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之王》萧流云

1、第 1 章

　　熏香炉摇曳出荏弱的细烟，飘荡在昏暗的寝殿内，带着酥软入骨的勾魂摄魄。
　　凤凰是百鸟之王，而我是凤凰一族的王。
　　凤凰一族每50年都会有一次蜕羽，蜕羽后会重新变的年轻，直到生命的尽头，500岁。是的，凤凰并不能永生。能令凤凰永生的涅槃之舞没有一只凤凰做得到。即便前一代的凤王凤翔强大如斯，也终究变成了一堆焦土。
　　我现在489岁，已经过了最后一次蜕羽期，离生命的尽头已经很近了，尽管我拼命保养，脸上仍有些许皱纹，我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这些年的贪欢享乐给腐蚀了。即便在我生命最鲜活的年纪，我也没有凤翔王的灵力强大，我从来不曾想去涅槃，那过程太苦。
　　身旁的青年墨深姿容既好，神情亦佳，曾被旁人评为凤族第一美貌的有为少年郎。我刚当上凤王的时候，爱极了他的容颜，不顾一切抢美人入怀。那时的墨深本是凤储的热门人选，却因此再与朝堂无缘。
　　这么多年下来，我对他的贪欢耽误了他的青春年华，耽误了他的风华正茂。曾经在私下里，我为了讨好他，发誓要在我死后把凤王的位置给了他，他没有答应，长长的眼睫下垂，遮住了眼中的一切。于是我知道，入了内闱的凤凰可以参与朝政，却永远当不了凤王。
　　我心里不是没有一丝歉疚的，因此在我厌倦了朝政爱上了享乐后，给了他相当大的权利来处置凤族的事情。刚开始还有人说三道四，可是墨深就是墨深，仅仅一个月，就再也没人有半分怨言，我的墨深总是最厉害的。我放下心来，也就有了更多的闲暇享用更奢靡的生活。
　　我的年纪大了，睡眠很浅，好不容易迷糊上眼，却被梦中的刀光剑影惊醒，再也睡不着，静静的看着身旁的青年。
　　大概是昨晚被我折腾的太厉害了，梦中的他细细的皱了眉。墨深不好床笫之欢，我平常虽想他想的紧，每月也只有一半的时间能成功把他拉上床的。其余的时间只好委屈自己在一些美丽的少年身上寻找身体上的欢愉。
　　墨深正处在凤凰一生最美好的年华，皮肤光滑细腻，而我一头青碧的长发已带了老人的黑色。看到黑色的头发，我一边发愁时光流逝过快，一边又想起凤族的一件趣事。
　　其实凤族并不是没有人涅槃成功的，在五十年前，朱雀一支有个老凤凰爱上了朱雀族族长墨荻，墨荻却看不上老凤凰。墨荻是谁？当初跟我的墨深齐名，没有我家墨深漂亮，性子暴躁高傲，一点就着。老凤凰的爱深深的刺激到了墨荻，感觉就像是一只臭虫黏在了身上，四处给那老凤凰脸色，给他下绊子。最后竟然说，只要老凤凰变得年轻了，他就考虑给他一次机会。
　　可怜的老凤凰已经过了最后的一次蜕羽，是怎么也变不成年轻的凤凰的，没奈何间，不知道脑子里的哪根筋不对，竟然要去涅槃！整个凤凰一族的人都当成笑话看的，因为凤凰本身就是火之精，不惧凡火。要想涅槃，必须采集九天香木，集元神火精点燃。九天香木是什么？当初女娲娘娘补天，烧化五彩神石用的东西就是九天香木。凤凰毕竟不如五彩神石硬，当然烧的着。元神火精是一个凤凰的根本，引出体外烧自己的话哪里还有活路？
　　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那老凤凰竟然成功了。据说墨荻一听老凤凰真的烧着了自己，马上就赶了过去，在老凤凰的骨灰堆里摸了大半天，摸到一个用白骨做壳的凤凰蛋。
　　我当时听了也挺感兴趣的，就携了墨深一同去看这枚凤凰蛋。我们在路上一边赏美景一边赶路，估摸着到了朱雀族的时候，凤凰蛋就该破壳了。可没想到那凤凰蛋竟然还在原地没人动。原来凤凰蛋的温度过高，没有一只母凰敢去孵蛋。
　　朱雀一族的拿它没办，就请我来定夺。我想也不想，拿了一盏凉茶往那蛋壳上浇去。不是没人想过用水泼，但毕竟是凤凰一族有史以来第一个涅槃成功的，没人敢像我这般大手笔的处置。
　　白骨蛋壳咔嚓几声后，从中间裂开了，里面钻出的丑八怪丑的让我至今难忘。
　　四周的人都像吃鱼而被刺卡住喉咙一般满脸扭曲，愣愣的看着丑八怪使劲摇掉头上的蛋壳，再吧唧一声依靠身体的重量使蛋壳倾斜，接着，双翅和双爪同时用力，终于从蛋壳中爬了出来。
