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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再见辛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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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月高风急,天上透不出冥蒙的夜色来,只高层大气上稀薄的星星极力挣脱出来,散发着点点些微惨淡虚弱的光明,给地上沉寂的万物罩上阴冷诡秘的光芒。
冬日夜里本就凉,山里更是透出让人不适的潮湿,即使是在山脚边缘,也还是让人忍不住瑟缩。
秦肃,哦不,辛恺站在一棵高大漆黑的树下,笑意盈盈地望着远处骑着马由远及近的姻姻和我,仍是穿着一身藏青的袍子,领口处尊贵的皮毛和精致的花纹,层层叠叠的金线反射出妖冶的光芒,一如其主嘴角魅惑的笑。
见着我这个不速之客,辛恺却没半点意外,还主动过来帮我牵马,从重轮手上接过一件披风就要盖到我肩上,很自然的亲切,就像多年的老友未见,“辰元姑娘,别来无恙啊?”
我推开他手,“小鹏王心思玲珑,想必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又何必来挖苦?”
现在想来,这人诡计多端,只怕当初酒楼的闹剧也是他一手导演,寻个事端以便接近,好对我们探寻了解,安排的缜密不露痕迹,现在想来只觉得此人可怕,对于辰立修来说,这个对手可不好对付。
我不领情辛恺也不恼,转手就把披风搭在了姻姻身上,握着妹妹的手体贴地暖了暖,才看着我说:“辰元姑娘何必着恼?朋友相交也难免有些难处,你不愿透露真名也无可厚非,小王又怎会计较这些来坏了咱们不打不相识的情谊呢?你若真介怀,我就叫你元尧便是。”
我还没开口,姻姻就急着扯辛恺的袖子,很是不耐:“哎呀哥哥,你不是想知道情况如何吗?先听我讲吧,讲完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小哥哥见到俘虏不见该着急了,之后你再和姐姐慢慢聊就是了。”
“怎么?”辛恺挑眉,邪佞的凤眼眯起,“长大了就留不住了,急不可耐要嫁给那个驰国太子,好早日把哥哥和父王丢到一旁?”
姻姻被数落了,嘟着嘴埋低脑袋,勉强安静下来。
辛恺对我歉然道:“元尧姑娘先在一旁歇歇,我同妹妹谈点事。”
别人都这个态度了我再不知趣就有些不讲理了,点点头,主动往后退了几步。
姻姻还不待辛恺询问,便一五一十地把今日遭遇和盘托出,连早上吃的馄炖也一并事无巨细地说了,半点不带隐瞒,最后提到是不是辰立修愿意娶她苍塔就会退兵时,两眼巴巴地仰望着自家哥哥。
辛恺不置可否,拍拍姻姻的脑袋柔声道:“乖,你先回去,这事以后再说,我同元尧姑娘还有些话。讲”
姻姻没得到回复很是不甘,临上马时冲我皱了下脸,那意味分明就是“我都劝了哥哥对自己未来妹夫好点的,可是没用!我不都说了他不会退兵嘛!”随后翻身上马,小小的身影迅速隐没在黑夜之中,可见归心似箭。
辛恺翩翩然向我走来,待靠近时好像想起了什么,咦了一声,“说起来,怎不见瑾王殿下?你们师徒俩不是向来形影不离的吗?这大晚上的你与我孤男寡女深山野林私自幽会,不怕你家徒儿吃醋吗?”说罢还意味深长地眨眨眼,‘孤男寡女’这一形容显然不将远处站了一排的几个黑衣近卫看在眼里。
不过他话里别有所指却让我的心不经意一跳,不知怎么就烦躁了起来,“吃醋?小鹏王可不要乱说。”
辛恺无辜地摊摊手,“瑾王把元尧你看得那么紧,当日我们初见时我不过敬杯酒想交个朋友,就被瑾王待仇人般恨不能初之而后快,可不是飞醋满天飞吗?这股子醋意我倒现在还记忆犹新、尤觉味浓,所以才担心若被那位知道了今日你我私会,会不会直接把我砍了。还是说,”狡黠的眼珠子一转,泛出光彩,“元尧你是故意装作不知,弃瑾王的真心于不顾吗?”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眼底泛出苦涩,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紧。
我们与辛恺见面是一年多前,他作为一个初见的外人,尚且能从蛛丝马迹里看穿璟一的心事,可见那时已有征兆,只是我看不明白,再往前呢?是不是还有更多没有被我放在心上的痕迹与暗示,若不是那晚我听见了他的呢喃,是否真就一直这样下去?
