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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   自上一任可汗东丹蒙重伤暴毙后,六年来一直小有动作,蓄势待发的察合哈终于开始真正朝东圣露出骇人的獠牙了。
      开皇二年四月,察合哈和齐狩缔结盟约,约为兄弟之国。
      虽然东圣新帝继位刚过两年(新帝继位次年改元),但是由于之前就把一切不稳定因素清除,再加上天佑帝早就培养了很多后起之秀,所以朝中局势非常稳定。然而,周边两大国的结盟还是给不少人带来了恐慌。
      这日早朝的议题正是此事。
      首先出列的是吏部侍郎纪常菀,他阔步走到玉阶前,拜了两拜,道:“陛下,臣认为,我朝也应该尽快与凤翎结盟,才不至于在面对察合哈时落于下风。”
      齐狩在西部蛮荒之地,虽然建立起了国家,但是由于民风和天然的物资缺乏,数百年来依旧改不掉其野蛮作风,烧杀抢掠一向是齐狩百姓的谋生之道。这也是崇尚礼仪的东圣和崇尚暴力的齐狩素来不和的一大缘由。而居于北方一直过着游牧生活的察合哈,更是全民皆兵的彪悍民族。这两大国家的联合想是任何国家的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东圣虽然在仇世峰的那个年代里,所向披靡无人能挡,但是现在东圣军队里的将军们,不是根本未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氏族子弟,就是年事已高的仇家军老将,如蒋飞涵这般正值壮年同时又有勇有谋的大将却是寥寥无几。利害关系如此明显,饶是一向风轻云淡的金晖源也变得严肃起来。
      “纪爱卿所言极是,只是此事谈何容易。”御座上的金晖源沉沉叹了口气,“我东圣与凤翎的恩怨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埋下,其中干系想必各位爱卿也早有所知。”
      天佑元年,丞相独揽大权,朝野一片混乱,在南边同样窥伺东圣这块宝地已久的凤翎,趁机发兵攻打东圣。为了夺回兵权逆转朝中局势,天佑帝胞弟瑞王金正堂挂帅出征,却从此一去不回、横尸疆场。虽说,其中有丞相的阴谋,但是凤翎当然也逃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朝中大臣自是一片沉默。
      这时,贤王金非与出列道:“陛下,臣风闻凤翎现在的国君虽年不过三十,但是心胸宽广能纳百川,连臣子在朝堂上当面斥责都能接纳,更何况是上一辈的旧怨。臣相信,只要我东圣以诚心相示,凤翎也定会接纳。”
      看到贤王出列时,金晖源就知道此事能成,或者说,他等的就是贤王的这句话。当年瑞王的殒命,最伤心的就是大怒的天佑帝和在王府中闭门了近半年的贤王。有了贤王的这句话,也就相当于当年的事情一笔勾销了。只不过……
      见局势好转,朝上大臣一时喜不自禁,于是,一大臣又出列道:“既然如此,臣愿意出使凤翎……”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停住了。
      自古以来,两国结盟的噱头不外乎两种,同一个目标或者联姻。第一个通常就是靠第二个来巩固的,齐狩和察合哈是属于第一种——他们都想灭掉东圣,但是同样,齐狩皇帝浩星君吴也把一个齐狩郡主送给了察合哈的新王做礼物。
      东圣和凤翎是要先和解,联姻自是不二的选择,而后位已空悬了近五年的凤翎皇帝更是联姻的最好人选。只是,能配的上凤翎皇帝的女孩在东圣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了。
      天佑帝留下的小公主今年不过七岁,配凤翎的小太子还差不多。东圣开皇帝和皇后三年来也就两个还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剩下来的只有贤王家正是处于小姑待嫁年纪的两个公主了。
      不仅要原谅曾经的杀兄仇人,还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去示好。想必一般的人都难以容忍,但是,东圣的贤王显然不是一般人。
      “陛下,请容臣回府询问小女后再做答复。”
