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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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沈容浅。
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
这一天，母亲御剑带我登上了沙陵城中最高，仙气最浓郁的九华山。九华山山顶的湖泊，大的像是能够倒映整个天空。
诺大的金沙石雕塑矗立在泉水中央，将半个湖泊染成赤金色。这尊栩栩如生的烛龙雕塑如同神邸临世般，散发着淡淡的神威，竟让人有向他跪倒叩拜的冲动。
“这是我沈氏一族供奉的上古神兽——烛阴。当年，第一代族长大人就是得到了这位上古真神的帮助，才在仙域有了一席之地。在那位族长大人修成真神飞升往神域之后，烛阴真神因痛失挚友离开了这里，在仙域的某个角落陷入了沉睡中。但是伟大的烛阴真神将自己的一缕神识留在了我们沈家，帮助族内每个有望问鼎神途的后人。”我的母亲带着憧憬的笑容，久久的注视着那尊雕塑，她轻轻牵着我的手，“容浅，将来到底九十岁时，你若是拥有真仙骨，也能在族长的带领下，进入湖心的烛龙宝藏中，得到一份机缘呢。”
我虽然年少，亦读得懂她笑容中的期待和渴望。
母亲的父亲，我的外祖父，合体期丹修白峰溪真仙，死在了千年前那场“天魔圣战”中，他创下的“离火门”也因此迅速衰颓了。
而我的父亲，早已在婚后漫长的岁月里，彻底的厌弃了自己这位没有出身不高，如今更是无依无靠的正妻。
我的母亲于修行极有天分，但是即便她在一千岁上便进入了凝神期，也不能换来父亲的宠爱。
在仙域这个残酷而冰冷的世界里。在这漫长悠久的岁月过后。
我，是她唯一的希望。
父亲虽是沈氏嫡出的第八十六代嫡系传人，然而，仅有三根废仙骨的他绝非同辈的十数个兄弟中的佼佼者。
此外，一千四百岁的他，修为也已经停留在凝神期中期很多年了。在凭借实力说话的沈家，所能分得的资源，地位，权利，很不能令野心勃勃的父亲满意。
若他的后嗣是有拥有真仙骨的传人，我们这一支的待遇，一定会好上许多。
我仰头看着母亲，她恬静的容颜在璨金的色湖水映照下，格外的端庄美丽。
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的。
烛阴真神啊，请您一定要，保佑我。
这样，也许自我出生以来只见过寥寥数面的父亲，就会待我们母子，好一些吧。
今年，我三十一岁。
父亲抱回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我第一次看见他脸上有笑容。
我知道我有了一个弟弟，我知道我的母亲哭了一整天。
我长到了一米四，外貌几近成人。侍女们都说我生的真好，真像我的妈妈。是啊，我的妈妈是个美人。
但是父亲的视线，并不会在我们的身上，多停留片刻。
他为我的弟弟取名为沈御天，养在母亲名下。
母亲从此再也没有笑过。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修为也再未有寸进。我知道，她是有了心魔。而这个心魔，我们都无法斩除。
我慢慢的长大了。
我努力的修炼着沈家的基础仙术。
仙人们只有在九十岁上，魂魄稳定之后，才能检测出仙骨的数目和种类。但是家族中有些天才的子弟，在六七十岁上便结成了元婴，修成了真仙之体。这些天才，在日后无一不修入了大乘期，成为真正的高手。甚者有人真的踏入了神域。
我今年，七十一岁。修为停滞在丹气七重，已有三年之久。
这样不上不下的成绩，证明我……已无望进入天才之列。
母亲看着我的目光一年比一年更失望，她甚至已经懒得动怒了。
我真的很怀念几十年前，那个无风的晴天里，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眼中满是憧憬和希望的模样。
在这数十年里，我只远远的见过父亲一次。
他半蹲着身子，指导矮我半头的弟弟在花园中练剑。少见的温和耐心，笑容像风一样清亮。
我想，我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爱他了。
我真的好羡慕，好羡慕我在七十七岁上修成真仙的堂兄沈知墨。我真的好羡慕他的母亲看着他，那一脸的骄傲和赞许。我真的被我的父亲慈爱地注视的那个孩子，而被他宠爱的那个孩子，不是我。
今年，今刻。
我九十岁了。
即将踏上沈家的正殿，去检测魂灵之火。
母亲在烛阴真神像前长拜了整整三个月。
还停滞在丹气八重的我，真的……可能会是怀有真仙骨的天才吗？
沙陵城主殿参云殿上，众人的瞩目下，我将手放在御魂镜上的那一刻，我的双腿不能克制地颤抖着，简直站立不住。我的父亲，坐在殿下的锦垫上，第一次，抬着头，那么认真的看着我。
母亲眼底渗着血，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一道荆棘环绕在我的脖颈上，简直要令我窒息。
她是多么期望，我能抓住这最后的希望，扭转一切。
……
“废物！”
这个世界，比往日更加寂寥了……寂寥的只剩下父亲愤而离去时，留下的这两个字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响。