这样说来,我弃他的真心于不顾倒也不算冤枉。思及此不禁黯然。
却在眼神触到辛恺眼底那抹调笑的意味时一瞬呆滞,反应了过来,该死!又被耍了!
那厮得了答案,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今日瞧见元尧你这般反应,可知瑾王还是没有得偿所愿啊!”
心绪被打乱,我连恼羞成怒的力气都没了,反倒冷冷地问他:“方才姻姻跟你讲的事你可有想清楚,是否愿意退兵?”
他无所谓地轻摇摇头,“女孩子嘛,大了就要嫁人,姻姻自然也是,他看上了那太子我也随她去,退兵也无妨,我同父王一个态度,只要她自己幸福其它都不重要。可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有所不妥,祁姻性子野,又霸道,今后嫁入皇宫,免不了平白被人压制,受那争宠斗利的苦,我却只愿她与心上人两情相悦、情有所钟。所以今日元尧姑娘来同我谈退兵之事,我也顺水推舟,谈一桩生意,还望元尧你带我向太子转达。”
我皱皱眉,看着他那精光闪闪的双眼,此刻心里的算盘估计早已打得啪啪响了,简直比我这只真狐狸还像狐狸。
回到军营时,已是过了半夜,我们住的几顶打仗内确实灯火正旺,辰立修坐在椅上看书,姻姻乖乖靠在一旁,璟一脚步焦急,来来回回地在帐内踱步,至于黑狐兄显然对我很是放心,此时早不知在哪呼呼大睡了。
我撩开帘子进去,被热气蒸得一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璟一一把拉过,上下看了一遍才又急又气地对我疾声道:“师父你怎么如此莽撞,居然私下去跟苍塔太子见面,若是他图谋不轨你遭遇危险可怎么办?”
姻姻挥着小拳头抗议,“喂,你把我哥哥说成什么了?他只是比常人聪明些,又不是十恶不赦大魔头,少诽谤啦!”
我揉开璟一紧锁的眉头,示意他冷静下来,安抚道:“别担心,说起来辛恺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呢,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那时的神情和语态有多么的温柔和亲昵,璟一却一下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眼神不经意的暗了暗。
我走到辰立修跟前,对他说:“辛恺说,想与你做一桩买卖。”
辰立修放下手中的书望向我。
我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缓缓回忆起辛恺的话,“三日之后两军以流川河为界,再战最后一役,若是驰国军胜了,苍塔自愿退兵,交投降书,从今往后再不来犯,并赔偿损失银两。若是苍塔赢了,只有一个要求……”我哽在那里,实在为难地说不出口,虽然我也很想辰立修和姻姻两人幸福,但这……
“先生,但说无妨。”辰立修却很冷静安稳,姿态一片从容。
我叹口气,“若是驰国战败,太子辰立修便自动逊位,放弃太子之位与皇位,隐退山林,并与苍塔二公主辛祁姻结为夫妻。”
没有人说话,辰立修的几个近身侍卫碍于主子在场不敢叫骂发作,只将两只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无比愤怒。姻姻显然也没想到辛恺居然敢公然提出这种带有挑衅侮辱意味的要求,一时也没了底气,缩在辰立修身旁脑袋埋得越发低。
与旁人的羞愤想必,辰立修显出超然的平静,之前一直隐隐透出焦灼不能自持的涟漪的双眸此刻反倒是安定下来,好像心事终于找到了落脚点。仍是语调平平,却凭空生出一股欢快的意味,“既如此,我迎战便是。”
接下去发生了什么我没太在意,因为心里还挂着事,辛恺其实还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没有讲出来,一方面是觉得没有必要,一方面是觉得讲了大家也未必能参透其中用意。
“愿与元尧姑娘共赏好剧!”我却不知那好剧指的是什么。
辛恺同我说,三日后的战役,必须有我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