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与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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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宛如在接到林萧电话的时候，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们四个人里，就算是林萧，也几乎是不会找她救命的。唐宛如从来在让人丢半条命方面要更擅长一些。
而她听了林萧呼叫她的理由之后就更加受惊吓了。今晚顾里照常不住她们的集体别墅，南湘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也不回来住，偌大的房子里本来只有她一个。她本以为林萧是问她想吃什么宵夜，没想到是让她下去帮忙抬人。
“如如靠你了，这事儿连顾里都不行就你行！宫洺和崇光现在跟我一起，宫洺发烧挺严重的，我需要你立刻、马上下来帮我们把他抬上去！”
唐宛如为此真真切切地凝固了十秒。然后她首先在没挂电话的状态下爆发出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等她回过神来冲着电话那头喊：“等着我马上下来！”的时候，林萧早已果断挂线了。
于是她就这样，在完全没去想宫洺为什么发烧，他俩为什么这时候跟林萧在一起，他们为什么要到她们别墅来等等一切重点的情况下，只管往楼下狂奔。她心里想的是今晚宫洺可要跟她睡一屋。
她下楼时迎面就看到了一辆黑色的法拉利，在这片老式住宅区里完全找不到一个体面的停放位置。它的车灯没有打开，几乎与这黑夜融为一体，只有林萧拉开后座的门站在那儿等着她，神色焦急。
她立刻跑过去，正要扯开嗓门对林萧再嚎一遍，林萧说时迟那时快立刻把食指竖起来，“嘘！！”
林萧见她短暂消停了，立刻神秘兮兮地往车里指，顺着她的指示，唐宛如终于看到了坐在后车座上的两个人。
周崇光面色冷峻，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但他在发现唐宛如看他时，只冷淡地撇了她一眼，仅仅垂了垂眼皮表示问候，其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在他左边位置的是宫洺。
唐宛如终于意识到林萧焦急的原因，这情况看起来确实需要她来救命。宫洺非但不像周崇光那样坐着，而且整个人跟垮了似的躺靠在周崇光怀里，头就那么无声无息地靠在他弟弟肩窝里，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他看起来似乎失去意识了。
就算是唐宛如这种程度的神经大条，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和复杂性。她禁不住再仔细看了宫洺两眼，对方脸色比周崇光还白，额头上还有一层汗，嘴唇全无血色。唐宛如不禁皱起了眉头，转过头问林萧：“宫洺怎么啦？”
林萧先是紧皱着眉头缓缓摇头，然后才低沉地答道：“烧糊涂了。”
“烧晕了都！那赶快送医院啊！”她不自觉拔高的嗓音又让林萧差点上来掐她。周崇光这时几乎是目露凶光地朝她这边瞥了一眼，说道：“他不去医院，我只好联系林萧。”
唐宛如更奇怪了。林萧不但不是优秀的医务人员，连当个护理都很堪忧，这两位妖一样的先生发了烧不去医院找她干嘛？而且宫洺的水帘洞看起来更适合静养不是？
她正要发问，法拉利前排的司机发话了：“林萧小姐，你动作能快一点吗？虽然是麻烦了你可是宫先生现在非常需要休息。”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怪异，而且着意强调“非常”两个字，听起来跟为难艺术系漂亮女生的娘炮老师一样。
林萧一听他说话，立刻转过头去道歉：“不好意思啊保安先生，我们马上把宫先生带上去。”然后她转过头一个劲儿地让唐宛如别问了，赶紧动手抬人。
唐宛如见她一急，自己也跟着急了。连连应声之后，探到后车座里去想帮周崇光把人弄出来。
周崇光轻轻摸了摸宫洺的脸，说话的声音仿佛生怕不够小，他对着宫洺唤到：“哥，我们到林萧的住处了。能走么？我们上去。”宫洺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周崇光皱起了眉头，继续极小声地唤他。
