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小伙伴们》celiacici

12、第十二章 同居

　　画面无声，但谢毅却似能听到那压抑的喘息声。
　　这就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突兀地撕裂了他苦苦维系的表面的平和，一瞬间电闪雷鸣、山崩地裂，全然一副末世之象。
　　那么多年来，谢毅他从未察觉到顾一帆的这番心思。如今，那记忆中温暖着他的关怀备至，全都蒙上了一层不可告人的情愫。
　　压抑了许久的恶心感，瞬间翻涌上来，谢毅冲进卫生间里便一阵呕吐。仿佛要以这种形式将所有妄图毁去他心防的恶意都驱逐出去。直到吐得胆汁都出来了，谢毅才扶着膝盖喘息。
　　这时候有人递来张纸巾，谢毅狠狠拍开那手，胸口起伏着恶狠狠瞪着他。
　　袁铖无辜地摊了摊手：“不识好人心。”说着又拽着谢毅回到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的某个文件夹。袁铖首先点开的是一张开房记录的截图，那上面的身份证号码对应着顾一帆的照片。而其他照片都以日期命名，每张都是顾一帆与不同男性出入宾馆或酒店的证据。
　　“你说，我把这个公布出去会怎样？”袁铖笑着观察谢毅的神情，“如今网络如此发达，一旦进入主流媒体的视野，便很难再洗脱罪名。我想你一定很希望好好惩戒一下这个觊觎你多年的伪君子。”
　　谢毅惨白着一张脸，盯着那文件夹里数不清的照片发怔。
　　说不恨是假的，这份感情即便只存在于意识之中，也是一种对于亲情的背叛与亵渎。可感情上难以接受，理智上却清楚地知道，一份畸形的爱恋，并不能成为他与一个别有用心的外人联手对付自己表哥的正当理由。他与顾一帆之间的纠葛，不该沦为袁铖用来报复他的把柄。
　　“你想怎样？”谢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视着袁铖的双眼道。
　　“何老师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报复你的意思。”袁铖说这话时还偷着股童叟无欺的委屈，“只是最近我觉得十分烦躁，不知道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最好能有个尽职尽责的心理咨询师，二十四小时陪在我的身旁。”
　　二十四小时？
　　“和你同居？”
　　“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袁铖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盖子，摸着下巴道，“何老师回去收拾收拾，今晚便搬过来吧？”

　　袁铖只给了谢毅半小时的时间整理行李。谢毅拖着个行礼箱离开自己的家时，只觉得那楼梯是通往地狱的。
　　袁铖抽着烟看谢毅磨磨蹭蹭地走下来，这才打开后备箱，把谢毅的行礼箱搁进去。
　　替一脸麻木的谢毅扣好安全带的时候，袁铖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就仿佛孩子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玩具，
　　袁铖的家在静安区，黄金地段的独栋豪宅。
　　谢毅跟在袁铖身后踏进去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像只被剪去翎羽只供人玩赏的天鹅。他连挣扎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了自幼。
　　“这间是你的。”袁铖带谢毅走进二楼的一间客房，“我知道你喜欢柠檬黄，特意让人重新贴了墙纸。”这一番看似体贴的话语，却令谢毅毛骨悚然。
　　他是有备而来的。
　　“楼上楼下都有卫生间，衣服拿出去干洗，每天都必须洗澡。楼下有吧台，酒随便取，不要随便进我书房，晚上十点前要回来，有特殊情况必须提前告知。另外，在这期间，你必须与我睡在一张床上。”
　　听到最后，谢毅愣住了。
　　袁铖猜到谢毅的心思，不屑地微微扬起下巴：“只是睡在一张床上，我可没有你表哥那样的品味。”
　　谢毅听袁铖这么说，知他并没有这方面意思，可为什么非要提这种奇怪的要求？
　　“何老师，你忘了吗？我有恐怖症。”
　　听袁铖这么说，谢毅才想起来十几年前“懒羊羊”说过的那些话。
　　“你何时能治好我对于黑暗的恐惧，便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袁铖曲起手指在墙上轻轻敲击着，“另外，在这里，你只是何琢。”

