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跳破了的鞋子》那殊

6、第五章 驯服

　　巨兽并没有扑倒任何人。一根脚腕粗的铁链拴住了它的脖子。

　　乌古拉卡软了脚跟，跌坐在地。
　　安瑞稳了稳步伐，举剑寻找最佳角度攻击巨兽要害。

　　那是一头浑身银白的巨兽。样子像狼，体型却比成年长毛象还要大上几分。它的额间长着一根螺旋纹的巨角，角两侧嵌着一对深蓝色的巨瞳。

　　纳塔利安最后一只神兽。赤魇。

　　尼尔仰头望着银白巨兽，眼底有惊叹之色一点一点浮现。
　　耳边传来乌古拉卡的声音：“这就是传说中的赤魇？为什么这种浑身像被冰雪覆盖的怪物会被叫作‘赤’魇？”
　　尼尔喃喃道：“因为你们没见过它发怒的样子。”她回头，冷冰冰地看了乌古拉卡一眼：“还有，它不是怪物，它是上古遗存的血统最纯粹的神兽。”

　　“公主殿下。”尼尔回身对奥菲娜施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礼，“您想要驯服这头赤魇，因此您并不想取它的命，是吗？”
　　奥菲娜点了点头：“我希望它能成为我的坐骑。”

　　在场诸人脸色俱变。
　　好大的口气，纤纤弱质连剑也举不起的女人却要一头上古神兽当坐骑。

　　尼尔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但她仍恭恭敬敬道：“我们是不是该除去武器来驯这头赤魇？如果不小心伤到了公主未来的坐骑，那可就糟糕了。”
　　安瑞第一个反对：“如果不用兵器，怎么驯服这头巨兽？”

　　尼尔抽出腰间的银鞭，甩到了几米开外。她摊摊手，冲安瑞道：“喏，我现在什么武器也没有，但我一样有胆量去驯服赤魇。骑士大人，您怕了吗？”
　　安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的奥菲娜，继而恨恨地抛下了佩剑。
　　尤塔笑了笑，解下悬剑，随手丢在一旁。
　　乌古拉卡看了看众人，终是恋恋不舍地把弯刀递给了侍从。

　　赤魇被铁链束缚住，烦躁地在原地打转。

　　男人们没了武器，一时没人上前。
　　尼尔挑衅地瞥了安瑞一眼。安瑞脑子一热，顾不得其他，嘶吼着向赤魇冲去。

　　赤魇本就在暴躁的边缘，见斜刺里冲出个人类，且一上来就往它身上招呼，更是怒不可遏。
　　它长啸一声，一甩脑袋，额间的巨角挥来，只轻轻一下就将安瑞掼倒在地。
　　乌古拉卡见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闭着眼哇呀呀叫嚷着扑到了赤魇的前足。赤魇不耐烦地一甩腿，乌古拉卡飞落到树丛中，倒地不动了。

　　安瑞从地上爬起，弓着背袭上赤魇颈部。然而拳头还没到，人再一次被甩了出去。

　　尼尔轻嘲一声。没有了武器的男人，比酒囊饭袋好不了几分。远古的生灵却要被这样的家伙套住枷锁。
　　她开始缓缓蕴力。

　　蓦地，她意识到一旁还有一个尤塔。她蹙了蹙眉，这个老兵的实力深不可测
　　但她只犹豫了不到一秒，就见尤塔举起双手朝奥菲娜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放弃，不愧是上古神兽，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尼尔呆了呆。
　　趴在泥地上一动不动的乌古拉卡偷偷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终于有人给他垫底了。

　　安瑞的身上已是斑斑血迹，赤魇显得越来越不耐烦。它一把将安瑞踩在脚底，巨角一掼，企图刺他一个对穿。

　　小公主安妮急了：“姐姐，别闹出了人命！”
　　奥菲娜勾了勾红唇：“他们找不到我们的秘密，一样会被砍掉脑袋。为荣誉而死总好过上断头台。”
　　“还是说，我的小妹妹，你希望他们找出我们的秘密？”奥菲娜淡淡地瞥了安妮一眼。
　　安妮瑟瑟地闭了嘴。

　　安瑞大吼一声，平地打了个滚，避开了锋利的巨角。

　　突然，半空中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赤魇蓦地停住了对安瑞的攻击，冰蓝色的巨瞳中褪了几分戾色。
　　安瑞得了喘息的空档，连滚带爬攀上了一棵大树。

