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宿命存在》镜花微明

4、船长的话

　　保吉，我着魔似的望着儿子的头。那头微微扬起，半睁着眼睛，直瞪着我。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搞错了，把我儿子当成了史礼。

　　可过了堂，问过了口供，是不会出这种错的。莫非，史礼就是我儿子？那天到我家里来的，是冒名顶替的吗？不，哪有这种事！三天之内，能筹到六千钱的，除了史礼，还能有谁？

　　看起来——这是我我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来：两年前，在院子里，同史礼打架，谁都不认识的人。他是谁？难道是我儿子吗？这么说，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那身影的确像他。难道是我那时心不在焉的缘故？

　　要真是我儿子——我如梦初醒，不眨眼的看着那个头颅。只见那半开着的发乌的嘴角上，隐约裂开了一个微笑。

　　示众的首级上裂开了微笑——您听了也许会嗤之以鼻。我当时也以为是看花了眼，便再仔细一看，那干枯的嘴角上，的确流露出来微笑。这奇怪的微笑，我凝神注视了好久，不知不觉中，我也笑了，同时，眼里流下了热泪。

　　“爸爸，请您原谅我···”

　　无言的微笑，似乎在对我说：“爸爸，请原谅我这不孝之子。两年前的雪夜里，我偷偷回家，想看你一眼，白天怕被伙计瞧见，便特意等到夜里。看到您茶室映出灯影，我便怯生生的走过去，也不知道什么人，一声不吭，冷不防地从身后一把抱住我”

　　“爸爸，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因为事情来得突然，我一见到爸爸，赶忙甩掉那个形迹可疑的人，翻墙逃走了，有些奇怪的是，没有人追过来，我便又溜到茶室外，虽然隔着门，但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

　　“爸爸，史礼救了您，救了我们全家人，是我们全家人的恩人，我打定主意，如果史礼有什么急难，我一定豁出命来，报答他的大恩。两年来我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终于，机会来了。请您原谅我这个不孝之子吧。我是个败家子，可我已为全家报了大恩，总算让我感到些安慰了”

　　回家的路上，我又是哭又是笑，既佩服儿子的勇气，心里也很难过。我儿子是个不走运的孩子。
　　我常想，是一家人四分五散活着好呢？还是能厮守在一起，儿子死了好呢？
　　我这样活着，没准要恨起大恩人史礼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