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樱*琦

15、后记

　　之一
　　深夜，他悄声来到小童床边，再次为他捏好被角。独自踱步出了这天平宫。月白如洗，他索性在宫外石阶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一纸书信，小心翼翼展开信纸。这封书信，他已记不清自己读过多少遍，信上的内容也早已倒背如流，在这月圆之夜，终抵不过心中思念。

　　紫龙：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乃人生七苦。世事无常，不必痴于执念。我走之后，将我躯体与所用之物均化为灰烬，洒于庐山桃源林那棵桃树之下，以免空留念想。
　　人总道，命运二字，为一命二运。我却说，人被命所运，亦可运命。此生所见所遇均为运命之人，信命而不认命。想到此处，你还会担心小童的命运吗？
　　少小相识，两小无猜。我还记得五老峰上你插为我插上粉色山茶。也记得那年落英缤纷，桃花树下你为我轻拢龙凤玉镯。我们拥有平淡中最为炽烈的爱情，也曾有过寻常夫妻间的争吵。与你相知，此生无悔；与你相守，此生无憾。
　　你总说小童生性倔强，却不知你也是心有执念之人。你对他的严苛，对他的爱护，所作一切只愿他平安一生。所谓大爱无痕，正是如此。终有一天他会懂你。
　　奢求来世再与你相守。
　　春丽绝笔

　　心中再次默念完这封信，他小心地将信收入怀中。他确如妻子所说是个心有执念之人。妻子死后，他并未将她的躯体和着物品化为灰烬，而是请冰河造了座冰棺将妻子躯体封存，沉入瀑布潭底。又留了当年新婚之夜妻子所戴发簪在身边。

　　那年冬天，女神说：“紫龙，回圣域吧，那里需要一位教皇。”他婉言谢绝。

　　同年除夕夜，冰河到来，告诉他：瞬做了教皇，一辉却知道了女神的原意，已到庐山脚下。他谢过冰河，笃定一辉不致出手伤他。情势仍在自己控制之内，悄放了沉香散，待春丽沉沉睡下，才下了山。不出所料，一辉只冷冷说道：“你以为自己逃得掉这命运吗？”他不以为意。

　　小童周岁，眼看孩子两次都抓了贵鬼拿出的银星砂，心下生疑。又见贵鬼转身出屋，立即与妻子撒了个谎，同冰河一道追出屋去。
　　贵鬼两眼通红，不敢抬头见他，只说：“紫龙，这么多年，我奉教皇之命四处寻找各宫继承人。今天，最后所剩的天平宫继承人终于找到了，对不起。”
　　“什么意思？”他几乎眩晕。
　　“那不只是银星砂，准确来说，那是曾经修补过天平座黄金圣衣的银星砂。”
　　耳边响起那冷冷的声音：“你以为自己逃得掉这命运吗？”

　　小童三岁那年，自己每晚在他睡前讲那个“星星与战士的故事”。为此，他与妻子有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争执，然后是冷战。“为什么非要把以往打打杀杀的事拿出来说与一个三岁的孩子？”妻子那样质问他。是呀，如果有别的选择，他宁愿把这些往事连同天龙圣衣一并沉入潭底。可，没有选择。
　　该怎么跟妻子说呢？他开不了口。只需想到小童要再次经历与自己相似的命运，心痛无比，他又何忍妻子再次受到煎熬。
　　冥思苦想之后，决定先教小童读书习字。只在笔上做了手脚，每当小童挥笔自如之时，他就再悄悄增加笔的重量。又怕妻子无意间发现其中蹊跷，他只推说是妻子太过宠爱小童，不能连书桌都代为整理。妻子至始至终也未发现这笔中的秘密。只是真相仍似利刃，刺得彼此伤痕累累。

　　思来想去，他终觉自己亏欠妻子太多，正所谓，“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罢了。

　　之二
　　八岁的童若谦心中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五岁那年夏天，他下山玩耍，却被一群村里孩子骂作“杂种”。于是，他挥出了拳头。为什么不说出来呢？那会让母亲伤心，因此不能说；而在父亲看来，这不是出拳的理由，因此不必说。

　　他常常在圣域一处偏僻草地上放风筝。想念庐山五老峰，怀念在那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更加思念他的母亲。
　　永远都记得那天晚上，母亲告诉他，人终会一死，包括她。他哭喊着不让母亲离开，然后母亲无比温柔的说：“想我的时候给我写信。”
　　今天他写道：
　　妈妈：
　　见信好！我现在是天平座黄金圣斗士了。干爹告诉我，小时候那个故事中的天龙战士就是爸爸。其实，我很早就猜到了。
　　爸爸每年都去五老峰看你，但不让我去。我答应过妈妈，要听爸爸的话，所以我没有吵闹。但我很想念你。
　　因为今天爸爸有事出了圣域。贵鬼叔叔又趁机背着爸爸教我念力了。他说那是为了让我多一技在身。这是我和贵鬼叔叔之间的秘密，我只偷偷告诉妈妈。
　　不知道妈妈现在是不是还会犯心痛的病呢？
　　祝妈妈身体健康！！
　　爱你的小童

　　看着天上翻飞的蜻蜓风筝，小童心想，妈妈一定能读到这封信吧，然后在夜里来到他身边。只是站在一旁的贵鬼不解，为什么来圣域两年了，这孩子仍痴迷于放风筝。

　　当天夜里，童若谦独自一人睡在天平宫中。他从来都是和父亲分床睡觉，偌大的天平宫倒不会让他害怕。只奇怪的是，一早醒来，他居然感冒了。为什么专挑父亲不在的时候生病？搞不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