可不管他怎么唤，宫洺都完全没有转醒的迹象。周崇光显然更加担心了，他伸出左手托住宫洺，带着他往右边车门挪动，想把他带出来。
唐宛如看这样不是办法，而且周崇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索性直率地说出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心愿：“你先出来，我把他背上去。”
周崇光只盯着她，不同意也不反对，但眼里充满戒备和不理智。
“快啊他正发烧哎！”
林萧也在旁边犹豫地问她一个人行不行，她果断地作出了保证：“我谁啊我唐宛如！来！”她后半句想说“我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跟宫洺有身体上的接触”，她只是没说而已。
说着她便伸手去捞宫洺。周崇光把她挡开，自己先下了车，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宫洺的头靠在椅背上。他只盯着他哥看，还是不说一句话，但那姿态貌似是同意了唐宛如的建议。
她转过身，在林萧和周崇光的帮助下，缓慢地把宫洺背到背上，然后往单元里走去。宫洺看起来确实是完全失去意识了，瘫软在她背上没有一丝反应，这使唐宛如的心不自觉地跟着那份重量沉了下来。被他们留在身后的那辆法拉利，无声无息地驶出了这片昏暗的住宅区。
直到把宫洺安置在林萧的床上，唐宛如才注意到他身上一直穿着居家服，出门的正装应该在林萧提着的那个纸袋里。
她没有来得及摸上他一下，周崇光已经无声无息地坐到床头的地板上，眼神专注地盯着宫洺看，伸手去拨弄他的头发，把那些因为冷汗而贴在额头和鬓角的头发拨开。她怨念地盯了周崇光的后脑勺好一会儿，而后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对他说：“放心吧，长得帅好得快……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才不会给抢了她摸宫洺肉的机会的人倒水！一走进卫生间，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门，盯着林萧等她把来龙去脉从实招来。
林萧一边往盆子里接冷水，一边无奈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快9点了我才接到崇光的电话，让我去玻璃房子帮忙。”
唐宛如紧紧地皱起了眉，林萧这说得实在算不上清楚。林萧一叹气，仿佛也在担心着什么，干脆转过身去靠在洗漱台边，双手抱在胸前，不说话了。
“哎！你别光叹气摆造型你倒是说呀！”
林萧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接着道：“宫洺今天下午没来ME上班，没有事先通知过Kitty，或是我，或是任何人。直到我晚上接到崇光的电话，我才知道他和崇光一直呆在家。好像是崇光下午主动联系的他……我不知道宫洺这是怎么了。”
唐宛如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有等着林萧叹完气接着说。
“我到的时候，宫洺已经烧糊涂了，躺在床上一直不是很清醒。崇光看起来很着急，他还因为不会用体温计大发了一通脾气。”林萧说着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气，“我在他家照顾了一会儿，宫洺根本不见好转的迹象，又不肯去医院……”
“干嘛不去医院？”
“……不知道，他就是不肯。崇光跟他发脾气他都不肯。”唐宛如被噎住了。
“我要联系Kitty他也不肯，反正显得……”林萧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合适的用词，最后她说：“挺可怕。”
唐宛如更加云里雾里了，其实林萧真是什么也没说明白，她只能捡最直接的一个问题问：“那他们为什么来我们这儿？”
林萧居然还是摇摇头，“宫洺后来让崇光跟我回来住，他不让崇光回自己家住，也不让他呆在他那儿。”
“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呵，我也觉得啊。不知道他是不是生了病发起脾气来也比较怪，反正他就是要赶崇光走的意思，但是又不让他回自己的公寓。”
“然后？”
“然后崇光哪儿肯啊！宫洺这会儿也闹不过他，最后我也没办法，就叫楼下那位保安大叔上来帮忙送宫洺去医院。结果他说把他们俩都送咱们这儿来好了，什么他不能违背宫先生的意思。”唐宛如确定自己听到林萧小声地念叨了句“神经病”。
