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克诱惑》春日迟迟

1、城市纵横

　　“眼睛就是身上的灯,你眼睛若明亮,全身就光明,你的眼睛若昏花,全身就黑暗。你里头若黑暗了，那黑暗是何等的大呢。”他合上《新约·马太福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落在白质的脸庞上。

　　窗外似乎阳光灿烂，一种新生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这座巴洛克式的教堂似乎也弥漫在重生的味道里。

　　教堂内部空间由一个方形的前厅和一个椭圆形的大厅组成，总体上可以算作是集中式的结构。前厅有两重筒形拱顶，下层拱顶由圆柱支撑，造成一种近似华盖的造型，上面放置着管风琴。大厅里面压倒性的成分就是覆盖全厅的另人窒息的巨大椭圆形穹顶，穹顶底部的鼓座非常高，其内墙上设置了为三根壁柱隔开的环立的圆拱窗，窗面很高大，使得内部采光充足从而气氛堂皇；穹面下缘开设了圆窗，顶上有采光亭，上面不知道是谁画了很多看不懂的画。

　　一切都华丽的不可一世，就像人生。

　　我内心深处一直有着个想法或者说怀着一个希冀，希望死亡，车祸，疾病等灾难发生在我身上，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体会一下。一直生活在静如止水的环境里的我渐渐地萌发如此恶毒的念头并任它恣意的生长。

　　“你好。”我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停下脚步。

　　他没有抬头仿佛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我半蹲下来，瀑布般的头发流在青黑色大理石上。

　　“我喜欢有故事的人。能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在那个叫Block的酒吧里，我第一次喝了那么多的酒。那些琥珀色的精灵一直在我眼底闪耀，舞池里不断晃荡的背景使我眩晕。

　　我在酒精气味和枯萎的青春的氛围里对他笑了，快乐应该很简单，就像现在的都市男女那样，见了一次面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相爱。

　　他转过身，突然抱紧我，亚麻色的头发在我脖颈间婆娑，我在他背后不停的微笑。

　　“你喜欢我对吗？”他问，还没有等到我回答，他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绝对不会喜欢你，对吗？”

　　我一下子笑不出来了，从他怀里挣脱，咽下满口的碎冰。我听见钝器划破皮肤的声响。

　　No more waiting, no more aching, no more fighting, no more trying.

　　　　凌晨的时候我跟着他回到他租住的公寓。

　　他走进厨房煮速食面。

　　我看着满墙都贴着《黑礁》《暗夜第六感》等漫画的海报，我苦笑了，“你还喜欢这些啊？”

　　“他喜欢。”他简单的回道。

　　“你女朋友吗？”我似有似无的问。

　　“我男朋友。”他答道，云淡风轻。

　　我感到胃里一阵翻滚，喉咙干涩的难受，然后不停的呕酸水，无声无息。在他转过身之前我冲进卫生间，趴在水池边，终于那些污秽的东西都从我体内翻滚而出，我把水龙头拧了好多圈，干净的水在我面前倾泻，一发不可收拾。

　　“小孩子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呢，伤身体的。”他微笑着拿过一条好看的蓝色毛巾丢给我。

　　“小孩子？陆琰你会后悔你这么叫我的！”我冲进厨房打开冰箱就是一番搜索。

　　“恩，还藏着Gin和Calvados啊！”我拿着两瓶酒摇摇晃晃笑着出来。

　　我看见他脸上闪过阴郁的表情。

　　我倒了一杯在桌上的高脚杯里，然后一口就喝了下去。

　　“恩，不错。以谷物为原料经发酵与蒸馏制造出的中性烈酒基底，增添以杜松子为主的多种药材与香料调味后，所制造出来的西洋蒸馏酒就是不一样啊！”我闭上眼睛，眼泪一滴一滴地淌在镜片上，很快积成一滩一滩的湖泊，然后化开在鼻翼上。

　　为什么我抬头看天空，那么久了，总是找不到上帝？原来雨果也骗人！

　　“原来雨果也骗人！呵呵，我喜欢张国荣，跳楼了，我喜欢黄家驹，撞死了，我喜欢三毛，自杀了···”我躺在咖啡色木质地板上，整个人在发抖。

　　“我喜欢你，你他妈看着办吧！”我幽幽的对他说。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桌上的速食面微笑着说：“起来吃点东西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我挣扎着站起来，头发里像是下了一场雨样的湿了一大片。

