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莲衣遗香

6、第六章 帘外海棠

　　刘嬷嬷起身将带来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棵根须繁多的老山参。她贪婪地剜了一眼山参肥胖的身子，把锦盒递过去：“二少爷，这是给二小姐补身子的。”
　　宫长熙笑容冰凉如水，指尖亦是如此，他接过锦盒，同时从袖中掏出一只金步摇，上面镶着十二颗水滴大小的珍珠，颤颤巍巍的摇晃着，握在他小手上沉甸甸的。他顺势塞在刘嬷嬷手里。
　　刘嬷嬷哪里见过这等精巧绝伦的华贵钗子，捧着端详了好几眼，才揣到怀里，连刚刚一闪而过的偷窃心理也烟消云散。她喜得昏了头，忙不迭道谢：“老奴谢过二少爷！啧啧，这钗子就是在掌家的二夫人那里也没见过啊。”
　　就是这句话！宫长歌薄唇轻挑，宫长熙亦是一喜。刘嬷嬷果然是柳氏的人。若是没有柳氏的纵容，她哪里敢穿金边团花绣纹的衣服，戴金钗子？
　　宫长歌玩味一笑，计上心来：“刘嬷嬷，这本是熙儿前日去碧玉轩买给我的八宝攒心珍珠钗，倒是给你捡了个现成的。”她唇边弯起，清眸似睇还嗔，娇俏可喜，灵动明媚。
　　刘嬷嬷微惊，忙笑着道不敢当，心中却暗自踌躇，犹如冰火两重天。她不自觉抚摸着钗身，只觉得手中的八宝钗冷的怕人，却又无端端十分灼手。
　　宫长歌对宫长熙颔首微笑，宫长熙指尖轻轻翘着，眼神悠远绵长。他清淡开口，声音慵懒：“嬷嬷，你可想好了？”
　　刘嬷嬷苍老面容上闪过一丝狠厉，她牙尖紧紧咬着，眼眸坚定：“二少爷毋需多言。富贵险中求，老奴也明白。老奴从此誓死效忠二少爷二小姐。”
　　宫长熙点头，顿了一下幽幽道：“嬷嬷不用自谦，熙儿倒是有许多地方仰仗嬷嬷你。只是熙儿希望嬷嬷谨记：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有二心。不然别怪熙儿翻脸无情。”他虽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语调也是渐渐冰冷。
　　刘嬷嬷一颤，迎着宫长熙淡淡曜亮的眸光，她不由有些慌乱，勉强笑道：“谨遵二少爷之训。老奴告退了。”说罢揣了钗子急急退出帘外，才悄悄吐出一口气。
　　正要转身，就看见墨芩掀帘而来，她扬声道：“墨芩姑娘！”墨芩向她走来，抿嘴儿笑道：“嬷嬷，小姐让我送送您。”刘嬷嬷身子立刻放松下来，避过墨芩蹁飞的襦裙裙角，与她并肩而行。
　　二人走到一幽谧处停下，墨芩低声道：“嬷嬷，小姐有一计，不知嬷嬷肯否相助？”见刘嬷嬷迟疑着，她便笑道：“嬷嬷还不了解小姐为人？小姐就是个心善的，这也是被柳姨娘逼得急了，”她神色间有些无奈，又继续道：“这内宅之事......总之不会让嬷嬷涉险。”
　　见刘嬷嬷点头，墨芩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看着四周无人，便塞进刘嬷嬷刺银腰带里面，颇有深意地睃了她一眼，快步离去。
　　刘嬷嬷见墨芩远去，自是不敢多留，揣着锦囊，也是匆匆回了老夫人的寿安居。
　　“什么？”寿安居里响起“哗啦”瓷器落地的刺耳响声，宫老夫人怒气冲冲地端着一碗新沏的君山银针，啜了一口热茶，她扬声道：“此事当真？岚儿性子软，长歌和熙哥儿便落得如此？柳氏真真大胆至极！”她发白的眉梢耸动着，缀着珠玉的龙头拐杖也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刘嬷嬷心思转动，岚儿就是大夫人宁岚，前丞相现宁国公宁骅的长女。宁国公府是一门三相一总督的豪门贵族，宁骅的祖父宁臻、宁骅的父亲宁琛，还有宁骅本人，都是权倾一时的宰相，就连宁骅的嫡长子，宁岚的嫡亲兄长宁子谕也是两江总督。
　　宁岚出生高贵，自幼性子柔软，当时是帝京有名的大家闺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十六岁那年嫁给宫紘，从此安心当内宅夫人。然进门第一年生下一子宫长钰早夭，一年内再无所出，宫紘就抬回青梅竹马、淮北巡抚之女柳如湘，就是现在被称作二夫人的姨娘柳氏。
　　自柳氏被青顶小轿抬回来，除了内定宿在正室房内的日子，宫紘就天天往湘如居跑。
　　不是大夫人宁氏肚子不争气，这柳氏进门前就与宫紘私相授受，暗结珠胎，进门不到三月就生下庶长子宫长安。
　　宫老夫人原是将门之女，最最讲究门户相对，更是气得不轻。把宫紘责打一顿后，强行压住此事，不让丑闻外传，柳氏倒也无事。
　　谁知天不遂人愿，第二年柳氏怀了宫长乐，生下宫长乐后。在宫紘的扶持下，渐渐取得宫府的权力，就连老夫人也无可奈何，只得暗暗咬牙。
　　总算是天不绝人，三年不到大夫人宁氏就生下嫡女宫长歌，两年后又生下嫡子宫长熙。随着嫡子女的出生，这宫府才慢慢恢复平衡。
　　老夫人有了一双嫡子女欣喜不已，她心知宁氏不懂内宅争斗，又怕遭了柳氏毒手，便自小带在身边。直到宫长歌八九岁便做主给了她风水最好的未央居。那是宫长熙才五六岁，不管柳氏何种借口，都被老夫人挡回，把宫长熙强行留在寿安堂。
　　柳氏不忿宫长歌得了未央居，便想尽法子对付她，都被老夫人暗中化解，她一时也是无从下手。
　　宫长熙如今已是九岁，才情兼备，乖巧伶俐，虽因为柳氏之故不得宫紘喜爱，但是在宫府之中极得人心，比在宫紘宠爱下的宫长安胜过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