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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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谷一家风情宜人的小酒馆里，沈容浅点了一壶用卡尔万大漠自产的蒲罂花酿制的烈酒。
脱下赤望仙门的仙袍，换上当地人的皮衣，戴上一张做工粗犷的狼神面具，沈容浅整个人都染上了朝阳谷的气质，看上去正在酒馆里痛饮闲聊的任一土著居民没有半分差别。
在他的全部人生经历里，今日的愤然出手，或许是最憋闷的一次。
蒲罂酒极烈，入喉就如同将嗓子砸出了一个火窟隆。
沈容浅不算好酒，过去的豪饮只是用烂醉来纾解积郁罢了。如今心头烦闷，这样的酒，正是最好的同伴。
这样烈性的酒，进到胃里流入腹腔，就将他露在衣衫外的脖子烫的通红。
刚一出传送阵，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沈容浅就直接借着封神剑的瞬移之能消失在了原地。幸而主持开启玄极秘境的沈曜尊者立时发现沈家十人莫名失踪，此事像一颗惊雷，立刻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追杀沈容浅一事转移到了沈家所有仙人集体失踪上。
此次沈家派出的所有参与试炼的仙人先不折戟，整个队伍的失踪和消失，这在玄极秘境试炼史上，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这却是最严峻的一次。
沈曜尊者距离沈氏仙尊之位只有一步之遥，这个节骨眼上，独子之死。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没有嫡系传承的亲子，他在族内的地位立刻就会降下一半。不然，他也不会特意派遣整整八名护卫来保护沈牧溪。
从曾参与围攻帝尧的仙人口中，听说了沈牧溪为该魔修所杀之事，沈曜不由紧锁了眉头。大乘期尊者自然释放的仙威无差别攻击，将在场所有的各仙门精英压得喘不过气。修为低弱者，如被沈容浅重创的堇樊，就直接被压得趴到了地上。
旁人自顾不及，自然不会管他的死活。
“此事，你们是听沈知墨说的？”沈曜质询站出来讲述此事的那名仙人，眉头皱得更紧。
“是的！”站的离沈曜最近的莫城连连点头，腰都被压得弯成了个弓形。他本意是买好给这个大乘期尊者，不想却当着众人如此丢脸，摔脸子确实不敢，只好在心里期望他赶快放自己回去。
当下许多参与了围攻的仙人们纷纷点头应是，配上声声长叹。
清宁站在队伍末尾，故意挤出了一头的冷汗。沈容浅消失的无声无息，想必是封神剑的功劳。她若有所思的向一旁踏出了一步，想走却又犹豫着未敢。可恨沈曜硬留他们在此盘问，若是就这样遁走去追沈容浅，恐怕会被当成嫌犯。
“那你觉得，此事究竟怎样。”沈曜冷眼看着莫城，和沈牧溪如出一辙的凤眸寒光逼人，将不经意一抬头对上他眼睛的莫城吓得险些跪倒。
这话问得蹊跷。
他也并不全然是个蠢货。沈曜这么问，恐怕并不是很信任沈知墨……
“这……有两种可能。一是牧溪道友确为魔修所害。若果然如此，下仙愚见。或者那位遁逃的仙域守卫队仙人林枫会知道真相。另一种可能性，也许是牧溪道友为凶兽所迫，沈知墨道友害怕自己保护不力，受人谴责，才如此推脱啊……更或许，沈牧溪道友只是不慎落入了某些禁制幻境中，沈知墨道友只是误判了。”莫城还真不敢直说是沈知墨害了沈牧溪，但这话也不过是聊作掩饰。凶兽杀了害怕保护不力，难道魔修杀了就天经地义？
清宁在远处听他所言，不由厌恶非常。莫城刻意将林枫提出来放到沈曜这儿，意图不能更加明显。这个一直对她有些意思的家伙，不能久留了。
沈曜皱眉不语。
最后在场所有仙人，都被沈曜暂时调遣，一路去漫天撒网，追寻林枫，一路去追杀那名魔修。沈曜自己破入玄极秘境，寻找亲子的踪影。
被指控包庇过林枫的清宁背后站着一尊巨擘，沈曜亦不能多责。何况这个看上去水中花似的姑娘怎么瞧都颇无害，倒令清宁顺利的洗脱了嫌疑。
这些都与沈容浅无关。
刀子一样的烈酒砍在喉咙里，眼前已经花成了一片的沈容浅眯着眼睛半昏半醒的看着场子中间跳脱衣舞的舞娘，别的人都是欢呼叫好，口水横流，醉醺醺的沈容浅却是哈哈狂笑，一掌就拍碎了一张木桌。豪爽的丢出几枚金锭，本以为有人砸场子的店家立刻眉开眼笑，立刻搬来了新的桌椅和美酒。
