你自己反倒被同命盅害死了吗？”话音还没落下，一道身影就忽然逼近了浩星君吴，来人在空中一个翻身，双手一个大力将他猛推了一把。
　　浩星君吴踉跄后退几步站稳脚步，注视着离他几步远处恢复了人身的九月，神情满是欣喜道：“九月，朕该有半年多没见到你的模样了，没想到长大了这么多。”
　　正用一双金灿灿的眼眸怒瞪他的人俨然已是一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比起一年前还是七八岁孩童模样来说确实长大了不少。就狼身来说，两年来九月在宫中也由小狼崽长成了幼狼。
　　九月“啪”的一巴掌打开浩星君吴想触摸他脸颊的手，冷冷瞪他一眼道：“你有话就说，别假惺惺的在这里装模作态。你来找我肯定也是因为遇上了什么事情吧。”
　　“呵呵。”浩星君吴眼中的神情一阵变幻莫测之后，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怡然自若。他下颌微颔，眼角带着几分笑意瞟了几眼九月道：“九月，有时候你真的太聪明了。”
　　九月面无表情的轻哼一声。“不是我太聪明，是太清楚你是什么样子。”
　　浩星君吴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然后道：“那朕也不废话，告诉朕东圣的玄龙脉在哪里，九月。”
　　九月了然地看一眼他，在原地盘腿坐下，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失败了？炎凤珠没弄到手？哈哈，我就知道你没这本事！”
　　眉头皱了起来，浩星君吴不耐地看着地上的人。“九月，朕不想听到你这些话，快告诉朕玄龙脉在哪里？”
　　九月两手支在身后，望着他遗憾地摇了摇头。“昏君，你开始着急了吗？之前不是还说要陪着东圣慢慢玩吗？这才失手了一次就着急了？你真让我太失望了。”
　　“九月——”
　　“好好好，你别在这里摆脸色吓我。”九月毫不在意地朝面色阴沉的浩星君吴摆了摆手。“不是我不告诉你玄龙脉在哪里，只是你知道了也无用。”
　　“无用？”浩星君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九月眼中含着笑意，悠闲无比地对他说：“浩星君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虹国不在了，还能有东圣？察合哈的可汗是由银狼来指定，所以你把我掳来齐狩之后，察合哈内十二部落四分五裂。而凤翎则是得到了炎凤珠的庇佑，两者之间是斩不断的血脉传承。至于东圣？呵呵，浩星君吴，我就明白了告诉你吧。你想毁掉玄龙脉也许比你用武力攻下东圣还要艰难呢。你还是安心地用你的那些阴谋诡计来吞噬掉这条玄龙吧。”
　　浩星君吴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似乎对他陷入困苦感到十分愉快的九月，静默了片刻，语气低缓道：“朕明白了。既然如此，朕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吧。九月，你会看见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朕一定要荡平天下，成为真正的万人之上！”言毕，他挥袖转身而去。
　　“哼！”对他这种野心勃勃的样子早已习以为常，九月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见浩星君吴已经走远，突然一脸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朝他嚷道：“喂，昏君！我告诉了你这么多，你什么时候让我再去探望羽扬！”
　　刚走到温泉对面的人停下脚步。“你不是一个月前刚见过他？何况，这次在凤翎的失败让朕一下损失了五位狼使，之后月余，朕想将要流失大量血液的你也无力再去见他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你！”九月猛地站起身，气愤地朝着他的背影撩起了爪子，几乎愤怒难耐地想立刻扑上去把他给撕成碎片。下一刻，他又坐回了地上。
　　整个人呈大字躺到地上，九月透过古树的枝桠仰望着天空。目光中闪过一丝讥诮。
　　浩星君吴，我就暂且容忍你。反正不用多久，我就能救回羽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