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起落人静默》黛与雪

9、chapitre.8

　　“左边折一下。右边折一下。再对折。” 胖胖小手把最后一件衣服折好，放在一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叠衣物上，一念捧起衣服，溜下床，迈着小短腿跑到衣柜前，递给正蹲在那儿整理的织姬，“妈妈，一念都折好了。”
　　“谢谢一念。”织姬回身，先是摸摸他的头表示赞许，再接过衣服，摆进衣橱。
　　“嘿嘿。”一念抠了抠小脸，有些害羞。“妈妈，还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这次准备搬家，其实他们只是将一些换洗衣物和必备小东西带走而已。重新整理出来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织姬歪着头想了想，温柔地微笑：“一念帮妈妈泡壶花茶好吗？”
　　“好的。”一念点了点头，咚咚咚地跑出房间，先从客厅拿了空茶壶，再跑到厨房。
　　“爸爸，我要泡茶。”他对着正在刷洗洗碗槽的一护喊道，双眼充满了崇拜。
　　“知道了。”一护弯下身，高大身子有些滑稽地半躬着在橱柜里摸索。
　　装着干燥花茶花瓣的茶罐通常都放在橱柜的中间一层，既方便一念拿取，又可以避免潮湿。
　　一护摸索了好一会，才抓出一个装满了花瓣的茶罐。
　　“是这个吗？”他扬了扬手问。
　　“是的。”一念认真地看着茶罐上的手写小标签，点了点头。
　　一护拧开盖子，才把茶罐递给儿子，然后看着他欢天喜地地将花瓣捏起放入茶壶，冲热水，努力地泡茶。一护心里不禁有点酸。
　　连才七岁的儿子都对家事这么熟稔，织姬这些年来的辛苦可想而知。
　　“爸爸，我们不是要回家吗？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呢？”一念疑惑的声音打破了一护的感慨，却让他的心更沉了。
　　“因为啊……”一护勉强挤出歉意的笑，心里沉甸甸的，“爸爸突然想起，还没有整理好空座的家，所以只能委屈一念和妈妈再住在这里。”
　　说的也是啊，爸爸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就要带自己和妈妈回家，好像也是没有时间回去整理空座的家啊。
　　“笨爸爸！”一念哈哈大笑。
　　他对于住哪里其实没有太大的执念，只要是跟妈妈在一起就好了。而且现在爸爸也在身边，一念就更高兴了。
　　“是啊，爸爸很笨，总是做不好……”一护语气苦涩地喃喃低语，神情是难掩的疲惫失落。
　　“笨爸爸，笨爸爸。”一念嘻嘻哈哈地附和着，并不明白大人曲折难懂的心理。
　　“一念。”织姬出现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父子两人打闹。
　　“啊，妈妈，茶泡好了。”一念小心端织姬专用的马克杯，笑盈盈地走到母亲身边。
　　“谢谢。”织姬慢慢啜饮着香浓的花茶，慈爱的目光在一念身上流连不去，“很好喝。”
　　“也有爸爸的份哦。”一念很骄傲。
　　织姬的目光往那个倚着流理台的身影飘了一下，又拉回一念身上：“一念好乖。”
　　“嘿嘿嘿嘿。”一直被妈妈夸奖，一念不禁也有点小害羞。他低头为自己的小杯子倒入茶水，高兴地喝着。
　　一家三口，就在这微妙的氛围下，安静地品味花茶。
　　明明是自己渴求已久的时光，为什么却会感到揪心的痛苦呢？
　　一护看着织姬和一念，眼眶湿润。
　　“妈妈要出门办点事，一念和爸爸一起看家好吗？”喝完杯子里的茶，织姬摸着一念的头，揉着他橘色的短发。
　　“那我能不能跟爸爸去楼下的小公园玩？”一直在家里很闷的，要是能出去玩耍就好了。
　　“可以，不过只能一会儿哦，而且一定要爸爸陪着。”织姬的目光对上一护，温柔又冷淡笑了，“一念就拜托你了。”
　　若是他放任一念被尸魂界的人带走的话，她一辈子都不原谅他。
　　疏离，冷淡，不信任。
　　他们已经走到这样无可挽回的地步了吗？
　　不，不是的。织姬心底还是信任自己的。否则不会将一念托付给自己。
　　他再也不能让她失望了。

　　花木扶疏，浓荫掩映。
　　虽然只是小小的街心公园，但也整顿得颇有规模。
　　一护坐在秋千上，轻轻地摇晃着。
　　“爸爸，你是大人，怎么可以坐小朋友的秋千啊。”一念叉着腰，站在他面前不满地指责。
　　而且秋千是女孩子玩的，爸爸这样真是太没有男子汉气概了。
　　“这样很舒服啊。”
　　两条长腿伸直抵地，两手跨过铁链环在胸腹前，一护神情悠闲地笑着。
　　抛开跟织姬之间盘根纠结的混乱，他静静地享受跟儿子独处的时光。