今天恰好是朝阳谷三年一度的朝阳节的第一天，为庆祝当年那位女神在荒漠中开辟此处雄城而设。整整十天，所有人都可以戴上面具，参与游街和狂欢，不论白天还是黑夜。
这个节日无疑为那些寻找林枫的仙人们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时近傍晚，朝阳谷却灯火通明，家家花灯高悬，街上行人如织。狂欢中的人群熙熙攘攘，杂耍的热舞的放烟火的打群架的……热闹的不可思议。
沈容浅从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戴着他的狼神面具混在人群中起伏游荡，拎着一皮壶的蒲罂酒摇摇晃晃的跟在游行的花车后面，哈哈哈笑着看一眼街头搞杂耍的艺人，将手头所有的金子都砸给那只会顶皮球的小猴子。
花车上装点成花仙子般的美人看他出手如此大方，转身冲热情欢呼着的行人们招手时格外对沈容浅来了几个飞吻。
哈哈哈哈。沈容浅笑得几如发狂。
拔开壶塞猛灌一口，整个人都热得要燃烧。
他是仙人，但若是不想被别人发现身份，自行禁锢了全身仙力波动，也就和凡人没两样。
若要一醉，当然这样才好。
烈酒把眼睛烫成了一汪湖，沈容浅仰头看看靛蓝的夜空和绚烂的烟火，隔着水雾，一切都如同在梦境里。他扶着胃，站在街头，觉得若是就此离了仙门正道，不妨就留在了朝阳谷，做一辈子的散修。
若是能住在这儿就好了。
沈容浅想起自己当初和帝尧走在街上，那句玩笑。觉得就这样算了。什么封神修仙，都见鬼去吧。
身穿锦纱的女子站在客房们背后，最后还是伸出手推开了门。
清宁盘膝坐在床上，赤裸的足上，红线金铃分外夺目，长发散落在肩头，乌漆如瀑。抬眼看向门口处的女子，清宁招了招手，笑弯了星眸。
“来得正好。”
沈牧溪对着铜镜里鱼眉的脸，倒退了半步。
“这就是你给我的新身体？！”他咬牙怒道，一甩袖子，鱼眉那张风华如明月的俏脸上眉毛倒立，凶煞非常。
清宁笑吟吟的望着沈牧溪：“愿赌服输。你看错了沈知墨，就该守约。何况我一时不能再回去媚姜身边，鱼眉这个角色，就要由你替我扮演下去了。”
沈牧溪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半晌才通了她的意思，冷声切齿：“听说沈知墨失踪了？”
清宁无辜的挽起一绺长发，偏头笑，“死了。”
沈牧溪沉默了一阵。“我还当他是朋友。毕竟是从小长大的……”看上去有些落寞的坐到了清宁对面的石凳上，沈牧溪垂头，摇了摇头。
“原来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会下手。”
清宁笑吟吟的点头，一口贝齿熠熠生辉：“是啊，只要给我们一个机会，这个世界上，有谁下不得手？”
沈牧溪哈哈笑了一声。
那张妖娆的女儿面上，浮起寸寸悲凉。
“我如此的喜欢你，对你言听计从，将元神肉身尽数交到你手上。甚者背离父母。若有一日我不能和你的意，你是否也会眉头也不眨一下的将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沈牧溪半晌才一口气说道。
清宁闻言，只是敛去了些许笑意。
“我已将你的肉身冰封。等到我会赤望山了了心愿，自然会还你本来面目。到时候你还是沈家的天之骄子，沈曜尊者的独子。”清宁放平了声线宽慰道，“等到我成就神途之时，如果你能随我封神，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那么久。”沈牧溪自嘲的一笑，推脱得真干净。
天之骄子，尊贵身份，成神飞升，要是要这些，我在这儿跟着你干嘛。
“等等，你要回赤望山？”他突然起身，目光炯炯看着清宁，“你回去做什么？”
清宁不想骗他，直说：“我找到了九转降灵之体的仙人，我要带他回赤望山。牧溪，你不会计较的，对吧。”沈牧溪从来不会违背她，从他主动和她签订灵魔契约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就相信。
沈牧溪立刻气歪了鼻子。
“你说什么？！哈哈哈，说的好！”他在清宁面前踱了几步，转头就摔门而去。
清宁看着他离开，耸了耸肩。
算了，生气就生气吧，反正最后肯定会回到她身边。
他把什么都抛弃了，什么都乐意替她做。
这点算什么。她留在朝阳谷，就是为了赶快找到林枫。等把他和魔龙都带回了赤望山，她的夙愿就能尽数实现。
“拿来你的酒壶。”一个装扮妩媚，戴着金豹面具的女人拉住了刚刚在巷角吐得稀里哗啦的沈容浅。
