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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卦有卦 ...

  •   姬老头走后,无卦的生活突然一下就清净了许多。没有了师父阿卦阿卦地叫自己,她还真有点不习惯。但好在有小黑陪着她,倒也不是那么孤单。
      空花决她已大致翻了一遍,果然是奥意无穷。
      此书涉及相面、风水、卜卦三大方面,有些师父已经交给了自己,但也只是皮毛。照书上所说,学成后,天份高的人甚至可开天眼,不用卜卦就能知天下万事。
      当然,对于开天眼一事,无卦心中很有些不信——这都是传说中的事情。如果真开了天眼,那岂不是和鬼神一般?怎么可能吗。不管了,不管了,一点点学吧。

      其实,对于师父的行踪,无卦自己有偷偷算过,可什么都算不出来。
      想想也很可以理解,师父就是师父,修行比自己高得不是一点半点,自己能算出来才怪了。算算平常人还差不多。
      可越是不知道,无卦这心里就越是好奇:师父这次究竟下山干吗去了?走得这么匆忙还不带我。

      三日后,无卦谨遵师命打开了师父留下的两个包袱。
      第一包竟然全是银子,整整一包。
      无卦从没想过看上去穷得叮当响的姬老头竟然会有这么钱。
      银子里还夹了一张纸条:
      阿卦,这些是为师留给你的。省着点花应该够你一辈子了。
      听到没有,省着点花。

      突然有了这么多钱,无卦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事情很不对劲,什么叫够我花一辈子,难道这一辈子都我自己过,师父他……
      心下一紧,她忙打开了第二个包袱。包袱里的东西几乎让她的心沉到了地底。
      一个龟壳、一个卦盘,还有一把黑色的匕首。
      龟壳,就是师父用的那只,三枚铜钱也在其中。
      卦盘,也是师父的,她有见过师父带着它给别家看风水。
      至于这匕首,她见过师父用它切肉吃。
      师父说过,这匕首是宝贝,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自己当时还腹诽来着:肯定不是什么宝贝,哪有拿宝贝切肉吃的……
      ……
      可师父把它们都留下了,留给自己。
      这算是什么!
      无名的恐惧开始蔓延,师父究竟是什么意思。
      无卦有些慌张地翻着那个包袱——信、信、师父应该会留下信的。
      “啪嗒——”从卦盘的中间落出了张信纸来。

      因为紧张,打开那纸时她都能看到自己的手在抖。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千万不要……
      信被缓缓打开,一行行熟悉的墨迹印入眼帘。

      阿卦,
      从你看到这封信起,你就正式出师了。包袱里这三样东西是为师送你的出师礼。
      阿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能收你做徒弟,是师父此生最大的福气。望你日后谨记自己是空花门的弟子,不要给师父丢脸。
      好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的师徒缘分就且尽于此吧。
      不要来找为师,我是不会见你的。
      多加保重。

      无卦定立在原处,看着那句“且尽于此”,久久没有回神。

      院子里的杏花酒还没酿好呢。
      竹林快出笋子了,师父还说要腌点起来慢慢吃的。
      上个月他还说马上要入冬,得帮他下山多买点酒存着,免得大雪封山下不去。
      ……
      可这些怎么就都不作数了呢。
      师父他明明就说过的呀。

      许久许久,久到小黑已经在她身边睡醒了一小觉,久到小黑已经开始绕着她汪汪地叫唤。
      无卦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低语道,“小黑,师父他走了呢。”
      “汪汪……”
      以后,就剩下我和你了。

      无卦依旧住在这山上,这里是她的家。
      除了时不时下山买一些必需品,她几乎不会离开一步。
      《空花决》已经被她背得滚瓜烂熟。闲来无聊,她会算着人间百事玩耍。
      她总想着,也许有一天她能够算到师父的消息。
      也许有一天,师父会再回来。
      ~~~~~~~~~~~~~~~~~~~~~~~~~~~~~~~~~~~~~~~
      弹指一挥,已是三载岁月。

      冬日,难得的好天。小黑一大早就自己蹦溜出去玩了。
      无卦在屋中一如既往地研究着那本《空花决》,偶一抬头,看见窗外的天上漂浮着一朵厚厚的云彩,微微泛着灰色。她心下略一卜算,便得出了结果:这午后怕是要有大雪,得把小黑早点叫回来。
      穿上外衣,她出门径直往西走去——小黑在那里。