　　他不会放弃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妻子。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轻言退缩的人，就算织姬提出了离婚，也一样。
　　“唔唔……”一念咬着手指，苦恼地看着一护。
　　爸爸看起来很舒服，他要不要也坐上去呢？
　　妈妈说他小时候也经常坐秋千的，不过长大后的一念认定那是小女孩的玩意，已经很久没坐过了。
　　可爸爸是大人，都坐得这么高兴，害他也想跟爸爸一起坐秋千。
　　他从来没有跟爸爸一起玩过秋千……
　　一念左右瞄了瞄。
　　现在是黄昏，小公园里散步的人并不太多。
　　大部分的小朋友都在另一边的游乐设施玩耍，老人们则在健身区聊天，轻松地做着简单的运动。
　　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看到。
　　一念抿了抿唇，蹭了蹭脚，突然飞快地跳上一护身旁的秋千，用力地晃了起来。
　　咦，感觉还不错嘛。
　　风从脸上拂过，身体轻盈得好像要飞起来呢。
　　一念越荡越高，强烈的刺激感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他自己能荡这么高吗？
　　秋千荡到最高点，一念低头一看，一护就站在秋千下，满脸朗笑地看着他。
　　原来是爸爸推他的呀。
　　好高兴。好高兴。
　　一念笑得更大声了。抛开所有故作成熟的矜持，他笑得完全就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父子两人又玩了好一会，直到一念累了，才肩并肩地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荡着。
　　“一念，你想要修炼吗？”一护看着橘色渐渐染红的天空，认真地问着。
　　“什么是修炼？”一念仰头看着高大的父亲，疑惑地问着。
　　“就是让自己变强的锻炼。”一护尽可能简单地解说。
　　“锻炼？就是跑步，打球，或者是练拳那样吗？可以让一念变得很强很强吗？”一念兴奋地追问。
　　“恩，是差不多。不过会比跑步打球练拳辛苦很多很多。”是不同程度的辛苦。他不知道一个七岁的小孩，能不能承受。
　　“不怕，只要能锻炼得很强大，就可以保护妈妈了。”一念握着小拳头，坚定地说，“一念要保护妈妈。”
　　“可是，要是修炼要离开妈妈呢？”一护试探地问。
　　要接受正式的修炼，其实是尸魂界比较好。能通过比较规范的方法从基础练起。要不然，浦原先生那边的修练场也可以。虽然浦原先生速成的修炼比较辛苦，但自己当年也是那样熬过来的。而且在浦原的店，他和织姬也可以经常过去探望。
　　“爸爸，为什么你不帮我修炼呢？”一念很疑惑地问，满眼不解，“爸爸很强大啊。”
　　一护一愣，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清醒感。
　　是啊，他明明就很强大了，为什么不能亲自保护自己的妻儿呢？他不是下定决心，不再离开他们身边，要亲手保护他们的家吗？
　　一念想要修炼，他就自己指导一念修炼。
　　织姬想要一念留在身边，他就站在他们身后保护。
　　这两者，不冲突啊。
　　一护突然觉得，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斗，自己有时还是像个傻瓜一样横冲直撞，不擅长思考。
　　这些事情，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可以有更妥善的方法呢。
　　怪不得，雨龙常说，他是习惯用拳头解决事情。
　　若是他能将这些事情放在心里和脑里，更谨慎地考虑，完全可以有很好的方法解决。
　　“哈哈哈，哈哈哈。”一护猛然大笑，越笑越欢畅。
　　三十三岁的一护，已经不是当年青涩懵懂的青年，在各方面，他本来就比当年要更圆滑，无论是与尸魂界的关系，还是本身的能力。
　　要处理让儿子在哪里修炼，根本就是小问题。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才想到。
　　只能说，一遇上跟织姬有关的事，他就昏头了。就变回那个做什么都凭着本能冲动的十六岁少年，完全不会思考了。
　　“一护。”有人在喊他。
　　睁开眼，暮光中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羁轻扬的黑色短发，简单利落的衬衣长裤，来人浑身散发着强悍精干的气息。