　　“你这里都没有二锅头的喔？”我顺势拿起剩下的酒堵在嘴角大口大口的往里灌。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昏黄的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开始赤着脚在咖啡色地板上行走。看着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卧室，卫生间和厨房，我的头突然开始像被撕裂一样的疼痛，耳朵也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的鸟雀在头顶上盘旋，胃也在抽搐，我感觉有人在用细长的银针在里面或深或浅地捅着看不见的伤口。我挣扎着走到门厅换上鞋径直向Block去。出租车停下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我看见在我面前游走的美女，她们像一只熟透多汁的苹果，慢慢地把诱惑的气味渗向四周。我走进Block，Pub里面的电子音乐震耳欲聋，人群在喊叫着，摇晃着，碰撞，拥挤，宣泄着自己的感情。我推推攘攘，艰难的走到吧台前。

　　“给我一杯冰水。”我冲酒保的大叫。

　　陆琰转过身看了看我，笑着说：“夏实，我是不是把你给带坏了？你可是正宗大学生啊！”他笑了笑。柔软潮湿的头发，清澈干净的眼底，恬静而白皙的气息，秀美得像了女孩子，嘴角微笑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干净而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按住我略显瘦削的肩膀。

　　“ 这年头，大学生顶个屁，念完大学您儿还得硕士博士圣斗士地往下念。”那酒保揶揄道。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陆琰笑着然后拽着我的手就往外面走。我们穿过那些不停颤抖的人群就好像穿过一条条漆黑的巷子那样胆战心惊。

　　之后我们像每个恋爱中的人那样逛街，约会，看午夜电影。但是这种透支的幸福让我觉得一切都有点不真实。就这么活着吧，就这么过下去吧，时间快点过去吧。我想崔健的歌，心里空荡荡的。

　　陆琰依然每□□九晚五地穿梭在地铁的人群中央，西装革履，优雅安静的读书看报，地铁车厢里鸦雀无声，人们摩肩接踵，整个一罐装沙丁鱼。而我也依然每□□九晚五地过着管理监狱化的大学生活，人五人六的参加社团活动，微笑尽量谦逊温和。

　　“财务报表只反映企业在某个时点，某个时期的财务状况，经营成果和现金流量，我认为并购过程中出现了误差，这会影响并购融资安排······总经理，你······”

　　推开陆琰的门就听见他压低嗓子冲着电话不停的说：“这恐怕会引起财务和法律纠纷。”

　　“啪！”电话被重重的摔出去。

　　“夏实，你能抱抱我吗？”琰在我面前无力的问，那口气近乎哀求。

　　我看着瘫坐在书桌前的琰，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抱住他的脖颈，下颚抵着他的头，无声无息。

　　时间似乎定格了。我轻轻褪下米色外套，脱下宽松的棒针衫，开始吻着琰的眼睛，睫毛还有白质的皮肤。他一怔，又似乎被我激活，疯狂地吻着我的耳朵，呼出的气流温热的打在我的脸上。渐渐他吻上我的唇，气喘吁吁地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在我的耳边匍匐。我咬着他的头发，他把鼻子凑在我的胸前，我身体颤抖的厉害，心在不停的起伏。我慢慢褪去内衣，露出丝质的肌肤。我们躺在冰冷的木质的地板上，琰紧紧地拥着我，似乎想把我揉进身体里。

　　“你只想这样抱着我吗？”我小声问。

　　“女人的身体是场大爱，是不能随便给的，所以付出前还是要看准了再说，看准了，给了，就不要后悔。”琰望着窗外闪烁的街灯幽幽的对我说，“这是一个女作家说的。”

　　“那如果，我不后悔呢？”我仰起脸问。

　　他没有再看我，更加紧地抱住我，任凭我的眼泪顺着他宽阔的胸膛往下流，悄无声息。

　　“对不起，夏实，我只想抱着你。”他闭上幽深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吧。

　　那个冗长的夜里，我就这样被他拥着。早上醒来时，我睡在他的席梦思大床上，白色的床幔一直拖到地板上，我挣扎着想起身，琰意外地出现在我面前，他托着一个淡蓝色的玻璃杯和一颗绿色药丸微笑着对我说：“昨晚你好像发烧了，还一个劲的叫‘爸’。我今天请了假，算是补偿你。”

　　“你又不欠我什么，没什么要补偿的！还有不要对我那么好！”我冷冷的说。

　　琰是绝对不会爱上我的，他是一个GAY，虽然我早就知道，但是心还是在纠结，痛吗？我想。

　　我又算什么？

　　和琰这样莫名其妙的在一起已经一年零八个月了，我们算是很好的朋友吧。我不知道能为这个男人坚持多久，也不知道我们要怎样继续，怎样收场。

　　有一天，我从他背后拥着他，那时他站在公寓的窗边往下眺望。

　　“你爱过我吗？”我问。

　　“没有。”他转过身干净利落的回答，一会儿又望着窗外。

　　我闭上眼，尽量体谅他，确切的说是体谅自己。可是心还是会被这些话秘密的划伤，天长日久，再怎样强盛的愈合能力也会被新陈叠加的伤口弄得精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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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迷惘的未来，琢磨不定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