      走着走着,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味。
      无卦停住了脚步——这山上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猛兽,怎么会有血腥味呢?要不先卜上一卦再去找小黑?
      就在她准备掐指一算的时候,远远地就传来了小黑欣喜的叫声,“汪,汪汪!”
      抬头看去,一个黑色的肉团团正撒开步子向自己飞奔而来。
      ——好吧,这货竟然知道自己回来了。
      很快,小黑就跑到了她面前,可与往常不同,小黑并没有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往家走,而是一口咬住了她的衣摆就往前拽。

      “嘶啦——”
      无卦的脸上瞬间布满了乌云:小黑,你的牙口真是越来越好了呀。
      小黑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小心翼翼地吐出嘴里那一截衣摆放在地上,复又抬起绒绒的胖脑袋,泪眼汪汪地看向了无卦。
      ……
      ……
      最后,无卦跟在了小黑的后头。

      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变得越来越浓。
      直觉告诉她,前面没有危险。
      可这血味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汪汪!”小黑突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冲到前面,对着一块林间大石叫个不停,边叫还边看着无卦。

      ——不要告诉我它是在多管闲事。
      无卦暗暗自语。

      待她走到那大石后头,她就看到了一个很大的——
      麻烦。
      “麻烦”是一名紫衣少年,惨白着脸,黑色的发丝凌乱地散在颊边被汗水浸了个透。他的左肩有伤,正往外溢着血,那血腥味就是这个。此时的他侧倒在大石后头,看上去奄奄一息,要是没人发现,不出半日定会归西。

      ——眉太细,唇太薄,鼻梁虽是挺,只可惜这鼻尖无肉,一看就是个短命相。
      无卦摇了摇头,抬步就要离开——短命之人,救了又有何用。命中注定,他能活多久就多久。
      “汪!”看她要走,小黑猛地窜到她前头,固执地与她对视。
      “小黑乖。这人是个短命的,救了也白救。”无卦语重心长。
      “汪!汪汪!”
      “我那点三脚猫医术怕是救不了他,要是找医生,我看还没下到山下,他就死了。我们犯不着管这闲事。”说得真是句句在理啊。
      “汪汪汪!”小黑继续看着她,毫不让步。而无卦竟然在它的倔强的眼中感觉到了一丝轻蔑?
      ……
      ……
      好吧,再次被它打败了……
      无卦回身向那个少年走去,“救就救。救不活,别怪我。”
      “汪~~”

      一路将那少年半拖半拽地弄回了家,无卦早已是满头大汗。
      把人放到榻上,她便去了隔间翻药箱。
      下山看病不方便,家里倒是各种药都备了点。自己打小跟着师父四处奔走,遇上小毛小病的也都是自己处理。这算是有点医术的吧……
      她有些心虚:人本来就半死不活,被自己这么拖回来再加上治一治,会不会直接一命呜呼了。

      拿好伤药,她就要去治那个短命的了。
      他本就是短命相,应是活不过弱冠,自己这么一救会不会和上次李姨一样反而……
      死了也不怪我,是他命中注定!
      深吸口气,无卦径直走到榻边,直接拿剪子就绞了他上半身的衣裳。
      左肩狰狞的伤口显露无遗,但好在还没见骨。伤口的颜色也很鲜艳。
      嗯,没有中毒。这样看来,他昏厥大半是因失血或者累极了。
      要先洗伤口。无卦将他被剪碎的衣裳直接垫在他的肩下,而后打开药酒就往那伤口淋去——好好冲冲,师父每次都是这么帮自己治的。

      在酒淋到伤口的一瞬,少年猛地一抖,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无卦皱眉的脸庞。
      那少年紧咬嘴唇,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这是……疼醒了?
      意识到那道目光,无卦定定神,拧上了药酒,“伤口用酒洗才好得快。”
      少年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要撒药了,忍着点。”没待少年再次点头,无卦直接就将半瓶伤药快、狠、准地洒在了那伤口之上。
      “嗯哼……”
      少年发出了一声闷哼,看着她的双眼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而后头一歪,再次昏了过去。

