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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十七】其实爱来过(2) ...

  •   当然,假意揍一下就好,手里倒没失了分寸。便骂,“你他妈少自恋,我做的所有决定都是我自愿的,是为了我自己心安,并不是为你。捐出肾也好、心也好,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少这么看着我!”
      距离上次彭译这幅德行,已经好多年了。那时尚不懂事,还哥哥妹妹的叫着,两个人因为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大吵一架,近而大打出手。年幼的彭译并不比她高,力气却大,一个失手把她从二楼的阳台推了下去。索性只是擦伤,彭译却和她一起哭成个大花脸。长大之后,日趋生疏,直至到了凌素这里,这段孽缘也算有个了结。如今故态重现,莫婷谖自然知道这转变的缘由,更是怒不可遏。感激也罢、怜悯也罢,她要的从不是这些。几句话骂完,心里觉得舒坦了,便不再看彭译,反而觉得自己这几句自白说的恰到好处。总比那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强上百倍,她实在不想成为凌素翻版。
      彭译似乎被打得发懵,犹豫了半天也只哦了一声,乖顺得像只犯二的大型汪星人。

      这个黄昏,平静的像是无风经过的湖面。死水一般,并无涟漪。后来根据隋棠的回忆,她所期望的抱头痛哭互诉衷肠的狗血场景最终没有发生,不知和自己死赖着不走有没有关。表姐只是和彭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话,而彭译,也不苦缠着,只捡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隋棠看着这场景,夕阳晕染一般,竟有种落泪的冲动。幼时无间,相互陪伴着一同长大。彼时觉得过往幼稚,并不是什么极重要的情谊。如今历了生死,回首一看又只剩他们三人。命轨多如轮回,这话不假。
      彭译还是不太能折腾太久的,他有点受了刺激,隋棠看他不舒服就送他回房间。来日方长,他与表姐之间,总是还有机会。
      自然,夜里莫婷谖与彭译会失眠也是意料中事。只是那天之后,无论是出于对彭思业的交待,还是发自真心,彭译开始靠近莫婷谖。在她病房的时间,几乎比在自己的房间还要长。仿佛角色颠倒,他倒成了从前的婷谖,死赖着不肯离去。莫婷谖和彭译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秘密,既然话都说开了,再拒绝就显得矫情,只当好朋友般相处。她不提那心思,彭译也不追问。如此一来二去,彭思业也得了消息,自然是喜不自胜的鼓舞大侄子再加把劲,一举拿下莫丫头。
      “二叔,我跟婷谖只是朋友!”如此辩解着,脸色竟渐渐红了起来,彭思业但笑不语。
      其实彭译也明白,这辈子,他多半是要和婷谖耗下去了。他吃不准那人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就像不明白自己对婷谖到底是不是爱一样。但他舍不得她,这点毋庸置疑。再有一点,他心里还有别的事。
      不提,不代表已经过去。
      他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都是爱过她的。
      凌素,这名字像印在他的骨子里,因为在她之前,他从不知道仅仅是爱也会让人感觉那么疼。
      之前多次想打电话过去,犹犹豫豫终未成行。接通之后要说些什么呢?彭译始终没想明白,他曾那样宠着她,只怕自己狠不下心。可如今,他已然决定对婷谖好,和凌素的那头势必是要了断的。
      何为左右为难,不过是给自己享尽齐人之福找个温婉的借口。弱水三千,总不能一一爱过。
      于是挑了个适当的时间,打了电话去。忙音的时候彭译整颗心都揪起来,前两次凌素没有接,很冗长的响到最后。到第三回,这才接通。对方听见彭译的声音,显得有点意外,愣了一下,这才冷哼了一句什么,并不很亲昵。彭译暗自皱眉。按理说他还没有发难,凌素却率先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实在让人不解。
      “有事?”女子见他没反应,不耐烦的又问一遍。彭译想和她好好谈谈,也不争,熟络的问道,“在忙么?”
      山中不知年月久,这段日子他的时间表一直乱着,也不知道凌素是不是休息。随口一问,谁成想凌素竟然恼了,啧了一声,喝道,“你到底什么事?”
      原就是窒息的宁静,病房里空空荡荡,彭译听完这话,不由叹了口气,任回音在墙壁上撞了个往返。这才一笑,语调顺势降了八度,问,“凌素你什么意思?”