　　谢毅晚上和袁铖一起吃的外卖。袁铖的厨房虽然一应俱全，却都崭新得毫无生气，显然是从不下厨的。但即便如此，袁铖也没有请什么月嫂，多是怕他自己的心病被人发现吧？
　　吃完后收拾干净，袁铖便进了书房忙他的工作。谢毅松一口气，发消息给母亲说，公司最近派他去合作方公司监督项目，所以暂时住在朋友这边，交通方便些，许久后，母亲只回了句“知道了”。
　　谢毅删了那条短信，又想起了顾一帆。此时的谢毅，根本没勇气再和他联系。脑中满是往常两人相处时再平凡不过的点点滴滴。
　　很久以前，走在回家的路上，谢毅曾问顾一帆，为什么会去读心理学。
　　顾一帆当时推着自行车，踩在松软的落叶上，草绿色的风衣扬起一角衣领，挡住了半边清俊：“有心病的才会去学，想着要医好自己，到头来却只能装点门面。”
　　当时顾一帆是半开玩笑的语气，谢毅也未在意，如今想来，那或许便是对于自己感情的无可奈何的自嘲。
　　那时，他就已经喜欢着谢毅了。这份感情藏了十几年，或许他永远都没想让谢毅知道。
　　谢毅蜷起身子，将头埋在两膝之中。
　　那宛若回归母体的婴儿的姿势，让他稍稍找回些安全感。
　　寂寞。
　　内心只剩了空洞洞的寂寞。
　　这寂寞，无时无刻不啮咬着他的神经，只是在孤立无援的当下，又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极了一只巨型的蜘蛛，瞪着无数复眼，朝着被黏在网上动弹不得的谢毅迅速爬过来。
　　想到此处，谢毅猛地跳起来，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绕着。
　　这就像一个最荒诞的梦境，无论他躲到什么自认为安全的角落，追赶之人都一定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一次又一次，狼狈地逃开，一次又一次，绝望地等待。
　　而如今，这追赶之人，终于将他逼入了最后的死角。
　　忽地，门锁转动了半圈，袁铖推门而入道：“轮到你洗了。”
　　此时的袁铖只穿了件蓝浴袍，头发上的水还在往下滴，他却并没有擦干它的意思。
　　谢毅也不敢多看，拿了换洗的衣服，匆匆忙忙进了浴室。这才发现袁铖也给他准备了浴袍。谢毅觉得这种衣服显得很轻浮，但又不能不穿，于是洗完后穿着自己的短裤T恤，外头再罩着这件浴袍。
　　走入房间时，袁铖已躺在他床上玩手机了。
　　谢毅紧张地拽着毛巾，提防地打量着双脚交叉悠然自得的袁铖。
　　袁铖见谢毅如此，直起身指了指谢毅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道：“他们找你！”
　　谢毅只好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的翻盖，输入密码后点开闪烁的群头像。
　　懒羊羊(4560375)22:17:37
　　“很高兴你们都能留下。”
　　功夫包子(345649785)22:18:21
　　“这不舍不得吗？再说，何老师也挺不容易的……”
　　丢了钥匙的毛毛虫(759565945)22:18:51
　　“他容易不容易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是拿来敷衍羊羊的。但过去的都过去了，多说无益，只是今后态度更直接一点会更好，别跟个道德模范似的。”
　　这话，逗得群里众人都笑了。
　　歪脖子树(34050397) 23:11:17
　　“虫妹总是能一本正经地说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不过就这一点来说，我也认同，感觉之前的何老师总是站在到道德的制高点指导我们，并且从不说会伤害我们的话，有些小心过度了。”
　　丢了钥匙的毛毛虫(759565945)22:34:51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既然是治疗，总要有人负责打针的。”
　　功夫包子(345649785)23:08:21
　　“老军医一针见效？”
　　说到此处，群里又欢腾了一阵。
　　灰色地带（6434256930）23:09:11
　　“别这么说，何老师看到要生气的。”
　　丢了钥匙的毛毛虫(759565945)23:09:44
　　“让他生气好了，反正他欠我们的。对了，你们最近都怎样？还怕之前说的那些东西吗？”
　　功夫包子(345649785)23:10:27
　　“说来惭愧，这么多年来，就没变过。”
　　歪脖子树(34050397)23:10:55
　　“没去看过？”
　　功夫包子(345649785)23:11:31
　　“总觉得去精卫中心什么的，挺丢脸的，这不有何老师吗？先请他出出主意。”
　　歪脖子树(34050397)23:12:51
　　“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来，我也有好些问题想请教他。”
　　谢毅看到此处，心中松了口气，上了线道：“谢谢你们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懒羊羊(4560375)23:21:47
　　“说曹操曹操到。”
　　之后，众人便分别问了谢毅一些问题，谢毅一一答了，还提了不少建议。
　　外头的挂钟敲响十声时，忽的袁铖从背后贴上他，一手撑在他跟前道：“差不多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