      无卦伸手探了探:还好,还好,还有气。应该又疼晕过去了。
      麻利地用棉布帮他包好了伤口,无卦自认为很体贴地赏了他一床被子:这冬日还是有点凉的。
      处理好一切,已是午后,屋外刮起了大风,不出无卦所料,半刻之内暴雪来袭,这山林很快就变成了白色的一片。

      无卦在屋内升起了炭火,小黑蜷在炭火边上暖和和地睡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少年的呼吸突然急了起来。无卦走近一看,他脸色通红,分明是发热了。
      这可不好办,现在暴雪是不可能下山找大夫的。无卦叹了口气,回身拧了条冰毛巾放在了他额头上,“麻烦,我可是尽力啦。”
      那一夜,无卦几乎彻夜未眠,不时地帮他换毛巾、擦手心、用碗喂水,还将炭火尽量烧到了最热。
      半夜的时候那少年终于发了汗,无卦面无表情地掀掉了那床被汗浸了的被子,皱眉看着床上还未醒来的少年。没有了被子,那少年有些怕冷地蜷了起来。
      最后,无卦叹了口气又给他重新拿了条被子盖上:麻烦啊,果然是麻烦啊。

      太阳升起,确定少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后,无卦直接回了房间,关上门倒头就睡。
      真是困死我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大下午。最后她还是被小黑叫醒的。
      嗯,它一定是饿了。
      这是无卦的结论。
      于是,她起床喂狗。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天地间银装素裹,冬日里的肃萧山景沉淀成了宁静白色。
      无卦看着窗外扬了扬眉:这雪积得可真厚,看样子得有半月余才能化去。算卦还是很有用的,否则这初冬的谁能想到会有暴雪,还好我事先算过储备了不少粮食,不然还不得饿死。
      唉……
      她突然又叹了口气:要不是算不了自己,她应该早就知道会遇上这个麻烦少年的。现下多了一张嘴,要多一个人吃饭了。好在吃的还够的,就是不能时不时大快朵颐了……
      想到这,她突然意识到那个半死不活的还在旁边房间睡着呢。
      ——我还是去看看吧。

      一推开门,无卦就对上了少年睁开的双眼。
      薄唇、挺鼻、配上浅褐色的双瞳,再加上此时苍白的脸颊,分明就是一个病美人模样。
      无卦心下了然:嗯……怪不得是个短命的。长得太好看,是天地不容的。都说红颜薄命,这条用在男子身上一般也是适用的。

      “多谢姑娘。”无卦内心还在分析解说,那少年已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不难听,这是无卦的评价。
      她也不答话,直接走到了他身边,伸手就碰上了他的额头。
      少年见她直接伸手过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而后了然地微笑了一下,“我觉得好多了,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没有再发热。无卦收回手,站在一旁看着他依旧没有答话。

      “敢问恩人姓名,在下必当……”
      精神不错,看来是没有大碍了。无卦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外头大雪封山,你暂时出不去。等雪化了,你的伤应该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到时你就离开吧。”
      那少年愣了一下,而后微点了头,“这段时间,就麻烦姑娘了。”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挣扎着从榻上坐骑,有些急切地说道,“不行,我必须离开。今日就离开。”
      他这么一起身,绑着伤带的上半身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无卦眯了眼,直接拉住被子就往他身上罩,“不要命了吗。”
      因这么一动,牵扯到了伤口,少年的额上溢出了滴滴冷汗,脸颊也微微泛起了粉红。明明就是重伤在身,可他还是勉力想要坐起,“不行,我必须走。”
      “怎么就说不听呢。”无卦哼了一声,伸手对着他没受伤的右肩就是一推,少年再次躺回到榻上。眼看他还想起来,无卦直接就瞪向了他,“追你的人都已经撤了,你不用担心连累我。他们以为你已经死在山上了。”

      少年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你……”
      “现在你好好休息,我去弄点吃的。”无卦没有给他问话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了屋子。

      麻烦果然是麻烦。
      等雪化了得马上让他离开。师父说得没错——不要和短命之人深交。这短命之人就是麻烦,顶顶的麻烦。
      无卦心里边嘀咕,边点着了烧粥的柴禾。
      这身子不好,只能煮点粥给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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