　　微风吹拂着丑八怪的毛发，让我的心里一阵激荡。
　　丑八怪，鸟型，身上随意耷拉着几片黑漆漆的鸟毛，浑身湿漉漉的，肥的可以。这样的资质，这样的体态，让我很有一种拿去厨房做醋溜鸡的打算！
　　凤凰有五类，赤色的朱雀、青色的青鸾、黄色的鹓鶵(yuān chú)、白色的鸿鹄和紫色的鸑鷟（yuèzhuó)。凤凰一出生，浑身上下该是本族特有的毛色才是。黑色，是属于快要死亡的老头子的毛色。
　　丑八怪丑的这般出类拔萃，灵力弱的连鸡也不如，我叹了一口气，摸着丑八怪的头对众人道：“这只凤凰一族唯一涅槃重生的凤凰，就叫舒羽吧！”
　　周围的人憋着笑，舒羽、疏羽，不就是没毛的鸟嘛。
　　“王，您在笑什么呢？”墨深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看着我。
　　“抱歉把你吵醒了”我俯身亲了亲他的唇，笑道“孤在想当初的那个涅槃重生的丑八怪现在怎么样了。”
　　墨深支起身子，拿起我的头发把玩：“您说朱雀族那个舒羽啊，前些日子墨荻给我来信，还提了一句呢，他说舒羽的灵力弱的现在也变不成人型，外貌依旧是丑，不过毛发倒长齐了。收养他的邰婆子正发愁给他找老婆呢，凤凰一族的凰鸟肯定是没人肯嫁给他，大概要去其他鸟族里找吧！毕竟再怎么差的凤凰也是凤凰，在其他鸟族眼中也是高高在上的王者。”
　　我来了兴致：“不如把他接到丹穴山上来吧，孤可以收他为徒弟的！孤教他术法，以后就拿他当仆人天天欺负他！”
　　墨深叹了一口气：“王，你根本就不可能收他做徒弟的。你收的徒弟哪个不是样貌出类拔萃？像是我、像是墨荻，还有不知逃到什么地方的墨楚。这个你看不上眼的！”
　　他这句话说的我哑口无言，这确实是我的特点，当初我身为凤储的选拔者，所秉承的当然是越貌美越好。墨深最后是被我拉进后宫了，墨荻也做了一阵我的榻上之臣。就连脾气最拧的墨楚，也难逃我的魔爪。
　　墨深又道：“王，您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选下一代凤储的时候了！”
　　虽然我自己经常说自己年纪大，但最不喜欢听别人说我年纪大，尤其是我最爱的墨深。我把带了点黑的头发从他手中扯开，转过身子不理他。
　　他也知道我恼火，把脸搁在我的胳膊上，呢喃道：“王，我是真的为你着想的，你想想看，有个凤储你可以当个儿子养啊，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身边一个小孩子也没有！”
　　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哀愁。我知道他很想要个孩子，我终究是顺着他的，用手点了点他的鼻尖道：“好了，听你的！孤先修书一封给青鸾族的族长，把颜锦小子唤来给你玩，你不是说喜欢他么？当然，我会下诏书从五族中挑选优秀的少年上来。如果真有不错的，就挑一个凤储，算我遂了你的心愿！”
　　墨深一喜，凤凰一族的储君一直是他的心头大事，见我应允了当然开心，立刻躺不住了：“那好，我给您磨墨。这回您一定要让我当凤储的太傅，我要教出最优秀的凤王出来！”
　　“好，一切依你，整个选拔凤储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孤要外出一趟，立储诏书一下，整个丹穴山都不得安生，孤要外出躲事儿！”
　　“那我让侍卫长安排好车马随从。”
　　“不用了，孤一个仆从也不带！孤要微服游玩去！”
　　墨深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么多年来我哪一日不是仆从如云，连饭都是仆人喂的。但关乎到我余下日子过得好赖与否，当然不能偷懒。我还真的就看上舒羽那个丑小子了，决定亲自带舒羽，把那爹不疼娘不爱的傻小子养上个两三年，我就不信他不把我和墨深当亲爹一样侍奉！
　　我捏着墨深的下巴在他唇上啃了一口：“孤会带个大大的惊喜回来给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