夺过他手上的酒壶。沈牧溪仰天灌了下去。
一个大号皮壶大概能装十海碗的烈酒被沈容浅喝进去一小半。这会儿立刻就叫这女人喝干了一半。
眼睛被烧得通红，她犹嫌喝的不够畅快。一把扔了面具，喝得浅黄色的酒汁从唇边顺着脖子流进衣领里，将那曼妙的曲线勾勒得分外销魂。
沈容浅迷茫中扶着墙，侧头看清了她的脸。
鱼眉怎么在这儿。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
鱼眉一张脸在仙人中都是翘楚，这会儿置身蛮荒人族之中，绚烂灯辉之下，一下子就吸住了许多过往路人的眼睛。
围观者越聚越多，几乎将这个本来毫不起眼的小巷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狂徒吹起了口哨。眼睛粘在她胸前被淋得半透的薄纱上，鼻血都快流了出来。
沈容浅渐渐醒酒，看着这声势，不由哑然。
“拿来。这是我的酒！”怕被鱼眉认出来，沈容浅刻意压粗了嗓子，粗鲁的夺回了自己的酒壶。借着酒气，就要踉跄着晃出人群。
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醉中不妨，脸上的面具被身后的女人一把扯掉，砸到了地上。
“你从来就不正眼看我！”醉鬼不可理喻！她死死的扣住了沈容浅的手。
沈容浅僵硬着回身，垂头将脸隐藏到暗处，背对了围观的人群。
“你喝多了，认错人了。”他粗声粗语的拨着鱼眉的手，当着一个仙人，实在不好用仙力。被她发现，恐怕就完了。
今晚撞见了好几个洒下寻人符纸的仙人，沈容浅早就明白了自己被通缉的命运。
“你他妈真是狠心！我哪里不好，我抛了父母亲人和身价地位！实心实意对你！放着天下不要，只要你！你居然要出去找别的男人。呜呜呜。”鱼眉大剌剌的拍着胸脯，将一对雄峰拍的波涛涌动，看得周围人更加挪不开步子。
听着这美人的狼嚎转向呜咽，看着那张泫然欲泣的桃花面，围观群众纷纷哗然。
“这么漂亮的娘子不要，却去搞男人好不要脸！”这是色令魂销的大叔们
“小娘子你不要跟着这样的臭相公了！他不值得的！哎呦我都为你心疼哦。”这是为看错良人的悲苦小姑娘不值，掬一把心酸泪的大婶。
“揍丫的！看他还敢去搞男人！”撸胳膊挽袖子要冲上来替美人分忧解难，这是已经在酒馆了喝了几杯，正愁满肚子热血没地儿洒的热血青年。
沈容浅一个头两个大。
“姑娘我真的不认识你。真的！”他不敢转身，生怕被路过的爱凑热闹的仙人认了出来。“你赶快回家吧。别叫你的父母担忧。”他实在不知道这个鱼眉仙子发的哪门子的酒疯。
但若是叫她就继续站在这儿拉着自己也绝对不行。
认识鱼眉的仙人更多，到时候他们好奇了看过来，更是无法脱身。
封神剑每日的瞬移，只有一次机会。
他怕自己在玄机境内被瞬移到内谷里，好不容易撑到了出境，顺利躲开了那些叫人恶心的家伙。
如今怎么就撞见了这个杀神！
鱼眉醉的满脸烧红，却听清了他的答话。
当下嚎啕大哭。
“利用完我了！就说要我回家去！你这个狠心的家伙！枉我掏心掏肺的对你，不惜自降为奴！”她缠着沈容浅撒泼，叫后者简直无法抵抗。
围观群众彻底沸腾了。
已经有头脑不清醒的年轻人扔起了肉干和果子。
“缺德啊！”有一个领头的大喊，扔出了手上的葡萄篮子。
紫色的浆纸挂到身上，头发上，沈容浅突然开始讨厌葡萄这种他唯一喜爱的食物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沈容浅心一横，横抱起了鱼眉，用她的身子挡住了自己，就要分开人群离开。
“让让让！我要抱我家娘子回家去！”他带着不能言说的心境在戳戳点点的人群中挤出一条缝儿。
鱼眉缠在他身上，还在骂骂咧咧，一点都不想个姣美的女人，倒像个被人一脚踹走的倒霉男人。
“哎，那个姑娘怎么长的有些像鱼眉仙子？”
依稀街角传来这么一声疑问。沈容浅心跳骤停，感觉这那股仙灵之力的波动越来越近。慌乱之中，他皱眉低头，一口堵住了鱼眉骂骂咧咧不停的嘴。
两个人的脸几乎全然捱到了一起。
将鱼眉压到附近的墙壁上，沈容浅披散的长发被风扬起，几乎挡住了她的容貌。
那股仙灵之力总算渐远。
怀中的女人终于醉倒了过去。
沈容浅长出了一口气，被风一吹，半身冷汗带起了一阵寒颤。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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