      金晖源看着阶下躬身请求的皇叔,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又酸又涩的感情。他没想过皇叔真能做到这种地步。虽然,父皇在弥留之际就嘱咐过他这世界上他能无顾忌依靠的只有三个人:贤王金非与,平澜王仇世峰,以及商家的商行风。仇世峰对东圣的忠心是天地可鉴的,而商行风是他永远不会怀疑的。独独这贤王是他,最难相信的。
      他永远都忘不掉,四岁那年,贤王独自来到他和母亲栖身的挽藤宫,命令母亲疏远父皇时的冷硬。从那以后贤王那时的摸样就成了他心中永远难以磨灭的惧意,即使,后来知道那是为了保住他和母亲的性命。
      金晖源抬首看向殿门外一层一层的宫门,重重叠叠的似乎连一只蚂蚁都要锁在宫中,不肯放过。这华丽的皇宫囚住了多少的幽魂,又揉碎了多少真心,都是不能计数的。
      可怜生在帝王家,伤心也被秋风误。
      生在皇家的人不能言情,因为那只能成为别人捏住你的把柄,不被暗地里绊一跤就是天大的恩情,又怎敢再奢求其他。这是何其可恨,又何其可悲!他们都顶着天子的光辉,但是却又都是肉体凡胎,如何能不贪恋这人间的温情。
      “皇叔如此深明大义,朕深感欣慰。既然如此,此事就明日再议。退朝。”
      东都,贤王府内院。
      丛丛花叶掩盖下,一个红栏青瓦的小亭子偷偷露出了点头,远远望去像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样,带着点必要的羞涩,更多的却还是期待。
      再走近点,忽而听到一阵银铃般的娇笑模糊传来,一个大一点的女孩儿正追着个小点儿的女孩儿,从亭子中跑了出来。
      大点儿的女孩,淡黄春衫,约莫十八、九的样子,斜长的凤目脉脉含情,飞插的剑眉又添了分英气,难得的艳丽绝伦中又带着点调皮的青涩。而小点儿的女孩,正笑的咯咯直响,不大的眼睛早就眯成了月牙儿,却隐隐闪着水光,再加上小巧的鼻子和朱唇一点,虽稍显稚嫩但也甜美无比。
      再望向亭中坐着的位妇人,细眉微扬,杏眸含笑,正是贤王爱妃,东圣大学士古柳之女古筇。
      “嗣音,嗣音,你还跑,看我不打你!你这小混蛋,竟然调侃起姐姐来了!”
      “嘻嘻,我明明没说错嘛,云姐姐昨天告诉我行风哥哥今天要到东都的。”
      “你还说,你还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小嘴!”
      “娘,娘……您看看姐姐,说不过我就欺负我!娘,您可要秉公为我做主啊。”
      “金嗣音,你给我出来,不准躲在娘身后!”
      “不要,我才不出来,人家才没这么笨呢!”
      “你!金嗣音!”
      “好了,青悠,都多大的孩子了还和妹妹在这里打闹。”
      金非与一走进内院,就看见两个爱女你瞪我一眼,我拍你一下的活泼样子,而自己的爱妃则在旁微笑着摇头。
      这两个丫头,从小就随母亲的调皮性子,不是今天把尚书家的小公子气哭了,就是明天把皇宫里的夜明珠当石子打鸟了,惹了一屁股的祸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来善后。虽然也气得想把她们锁起来就好,但是终归是舍不得动一下,只得等下次再哭笑不得地给她们收拾后果。十多年来,打打闹闹,日子过的也是有声有色,连天佑帝都羡慕不已。
      转而又看着大女儿金青悠,金非与目光一黯。
      他和古筇是真心在一起的,能和心爱的人一起生儿育女,共享天伦,是何等的幸福,他深深有所体会。如此,他又怎么舍得让正当韶华的爱女成为政治联姻下的牺牲品。那深宫后院是怎样的虎穴龙潭,生长在皇家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明了。青悠本来就是奔放开朗的性格,那后宫对于她又是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但是,他是金非与,肩上承担着两个哥哥走后留下的责任。心中的使命感和对爱女的怜惜,像两只小兽把他的心撕咬的血淋淋的。
      一直和妹妹打闹不休的金青悠无意发现站在院门口的金非与,立刻欢快地向他跑了过来。
      “爹爹,您终于下朝了!说好要早点回来带我去马场玩的,怎的回来这么晚。”
      看着爱女俏皮地撅起小嘴,金非与爱怜地拧了下她小巧的鼻子。“这么大的丫头了,还总往爹爹怀里钻,羞不羞啊。”
      “那又怎么样,就算嫁人了,青悠也永远是爹爹的女儿。”
      “姐姐真不怕羞啊,现在就在想嫁给行风哥哥了。”
      “金嗣音!你真是欠教训啊!”