      这时候的男人,更像是商场上凌厉老辣的贵公子,而绝非素日温润多金的情人。难得,他也有觉得被彻底冒犯的时候。
      就着凌素这不可一世的姿态,事到如今还想着平心静气解决整件事的自己,简直像笑话一样。
      “你说我什么意思!”女人竟带了份不依不饶,“都到了这份上,你还骚扰我干什么!”
      骚扰?!彭译绝没想到,到最后她竟为他们的关系下了这样一个定位。只听着凌素大喊一通,大抵也能猜出个梗概。必是婷谖回去辞职那日与她发生了什么,不是愉快的经历。而事后凌素分析肯定是自己和婷谖早已暗通款曲,才指使了那丫头如此行事,所以才把所有罪状都推到了他身上。那头说到一半竟哽咽起来,几乎泣不成声,问,“彭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整个心都给你了。”
      整颗心?听这话彭译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不见得吧。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彭译没有辩驳,反倒旁观一样,听那人继续悉数自己的多条‘罪状’。
      例如迟迟不肯结婚、脚踏两条船让她受尽委屈、最后,又指示新欢对她大打出手等等。
      按那话里话外那意思,他彭译早已和当代陈世美划了等号。
      男人听着女人的哭声,前所未有的沉默了。
      那曾是他的心头好、他的白月光。年轻时大都有过这样山高水长的情怀,但最终陪在身边的,却未必如一。皆道色衰而爱弛,凌素不会一辈子美艳,他曾决心要守着对方一世,原来一世,也只不过是一时的承诺。
      事在人为,他信,但终归不是所有事。美貌、时事、岁月,都没能成为击垮他们爱情的原因。原来那颗心,才是最难以捉摸难以预料的东西。
      是不是所有爱情到了末路都只剩下互相指责,拼命为自己的见异思迁、不负责任编排无数借口。
      原来莫婷谖是对的,没什么会一辈子,尽管在最开始的时候,你原以为那就是永远。
      彭译无奈的笑了,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冷。他问道,“好,我只问一样,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婷谖明明已经把真相都告诉你了。”
      见对方明显的失神,彭译的心急速灰败下去。正如那个清爽的上午,他难得的想要出去透透气,护工推着他,隐匿在阳光之间,听着楼道里的莫婷谖一次又一次因为自己和素素发生争执。那里那么冷,凉风让他的心都跟着麻痹。当时他在黄泉路上游游荡荡,素素知道,却没有出现,哪怕仅仅是一通电话,或者,走马观花的来看上他一眼。
      瞒着她是一回事,可明明已经知道了,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其实最让我绝望的,并不是绝境中你偶然施舍的眷顾,而是你明明知道即将永远失去我,还那样若无其事的任由我一个人离开。
      唯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凌小姐,既然跟着我这么委屈,那就别再忍了,我们分手吧。”
      彭译凛然的一句话,对方一愣,拼命吼道,“彭译你这个王八蛋!”,彭译没耐性再听下去,猛然挂了电话。对方几次打进来未果,转而来了封邮件,并没有什么犀利的言辞,只问公寓和车的事情,彭译悉数送出,“都是你的,不喜欢可以卖掉。”他对她一向大方,如此为他们的爱做了陈词。
      其实他也有很多解释,他最开始爱上凌素的时候,并不觉得她是这么不懂事的姑娘。
      她说他拖延结婚,脚踏两条船。可他拼命负了莫婷谖,负了近乎二十年相濡以沫的情谊,负了父亲的期待,拼命想成全自己与凌素的婚姻。她说他借故推诿,从不将她的眼泪放在眼里,可那时父亲骤然离世,丧期不足两月,当家之争接踵而来,难道要他大操大办办出童话婚礼?叫人良心何安?!
      如此种种,每种解释,都是想让对方落败,让自己心安。说了又能怎样?不过是再继续纠缠,分不清谁对谁错。
      彭译握着电话,手脚冰凉冰凉的,这四五年来,所有付出的努力,包括真的爱过凌素的心,彻底不再了。他其实还以为,凌素至少会问一问,他的病怎么样,至少会为他的痊愈欣喜。
      亲爱的,我是直到现在才真的把你看透。此后,今生,各安天命,就此殊途。
      都不必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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