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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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客官，抱歉年关将近，小店也要关门回老家去了。”
慕容复几天来一直住这家客栈，也没有要走的迹象，掌柜过来这样暗示慕容复要离开的时候心都在颤抖，生怕自己一个言辞不妥这凶神就要拿自己出气。
其实从外表看慕容复是当不起“凶神”这称呼的，慕容复眉目本身长得就是极佳，只是目光冷冽，整个人气势如出鞘的剑一般，身上的青衫也掩盖不去，再加上掌柜见多了慕容复浑身是血的凶煞模样自然是对慕容复恭恭敬敬，不敢得罪了去。
“要新年了啊。”慕容复眯了眯眼，看向窗外。
这里的风景向来萧瑟，只不过到了冬天就更加的明显了，山上山下几乎了无生机，一片枯黄，寒风肃杀，却不知要吹起多少游子归家的心思。而慕容复，突然也有点想念燕子坞了。
从前在燕子坞的时候，年前比往常更加忙碌，慕容家的产业慕容复都要一一去看过，账目也要一一比对。而到了年后，则就是难得的几日空闲——这不管是慕容博还未诈死慕容复还只是一个只是在学习的孩子、还是之后他慕容复挑起整个慕容氏，这一点都未改变。
以往新年的时候阿朱阿碧都会给他添好新衣，邓百川几人则是带着好酒到了参合庄来，几个人不醉不休，只是阿朱阿碧对此十分的伤神。在燕子坞里无事，慕容复便一个人去外面走走，初一那天街上向来是冷清的，也只有在这样独身走在这样空荡无人的街上时，慕容复才觉得自己的心有片刻的宁静，不必去担心什么。
而现在……
慕容复不知该用什么模样再回到燕子坞。
阿朱阿碧皆已身死，包不同死在他手中，邓百川公冶乾风波恶愤然离去，恩断义绝，昔日的慕容氏早已经不存在了。
慕容复想，他想念的果然是曾经的燕子坞，而非现在物是人非的燕子坞。
可是不回去，他又该去哪里？
这天大地大，到底是没有他慕容复的归宿了。
慕容复愈发坚定冷厉的眼眸竟被一句“年关”平白惹出了迷茫。
“慕容公子……？”段誉自顾自地说了几句之后发现慕容复有些走神，眼睛有些委屈地眨了眨之后稍稍提高了声音喊道。
“什么？”慕容复收回思绪，看向段誉，眼神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锐利。
段誉见慕容复这个样子，顿了顿，才道：“我刚刚在问慕容公子可是要苏州去？”
“不错。”慕容复想，就算燕子坞不再是之前他记忆里的燕子坞了，他也必须要回去看看。哪怕是为了阿碧，也要回去看看。
段誉眼睛一亮，“我也正想要去苏州一趟，不如和慕容公子同行？”
慕容复奇怪地看了段誉一眼，不知是因为段誉又要缠着自己还是因为段誉竟要去苏州，“你不回大理？”
“不回。”段誉摇了摇头，“大理与汉人的习俗不大相同，正月不过是上鸡足山朝佛的习惯……”
大理举国尚佛，自大理国的开国之君段思平“年年建寺,铸佛万尊”开始，佛教一直在大理盛行，乃至于多数大理君王都早早禅让出家，皇室如此，百姓们便纷纷跟风。段誉也是自小便学习佛理，故在多数时候段誉性格足够的宽容大度。
慕容复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你是皇帝，难不成这样的节日还缺了你不成。”
段誉苦笑一声，“慕容公子就别多问了。反正我也不想回去。”
慕容复只是挑了挑长眉，似乎有些想不明白向来顺当的段誉会有什么忧虑，但也没有多嘴去问，毕竟他和段誉也算不得什么朋友，更别提交心了，段誉提的一句也算是给他面子了吧。
“那便要看段公子是否嫌弃在下了。在下满手血腥，想必段公子是看不下去的。”对于段誉婆妈良善的性子慕容复也是知道一二的，这一路回去不会太平，慕容复也不可能顾着段誉的心情。
段誉眼睛亮了亮，“那是自然。”
于是，一同去苏州一事，便算是敲定了下来。
这一路上有许多强盗占着路打劫，一路上收拾过来，慕容复手没软，段誉却是看得麻木了。段誉并非没有见过慕容复杀人，况且这次同慕容复相遇时慕容复便是刚好结束一通杀戮，浑身浴血，但段誉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慕容复这样的杀法。
