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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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桐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光线从门外争先恐后地挤入门内的沉沉黑暗，掀动了空气里的微尘，飘渺如云中群鹤，亦真亦幻。
他坐在黑暗的中央，抬起头来看那些探头探脑的光线。那光亮仿佛创世神拨开重云说“要有光”一般霎时充满了神圣，美好地简直要像佛光一样流淌开去普度众生——
——然而它们在一瞬间及不见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视野里，魁梧的身材遮住了所有的光线，重重黑暗再次张牙舞爪地扑下来，翻滚着淹没地上的人，直至没顶。
男人随手关上门，沉默了一小会儿后，问：“你想逃？”
“我要洗白。”
男人像听到了惊天笑言，冷冷地笑开了，笑声混合着黑暗在室内回响。
男人说：“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男人斟酌着说：“你，我任你在这间屋子里随意走动。我用□□，射不中你，我就放你自由，从此你跟□□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射中了，你就——”
“赌。我跟你赌。”
地上的人闭了闭眼，忽而脑海中涌入无数的光线。那些白金色的光线驱走了所有的黑暗，拼凑成都已经泛了白、发了黄的画面。
画面里是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在偌大的西式花园里奔跑，所过之处犹如台风横扫过境，花草零落，狼藉一片。
两人最终在花园中心的一棵树下停驻。一个少年手中举着一把漆黑的十字弓——那是“父亲”送的生日礼物——斜斜地瞄准了树的一处高枝。
机关扣动，弩上弦箭只在空中留下飞机喷雾一般的一道黑影，便将两只犹正温存的叶底黄鹂一同钉入了树身。
弦箭穿胸而过，只留鸟羽上斑斑驳驳的血色在枝叶中若隐若现。
另一个少年转过身来，夸张的做了一个称赞的动作，说：“千言万语之汇成一句，靠，你射得真准。”
——现在呢？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拖着麻木的四肢在这片仿若无限的空间里移动。心跳的声音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沉闷、清晰，混合着几乎为不可闻的呼吸声与衣料摩擦声。
他小心地一点点挪动，不断估量自身所处的方位。
男人忽而又笑了起来，在黑暗中笑声显得犹为刺耳空寂。
他试图闭上眼，以期给灵台重新带来一些清明。然而彻彻底底的黑暗中，眼前不断有状如蜂窝、游态似蛇的幻光闪过。
男人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吗？‘父亲’送我这把□□的时候，我第一次用，就射穿了两只鸟。”
他猛然晃了一下。记得，怎么不记得。
男人接着说：“你想走？”
他伸出手揉着血液不通的关节，让血脉流动得快了些，试着唤醒迟钝麻木的腿脚。
男人冷笑着哼了一声：“你永远都别想走！就像现在！你想一个人去门外拥抱所谓的光明？让我一个人留在黑暗里？不，你想都别想！你就是死也得陪着我！你别想逃！死都别想！”
彻头彻尾的黑暗中，能辨别方位的是什么？是心跳的声音。千万个血细胞流淌过那台储存着生命的血肉机器，分子与分子之间摩擦的响动终于在黑暗中汇成整齐划一的律动，清晰得使人绝望。
“咔哒”一声扣动扳机的声响只在一瞬，却仿佛过了十分钟那么漫长。熟悉的空气撕裂声不断地在回音壁一样的空间里回荡，直至右胸前一点锐利的疼痛在刹那扩散到全身！所有的血肉骨骼都颤栗着、叫嚣着要获得解脱！
痛，无法抑制无法忽略的疼痛。
一口温热的液体喷将出来，温暖了整个前胸——胸前那廉价的汗衫还是街头宣传保护树木的小学生送他的。汗衫上印了一棵颓然枯老的树，旁边写着“为地球找回绿色”之类的标语。
现在应当不是枯树了吧？应该是开了一树凄红，开成满树繁花。
他竭力控制着喉咙，如同垂死挣扎的鱼，无数血液配合着基础的声音散开层层叠叠的血腥味。
“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靠，你射得……真准。”
随后眼前成了真正的黑暗，那些绮丽的幻光像一下子断了电的老电视机，在一刹那徒然消泯。
临睡前，听到了什么？
是男人那人在哭吗，像野兽一样低低的饮泣声。
哭什么。他忽然间就懂了那个男人，和那两只被钉在一起的黄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