从此母亲在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直到我离开沙陵城。
我终日高卧滥饮，再没有一日专注于修炼。竟然也在一百余岁上，修成了真仙之体。我不知道是该欢笑，还是哭泣。也许，即便我是只有三根废仙骨的“废物”，也并不是无可救药。
我的母亲并没有来看我。我们这一支的供奉仙长带来了仙域主城授予我的真仙封号和信礼。
乐天，乐尽天真。他慈和的笑着，告将一柄泛着淡紫光辉的仙剑交予我。这是一柄下等仙器。看来虽然被放逐出主城，我也还是沈氏嫡传族人。好吧，也许一切还不算太差。
可是我仍然不可抑制的难过了。
我有何可乐？乐尽天真，当真是个讽刺。
我喝光了来到浮鱼峰的酒窖里，二十多年来酿出的所有美酒，醉得不知道年岁几何。
倘若世上有能令我长醉不醒的酒，在我酒醒时分，我想，我一定愿意用我现有的一切来交换。
时间就这样不停歇的从我指缝中淌过。
直到一个老仙人，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年人找到了我。
……
三个月过去了，在他赠予的沉机丹的帮助下，我逐步解开了身上的忘机古毒。
这一夜，银色的月华如同清澈的溪流，漫过了浮鱼峰的山巅。我刺破我的手指，将它放在御魂镜上，看到镜中，一团蓝色焰火，一团紫色焰火和一团……黑色的焰火。它们相互依偎着，旋转着。
我居然……拥有真仙骨。我割破了手腕，任血流满了整个御魂镜上，看着那团黑色的焰火，看了整整一天，从朗月高悬，到旭日初升，到日落。
日落时，满山灿烂的金色光芒中，我眼前又浮现起了烛阴真神的雕像，和那半个湖泊的金辉……
还有十天，便是我一百三十岁的生辰了。我怀着无比的喜悦，用传送阵传了一枚玉碟给我幼年在族中交好的堂兄沈知墨，请他在我生辰宴上一叙。既然有人对我下这样稀有的上古奇毒，且避过了族中高手的耳目。那么我现在立刻回到沙陵城中大肆宣扬，或许并非智者所为。
沈知墨有修为，有地位，也有智慧。在这样的时候，我想他可以帮助我。
我坐在云台之上，看着下面跳着奇异舞蹈的下等弟子们。
我最近的心情，真的不错。不过在为自己一洗废物之名而无比激动的同时，也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阴影正慢慢向我靠近。这阴影像是晴空万里之外，悄悄飘来的黑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带来难以预料的灾患。
我笑了笑，试着放平心境，看向了台下混在队伍里，表情糟糕的坤风。
他被那个老仙人带来托付于我，据说是个地球人。传说我们沈氏的第一任族长，就是从“地球”这个星球飞升至此的。
为报答老仙人赠我的解药，我承诺护他性命百年。可惜，他没有修仙的资质，我为他洗精伐髓后，便将他安置在了坤字辈的弟子中。
那位老仙人将他托付给我后，匆匆地离去了。我出于好奇，用仙力探了他的识海。地球，真是个有趣的地方。那些凡人们短暂却丰富的一生，也许真是我们仙人几千年都换不来的精彩。
我转头看了看在一旁敲着手鼓伴奏的云演仙子。我从小就知道这个于修仙十分不灵光的美人儿，听说她是因为歌声婉转舞姿动人才得到了沈氏一族的青睐和庇佑。
虽然对于她为什么主动到此庆贺我的寿辰颇有些疑惑。但既然她只是个停滞在元婴期上千年的低位真仙，那么也不足为虑吧。
我转过头去，台下弟子们已经散去，而沈知墨……还是没有来。
也许这三十多年过去，他已经将我忘记。是啊，仙域本来就是这么个冷酷的地方，仙家，本就无情。
我所忧惧的灾祸，以一种我没有料到的形式降临了。
魔族入侵？我真没想到，在我的生命终于出现一线曙光的时候，会是一群突然出现在仙域腹地的魔族人毁掉了我的全部希望。
我不知道他们用锁神符禁锢我的仙力打得是什么主意，但我宁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也绝不会屈从于这些魔族人。
我转头，看着神色惊恐的坤风。真是惭愧啊，我要背弃我的承诺了。若我自爆，这半个浮鱼峰的生灵，都会为我陪葬。他，也是不能幸免的。
抱歉。我在心里默默对他说。
战乱一起便御剑遁走的云演仙子扬着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缓缓步入殿上，我抬头看着她，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这倒令我惊喜了。若有你为我陪葬，也不辜负我这万中无一的真仙骨之体。
看着她唇角胜利者的微笑，我真想告诉她，即便你的儿子今天渡过九重天劫成功封神，我那个视名誉如性命的父亲也不会迎娶你为正妻的。试问，一个能将自己的亲子称作废物弃置不顾的男人，怎么会迎娶一个元婴期的歌姬。有你这样的母亲，沈御天修成真仙后连仙域主城的封号都得不到。
可是灵魂被撕扯燃烧的剧痛已让我无法在开口说上哪怕一个字。
那就陪我一起魂飞魄散吧。
那就这样吧，即便你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输掉了一切。
也许没有了你……我的母亲，就能安稳的抚育你的儿子，到永远。
坤风啊，对不起。
自爆了真魂的我，不会再有来世，亏欠那位仙人的承诺，便永远欠着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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