慕容复只有一柄普通的青锋剑。只是从一个铁匠铺花了一两银子买的，甚至连剑鞘都是破破烂烂的，剑身就仅仅是剑身，看不出有吹发可断的锋利，根本没有慕容复从前的那柄剑那样夺目，一看就不是凡品。
但段誉却觉得，就是这样一柄普通的剑，在慕容复手里，却是杀气满溢。
段誉以前多次见过慕容复用剑，甚至亲身与慕容复相对。慕容剑法一开始，便是银光闪闪，包裹住敌人，看起来令人惊惧异常。但亲身经历过的段誉却是知道的，其实在剑阵之中，并非没有生处，不过因为是要将这剑舞得漂亮，而生生多出了几道轨迹。
而现在，慕容复的剑招就简单多了，剑光凛冽，却只是一道一道，但每一道都能染上血迹。段誉见识浅薄，看不出是什么路数，但段誉的眼力非同一般，只觉得慕容复总是能找到最能置人于死地的破绽，然后一剑出击，丝毫不浪费一点力气，简单而直接地取人性命。段誉现在都不敢肯定，自己的凌波微步能否快过慕容复的一剑了。
慕容复对武学的见识本就广博，而近来心无旁骛，所使所用皆取最简，竟让他于武学一道上了一层，对于以为只是记在脑海里的各路武功融会贯通了起来。更别提，慕容复在对本门绝学“斗转星移”之上的感悟，慕容复孤身作战，一柄青锋就算舞得再快也不可能挡住所有方向的攻击，而慕容复就在这样的场所发现“斗转星移”用得最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复发现到了这年岁才初初摸到了其玄妙的门槛。
段誉恍然想起当初自己嫉妒之余，说过慕容复是凤凰一类的话，现在想来还果真如此，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只不过像是完全换了种追求。
明明依旧是慕容复，却完全不是慕容复了。
在段誉看来，与慕容复一路，无疑是十分愉悦的，除了某些时候慕容复大开杀戒以外——当然，一旦见到这些，段誉便跟自己说，慕容复杀的都是些该死之人，若是平白放纵，那么这些人便要去加害更多无辜的人，更何况，美人的英姿实在是太让人饱眼福了！
段誉第一次觉得，自己内力深厚，能看得清楚慕容复的一举一动真是太好了。
而且平常，虽然慕容复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但段誉不得不承认，跟慕容复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慕容复少时便是四海漂泊，见闻远远超过段誉，并且慕容复在笼络人心这一方面下过苦功夫，虽不至于有意去笼络段誉，但毕竟只有段誉一人相伴在身旁，慕容复也不是真的完全无话之人，言谈之间无意间便能顾着段誉，让段誉感觉十分的舒服，并且慕容复的有些话，更是让段誉颇有顿悟的感觉。
对于追求只是能整天对着美人脸的痴汉来说，这些日子不要过得太爽。
不过慕容复也并非全无收获，段誉精通佛法，平日里念念叨叨地说些让慕容复有些哭笑不得的话，不过不能否认这对慕容复的心境还是有不小的影响。慕容复虽然遭逢大变，整个人追求全然不同，但慕容复又不是失忆，前尘种种皆牢记在怀，之前慕容复甚至不敢去回想，而如今，慢慢也就释怀了一些。然刻入骨子里的执念，却也不是能够凭借着段誉的几句念叨给化解的。
慕容复在疯魔之前虽然都不是一个人，但可以说，从没有一个能理解他。复国之路，何其艰辛，慕容复并非不知道。只是自他出生便加之在他身上的责任却是一日重过一日，明知不可，却不得不为之，这是他冠以慕容为姓的使命。
而后来阿碧死了，慕容复便还是只剩一个人。
一个人孤独惯了的慕容复不太适应身边有个整日都安静不下来的同伴。
况且现在慕容复没什么追求，也无须什么理解。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有个人整日伴在身边，真是有些新奇的经历。
虽然之前慕容复也并不是一直都是孤身。只不过彼时追求不同，与人相处往往带了些利益成分，倒是没有段誉莫名其妙缠上来的这样纯粹。
所以一路相处下来，虽然慕容复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但段誉已经争取到了“慕容”的昵称，而慕容复也不再是“段公子”、“段公子”这般客气的称呼了，而是直呼其名。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