　　尼尔放下了唇畔的食指，几个起落跃到了赤魇后方。
　　赤魇长啸一声，猛地转头，巨角过处虎虎生风。
　　尼尔身子一矮，更往丛林中躲去。赤魇紧随其后，钻入了林中。

　　一时间，广场上只剩下了装死的乌古拉卡、抱树不下的安瑞，以及围观的两位公主和观战得津津有味的尤塔。
　　奥菲娜皱眉：“怎么回事？那小个子想做什么？”

　　林中，重重枝桠掩映。尼尔停下了步伐，回身与赤魇面对面。
　　“嘘。”尼尔轻声道。

　　赤魇冰蓝色的瞳仁恢复了宁静。它轻轻地侧过头，凑过来，轻柔地蹭了蹭尼尔的脸颊。

　　庞然巨兽像一只温顺的大狗，伏在了尼尔身侧。
　　尼尔转头望进它的巨瞳。冰蓝色的瞳仁里如水般漾开了浓浓的依恋和浓重得化不开的苍凉。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的眼窝微潮，“嘘，我带你走。”

　　就在奥菲娜公主等待得失去耐性时。丛林中传来一声长啸。
　　赤魇率先从林中窜了出来。它用力一甩，背上有什么东西被甩到了地上。
　　是尼尔。

　　尤塔眯了眯眼，本能地想要有所动作，然下一秒却生生止住了冲动。

　　赤魇和刚才不一样了。
　　它周身不再有戾气，冰蓝色的巨瞳里流露出平和的气息。
　　驯服的气息。

　　奥菲娜惊疑不定地往前走了几步。
　　她试探性伸出手，赤魇凑过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

　　“驯服了！我驯服了这只巨兽！”奥菲娜惊喜得语无伦次，她转头吩咐侍卫，“告诉我父亲，我驯服了纳塔利安的奴隶！五大陆最后一只神兽！”
　　她优雅地转动脖子，看向远处倒地不省人事的尼尔。

　　“赏他五十个金币。”她淡淡的吩咐，随即转头对在场的另外三个男人道：“你们今天都累了，早些休息吧。我父亲也不急着要你们明天就给上答复，毕竟你们还有三天时间不是么？”

　　她提起裙裾，施施然走到了尤塔身侧，低语道：“不过也有人不累。但指望一个懦夫来揭开我们的秘密，实在是欠考虑吧。”说罢扬眉与尤塔对视。
　　尤塔轻轻一笑，碧眸波澜不惊：“殿下，您的激将法实在不够高明。”
　　奥菲娜瞳孔一缩，昂头退了一步，嘴角依旧挂着妥帖的微笑：“那么，祝您今夜愉快。”

　　突然，正在解开赤魇锁链的侍者一声尖叫。
　　呼救声还未来得及跳出喉咙，他的脑袋已经落了地。
　　赤魇冰蓝色的眸子顷刻间变了色，殷红的瞳仁闪着嗜血的光。

　　安瑞疾呼：“保护公主！”

　　乌古拉卡脑袋一垂，自动倒地昏死过去。
　　侍卫稀稀拉拉地围了上来，谁也不敢先迈开步子。
　　安瑞气急，正要向尤塔求助，却见那个老兵往林子的方向已走远了。

　　赤魇的长啸声中，尤塔蹲了下来，抱起地上的尼尔。

　　“摔痛了吗？”他轻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两人都坐在泥地上，姿态悠闲。
　　尼尔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她望向他碧色的眸子：“你又来干什么？”
　　他挑了挑眉：“没良心的姑娘，你说我来做什么？”

　　“为什么自动退出？”她问，“奥菲娜会认为你是懦夫。”

　　他耸了耸肩：“那有什么关系。”
　　她瞥了他一眼：“她不是你的梦想吗？”
　　他不置可否。
　　她从他怀里挣扎着坐起来，蹙眉：“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他一手撑地，一手扶着她，从善如流地答道：“公主殿下想借神兽给我们个下马威，我为什么要钻这个套子？”
　　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轻哼一声转过了头。

　　他笑了。
　　你对那赤魇的感情一目了然，我若伤了它，你肯定要生我的气。

　　最后一抹夕阳下，赤魇在一片兵荒马乱的尖叫声中缓缓张开了赤红色的翅膀。
　　场中四散奔逃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原来赤魇是有翅膀的。

　　一对血翅从雪白的背部一点点抽出、撑开，映红了天边半轮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