“所以整件事情就是，宫洺莫名反常，下午在家发高烧还说各种胡话。然后你们没办法了就只有把他们俩一起运到别墅来？”
林萧首次重重地点了头。这次轮到唐宛如翻白眼了。
她们把冷水端到宫洺床前，周崇光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哥这一病给闹了心，从头到尾没跟她们说一句话，只管来来回回地换毛巾人工降温。她们插不上手，也只好由着他去。
那晚他们因为莫名紧张的气氛，都睡得比较警觉，林萧居然连窗帘都不拉就睡了，而本身睡在窗帘旁边的唐宛如，自然是没这个所谓啦。
睡到大概5点，唐宛如被尿意憋醒过来，忍无可忍只好起夜。她尽可能少的弄出声响，从卫生间回来的路上自然不会放过去窥视宫洺的机会。那两兄弟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脸对脸地睡得都很熟的样子。她看到周崇光把手盖在宫洺的手上，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等她躺回床上，不意外地发现睡神已经弃她而去了。正自郁闷的时候，她意识到她这个位置正对林萧的床。他们昨晚没拉窗帘，黎明的少许晨光透过窗户投影到对面的墙上，一部分窗影随着宫洺裹在被子里的身体线条，被刻画在那个男人身上。唐宛如可以模糊地看到宫洺的右肩和周崇光的小半张脸。
她心想反正睡不着了，看宫洺的背也能养胃。
于是她就盯着看，偷偷抹口水。过了会儿，她透过那些模糊的光影，发现宫洺似乎抬起手来，抚摸着他弟弟的侧脸。那动作跟夜里周崇光为他拨弄头发的样子如出一辙。她眨了眨眼，确定宫洺是醒过来了，持续着这个柔柔的抚摸。
唐宛如有点小小地受到惊吓，但她半声也没吱，只继续看着。宫洺把手掌盖在周崇光左边脸上，只有拇指还在缓慢地抚摸他的脸颊。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周崇光似乎被痒醒了。他睁开的眼在黎明的窗影里显得十分明亮。
周崇光抬手握住他哥的手，整个包住，然后把它移到自己唇边。唐宛如看着他把宫洺的手心印在唇上停留了一阵，然后握住那手继续蹭自己的脸。而后他又把它印回唇上。
唐宛如真的受到惊吓了。她可以接受顾里和林萧接吻啦，但是两兄弟的话，周崇光这是在亲宫洺的手吗？不对啊，即使是顾里和林萧，亲手也感觉很奇怪啊……
而且宫洺会让人亲他的手心？那真是亲？！还摩？！她都没这么干过！
她所有的理智提醒自己此刻必须冷静，决不能翻身起床飞奔过去抢那只手，否则后果一定是林萧承担不起的。但她整个人确实都不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还是继续看着那对兄弟在搞什么猫腻。周崇光“爱抚”宫洺的手时，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从头到尾一点反应也没有，至少从她的角度，她没有看到宫洺有一丝把手抽离的意思，或是拒绝的动作。她猜那两位一定是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因为周崇光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宫洺，闪闪发亮，她看不清表情，但能看到那种专注。
他们就在她眼皮底下活生生地“厮磨”了好一会儿，最后周崇光终于握住他哥的手，放在胸口，闭上了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唐宛如感到耳边躁动的某些声音终于归于平静，迎着黎明即将到来的光芒，她又请回了她的睡神。
不管是之后她起床特意去看了那对兄弟交握的手，不管是她后来听说他们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闹翻了，也不管是后来她甚至得知了周崇光的死讯。那个夜晚到黎明的数小时，都莫名奇妙地深深刻在了唐宛如的脑子里。他们拨弄对方头发的动作，那几个印在手心的亲吻，两双相互凝视的眼睛，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忘。也许宫洺活得太累，周崇光死得太可惜，但唐宛如还是相信，那些被隐藏或埋葬在黑暗里的亲昵，应该是真的。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夜与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