　　“露琪亚。”一护一笑，有种堕入了时空隧道，回到过去的感觉。
　　全身细胞骤然叫嚣起来，血液疯狂泉涌，强烈的战斗渴望绷起窜动迸发的力量。
　　那些熟悉的战斗场面，那些熟悉的人，一瞬间令人多么亲切怀念。
　　“爸爸，这位大姐姐是谁呀？”儿子好奇的声音响起，一护低头，看着一念稚嫩的脸，澎湃的战斗血液慢慢平静下来，一股更温暖，更细致的暖流，缓缓淌入心底。
　　“她是……”他正想向儿子介绍，露琪亚抢先一步冲着一念笑道：“我是你爸爸妈妈的朋友，你可以叫我露琪亚姐姐，小一念。”
　　听她亲昵喊出儿子的名字，一护有瞬间的怔楞，然后立刻明白了。
　　露琪亚，是为了一念而来。
　　来的是露琪亚也好，熟人比较方便处理这件事。
　　只不过——
　　“姐姐？”一护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低声嘀咕，“一个几百岁的老女人，还敢说自己是姐姐……”
　　尽管他声音很小，耳尖的露琪亚却听到了。
　　她笑容不变，长腿利落一伸，就把一护从秋千上直直踹飞。
　　噗通！
　　毫不留情的飞踢将一护踹到了秋千后的草丛里，沿途还撞折了几根拦路的细小枝桠。
　　“你这女人，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粗鲁。”
　　一护埋怨的声音从草丛里传来，露琪亚却装作听不见，高高兴兴地在一护刚才还坐着的秋千上坐了下来。
　　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崇拜的爸爸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踹飞，一念的心中一时还难以调适过来，不自觉喃喃道：“好厉害。比妈妈还厉害。”
　　爸爸去哪里认识这么凶猛的姐姐？还任由她踢开不敢还手？
　　虽然他很想尖叫着扑过去爸爸身边，不过看爸爸一脸自若地站起来，神态自然地拍掉衣服上的草屑又走了回来，一念决定还是按兵不动。
　　“露琪亚姐姐。”他礼貌地打招呼。
　　“好乖。不过算了你还是叫我阿姨吧，我也不想比某个橘子头低一辈。”露琪亚揉了揉一念的头发，又笑道，“阿姨跟小一念第一次见面，没有带什么礼物，不如阿姨请小一念吃雪糕如何？”
　　她指了指位于他们对面的雪糕小摊子。
　　“谢谢。”一念摇了摇头，对已经走回他们身边的一护说，“可是我觉得肚子有点饿，爸爸能不能帮我去买煎饼？”
　　“肚子饿了？”一护这才想到，自己下午就带一念出来玩耍，好像也没有吃点心什么的，怪不得儿子喊饿了。“一念想吃煎饼是吗？公园门口那边好像有卖，我们过去吃吧。”
　　“可是我玩得有点累了，不太想走。”一念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
　　儿子这是在跟自己撒娇吗？父子相认以来这是第一次呢。
　　一护有点高兴，满腔父爱霎时涌上心头，当下冲口而出：“那爸爸去帮一念买，顺便还帮一念买可乐好吗？”
　　“好，谢谢爸爸。”一念乖巧地点头。
　　乐陶陶转身走了几步，一护又不放心地回头：“一念，你要乖乖的等爸爸哦。”
　　“放心吧爸爸，不是还有露琪亚阿姨吗？”一念冲着一护笑。
　　也是。
　　一护这才放心，脚下生风的往外走去。
　　等到那道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一念脸上天真的笑容也消失了。
　　“小一念，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轻轻晃了几下秋千，露琪亚开口，语气不像对待一个孩子，反倒象是对一个成年人一样尊重。
　　“我知道阿姨不是普通人。”一念慢吞吞地组织着语言，思考着要怎么样才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你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象是去看电影，周围黑漆漆的看不到人，但是你就是知道，你的身边有人。
　　确切的说，是有人的存在感。
　　跟当时，他变成两个一念的感觉非常象。而这个姐姐跟爸爸看起来也很熟稔，说不定，会知道一些事情。
　　露琪亚了然的笑了：“那是灵压。小一念曾经试过变成两个小一念，对不对？”
　　她果然知道。
　　“灵压？跟我能够变成两个一念有关吗？”一念敏锐地问。
　　自从上一次意外事件之后，他一直对自己能够变成两个的能力耿耿于怀。
　　虽然当时妈妈以死神与天使的话题回答了他，事后一念却更加困惑。