      两个女孩一转眼又跑远了。
      听到小女儿刚才开玩笑似的话,金非与心中更是不是滋味,一步步向亭子走去。
      十六岁嫁给金非与,夫妻二十载,古筇立刻察觉出金非与的心不在焉。
      一只手握住金非与的手,拉着他坐下。古筇眼带忧虑地问道:“怎么了?”
      金非与抬眼看着爱妻,张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古筇更加担忧。“到底怎么了?”
      “明天早朝,要继续商议和凤翎联姻之事。”
      古筇并非不知世事的世家小姐,从小就在父亲的指导下博览群书,通晓古今,可以说,她有着当世很多男子都没有的见识和胆识。所以,只是寥寥数字,她就明白了。
      正是因为明白了,所以立刻如全身力气都被抽去似的瘫软了。
      “青悠……一直都喜欢行风的……”
      金非与苦笑道:“筇儿,现在东圣有难……”后面的话却无论如何说不下去了。
      “爹,娘,你们怎么了?”一阵打闹后,又如胶似漆的两姐妹一走回亭子就见父母脸色苍白的相对而视,不解问道。
      古筇看了眼俯首难言的金非与,起身拉过大女儿向亭外走去。
      “娘,怎,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是呀,娘,怎么了?”
      “嗣音不要跟过来,娘有话要单独和你姐姐说。”
      看着姐姐默默被娘亲牵着走远,单纯的金嗣音也察觉出有点不对,转身又问父亲。“爹爹,娘怎么神神秘秘的?”但是父亲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向来性格直率的金嗣音最讨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于是跺跺脚道:“什么嘛,爹爹也这样。人家自己去看看!”
      “嗣音!”看着小女儿转身向远处的身影追去,金非与心中更是火烧火燎的难受。他或许永远是东圣受万民敬仰的贤王,但是注定不会再是一个世上最好的父亲了。
      “娘亲,你好坏竟然把我关在门外……姐姐,你怎么了?”在阁楼外枯等了近一个时辰的金嗣音终于盼到房门打开的一刻了,却大惊发现率先走出来的姐姐两眼红肿,目光也是哀戚不已。
      “姐姐,姐姐,你去哪里……娘亲,姐姐她……”
      古筇苦笑着摸了摸小女儿的头,看着她的目光慈爱的似乎可以把她溺死。
      生女莫悲伤,不见商家新嫁娘。一朝得圣宠,儿郎十载付黄粱。当年商家小姐嫁入皇宫,惹得东圣无数人家眼红心妒,这个歌谣也一夜传遍了东都。
      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对于女子来说,一个好的归宿等于一次重生。皇宫,更是无数少女佳丽梦想所归之处。
      古筇不知道商家小姐出嫁时,商家两老是何感慨,但是她是十二万分地不想让女儿后半生就埋没在宫墙之中。她希望女儿能为自己所爱的人披上美丽的嫁衣,然后由她扶着送出这个大门,亲手交到另一个男子手中。之后,女儿可以抱着孙儿偶尔回家看看她,或者在婆家受了委屈也可以回家找她哭诉,接着让她爹教训下那个胆敢欺负他们宝贝女儿的臭小子,最后她再来劝说小两口和好,继续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为人父母者,并无多想,儿女幸福,他们就心满意足,即使闭眼了也可以心安撒手人间。
      只是上天总是弄人,这点想念如今却也成为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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