　　为什么爸爸会是死神？妈妈又怎么会是天使？书上说人死后会变成灵魂，由死神或者天使引渡到地狱或者天堂，那么死神和天使就不应该是人间的存在，但是爸爸和妈妈明明活着。
　　他曾经问过妈妈，但是妈妈好像很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总是含糊带过。然后他跑去问爸爸，爸爸只说，他们有特殊的能力，而自己继承了这种能力，所以能变成两个一念。
　　也许爸爸妈妈是认为他年纪还小，不适合知道太多，不过一念还是对自己的力量充满了好奇。
　　“这样说吧，人死后，灵魂会离开这个世界，被引渡到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我们称之为尸魂界。而负责引渡灵魂的人，就是死神。”
　　一念点点头表示理解，爸爸是负责引渡灵魂的死神，这个也跟之前爸爸说的差不多。
　　“而小一念当时的情况，其实比较类似于人死了灵魂出窍。”
　　“你，你是说我当时已经死了吗？”一念急急截断她的话，一张小脸吓得发白。
　　露琪亚摇摇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抚道：“没有，小一念没有死，放心。阿姨保证。”
　　“哦，还好。我还活着。死了就不能保护妈妈了。”一念苍白的小脸因她的保证浮上些许红润的颜色，然后继续追问，“灵魂出窍可以打坏人吗？我为什么可以灵魂出窍？爸爸也是这样吗？”
　　他记得当时那两个坏人确实是因为自己变成了两个的同时爆发出的力量而昏死过去的。
　　“我刚才说过，死神是负责引渡人的灵魂到尸魂界的。你的爸爸因为身上有死神的血统，所以具有死神的力量。而你的妈妈虽然是一名普通人类，却具备非常特殊的力量。我猜你也见过了。”
　　一念想到当日妈妈美丽的模样和特殊的治愈能力，不由自主地又点了点头。
　　“你是他们两人的孩子，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液，同时也继承了他们的力量。那股力量激发的时候，你能够感应到别人的存在，甚至是别人的强度，那种力量我们称之为灵压。灵压越强大，你的能力就会越强大。而灵压的强大，是可以通过修炼获得的。这样说，一念理解了吗？”
　　所以，他只是一个跟别人有点不一样的孩子？
　　因为他的爸爸妈妈不是普通人。
　　一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露琪亚看着那个明显人小鬼大的小家伙，笑着问：“现在，一念相信我了吗？”
　　一念低下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笑着对露琪亚说：“嗯，我相信露琪亚阿姨！”
　　相不相信什么的，都没有关系。重点是这位阿姨说的信息，对他很有用，这就够了。
　　接下来，他需要跟着爸爸修炼，这样就可以实现从小以来的愿望，能够有强大的力量，保护妈妈了。
　　露琪亚当然看得出一个七岁小孩的敷衍，她只是笑笑又摸了摸他的头，没有揭穿。
　　“一念，来吃煎饼吧。”一护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手上捧着纸袋装的煎饼，还有几瓶罐装饮料。
　　“谢谢爸爸。”一念接过纸袋和可乐，先把可乐的盖子打开，喝了几口，然后将可乐用盖子拧好，放到地上，这才打开纸袋，轻轻说了声“我开动了”，慢慢吃起煎饼来。
　　虽然只是吃小吃，一念却没有一般小孩的狼吞虎咽，反而是象吃正餐一样严肃仔细。
　　露琪亚忍不住说道：“织姬把一念教得真好。”
　　一护脸上的神情微敛，眸光却漾起薄薄的温柔：“嗯。”
　　织姬确实把一念教导得很好。而他，欠他们太多了。
　　“那么，你的决定？”露琪亚两手抓着铁链，轻轻又晃了几下秋千。
　　“我会守着他们母子。”这就是答案。
　　“知道了。一护你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小毛头了呢。”露琪亚用一种怀念的口吻说着。
　　当年的一护，什么都不会。最基本的战斗技能都是自己教的呢。
　　现在这个男人，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他了。
　　唔，也许那个小女人例外。她可是一护唯一的弱点。
　　“尸魂界那边，就麻烦你打点了。”他会守着织姬和一念，不过能够避免与尸魂界起武力冲突那自然是最好，这样才能还给织姬她想要的平静生活。
　　“唉，认识你就没什么好事。”露琪亚撇了撇嘴，认命地叹气，“我以后会常常过来看一念的。”
　　作为尸魂界的监察吗？
　　一护笑了笑，没有反对。
　　毕竟说起教导与督察，某种程度上，露琪亚也许比自己更适合。
　　“爸爸，我吃饱了。”一念将可乐慢慢喝完，然后收拾了垃圾，丢到垃圾桶里。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家了。”一护抬头看了看天空。
　　露琪亚拉起一念的手，跟着一护向公园门口走去：“我也好久没见织姬了呢。”
　　“不知道妈妈回来了没有，今天准备了什么晚饭？”想到妈妈的古怪口味，一念打了个冷战。
　　织姬的特色口味，真是人人闪避啊。
　　一护和露琪亚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

　　出了小公园的门口，就是一条宽敞的马路。
　　一护和露琪亚带着一念站在斑马线前，等待着绿灯。
　　越过马路，就能看到织姬和一念住的小公寓。
　　很快就能回家，见到织姬了。
　　一护的目光不经意地飘过对面，唇边衔着的笑意蓦然僵住了。
　　织姬和乌尔奇奥拉，不对，是月见武，正站在小公寓楼下，谈笑风生。
　　心脏一揪一揪的，难以遏制地抽搐着，香甜的雪糕突然失去了所有味道，变得苦涩无比，难以下咽。
　　酸苦的滋味弥漫满嘴。
　　他好想冲过马路，把织姬拉到自己怀里，再象捍卫领地的野狼一样，冲着那个讨厌的黑发绿眸冰块人怒吼——
　　织姬是我的！我的！
　　但，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做呢？
　　在织姬对他正式提出离婚的今天，在他对织姬做了无数错事的今天。
　　他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呆站在原地，任凭酸涩的滋味从口腔侵蚀到四肢百骸。
　　“啊，是妈妈和小武老师。”一念也发现了他们，隔着马路便猛力地挥舞着双手，朝着两人大喊，“妈妈，小武老师，我在这里——”
　　高昂的声音穿透了来往的人车，引来对面两人的注意。
　　只见织姬仿佛惊愕地停顿了一会，很快也朝着一念微笑挥手。
　　“那人长的还真象当年那个破面啊。”露琪亚也楞了一会，绿灯恰好此刻亮起，她牵着一念的手走上人行道。
　　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有人跟上，回头一看一护还愣在原地，露琪亚不由得大叫：“一护，发什么呆，快点跟上。”
　　一贯的强势。
　　被那声媲美狮吼的吼叫唤回神智，一护挠了挠头，他干笑着跟上。
　　暮色四合，霞光在归途的人身上镀着美丽而炫目的光芒。
　　织姬看着那霞光中向自己走来的三人，只觉得心痛。
　　英挺的男子，飒爽的女子，走在中间活泼的孩子。
　　多么，多么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啊！
　　“妈妈！”一走过马路，一念就挣开露琪亚的手，飞快奔向织姬，扑进她的怀里。
　　“一念！”紧紧抱着儿子，织姬突然觉得方才的自己很可笑。
　　这是她的儿子啊！她究竟在乱想什么呢。
　　两臂搂着妈妈细软的腰，一念偷偷地在织姬怀里磨蹭了一下，又想到旁边有人，连忙钻出她的怀抱，正正经经地向月见武问好：“小武老师好。”
　　“井上同学好。暑假好好玩，我们新学期见了。再见。”月见武还是一样冷淡，他朝织姬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老师再见。”一念朝着那道瘦削的背影道别完毕，才回头疑惑地问织姬，“妈妈，为什么老师说新学期见？”
　　爸爸不是说，要搬回空座的家吗？就算房间还没有整理好，一个暑假也可以整理完毕了吧？
　　爸爸和妈妈，最近怪怪的哦。
　　一下子说要搬回空座的家，一下子好像又不回去了。
　　大人真难理解。
　　“因为下学期还是要上学的呀。”织姬含糊带过，抬头看着站在父子身边的干练身影，微微笑了，“露琪亚，好久不见。”
　　她还以为，可以远远地逃离这些人，这些事。
　　只是她忘记了，人是不可能逃避命运的。当她拥有了那奇特的六花能力，当一念死神之力蓦然爆发，所有的一切，都会绕向同样的道路。
　　想到这里，织姬突然悲从中来。
　　一念，会不会走上一护的道路？
　　她是不是永远都要站在身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织姬，好久不见。”露琪亚的笑有点意味深长，她看了一护一眼，字字清晰地对织姬说，“我刚从那边过来，没有地方安顿，不如你家暂时收留我一段时间？我只要壁橱就可以了哦。”

　　chapitre.8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