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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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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之后,周芸便没那么讨厌她了,也愈发体会到了澜千的办事能力。她的会办事不是扯着大嗓门扭动着身子的阿谀奉承,而是安静的、带着关切或挖苦的、像小桥流水一般把问题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她的用词就像走平衡木一般精准,语气也总是刚刚好。两个例子很能体现出陆姑娘的说话能力:一是学生会竞选时,老师问她有什么优点。澜千说自己组织能力不错,高中老师都觉得她懂策划、具备领导能力和责任心。周芸过后想想,发现“老师觉得”四个字用的甚是高明。直接描述自身优点难免有自夸之嫌,用“老师觉得”,既夸了自己,又巧妙规避了不谦虚的态度。第二个例子是一次在家具店的拍摄,摄像的同学不小心弄脏了老板娘雪白的床单,只见两边争执的要打起来了,她赶忙过去,一个甜甜的“姐”把那位近50岁的老板娘叫的心花怒放,气顿时消了一半。她用轻柔的声音把道理讲得晶莹剔透,多一分则啰嗦、少一分则薄弱。这对于被爸妈宠着没怎么接触过社会的周芸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能力。
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她一样会说话办事呢?周芸心想,恐怕得猴年马月了吧。
一个夏夜,月光清亮,尹冰回家,画家出门,只剩下周芸和澜千独守空房,燥热的酷夏和倾诉的欲望让她们对即将到来的卧谈无比兴奋。老式公寓没有空调,吱吱呀呀的电扇也没什么效果,澜千就把窗户拉开,席子铺到地板上。阵阵微风踏窗而来,虽不能彻底解暑,却也在这炎炎夏夜带来一丝清凉,蔓延全身。两人聊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自然转入了婚姻与理想的伟大话题。
周芸的理想是成为一个真正的导演,这一信念源自于一部不知名字的电影片头“谨以此片献给谁谁”的字幕,看到这行字的一瞬间,她就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有天父母的名字、自己爱人的名字能出现在这片头字幕上,能被世界所看到,那该是多美好。至于婚姻爱情,周芸描述了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男孩形象,澜千听了直笑:“你这描述的也太抽象了,什么叫有书卷气息,你是说他要卷起来么。”
“别闹,我很严肃的,而且我说的是一种感觉,感觉本来就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嘛。快说你,有什么远大理想?”
“我啊,事业上没什么远大理想。工作的话……差不多就可以了,还是想早点结婚。”
“你说着玩吧,我怎么觉得你挺有野心的?”周芸不太相信,澜千是一个那样会待人处事的人,成绩又好,怎么会甘于一个“差不多”的工作呢?
“野心以前有,现在没了。事业是当然要有的,不管怎么说一定要经济独立,但我一定会把家庭放在第一位,不然我赚了钱没人分享,吃苦受罪也没人分担。如果一份工作给我月薪一万块,但让我天天加班,我也是不会去的。”
周芸侧身,一手托腮问:“你真会和赵晨松结婚么?感觉现在谈这事好早。”
澜千笑了笑,望着天花板说:“我想,虽然也不敢肯定能不能走到最后。”
“你那么喜欢赵晨松么?我觉得……不是诅咒你们啊……我是觉得你还小,你能找到更好的也说不定。”
“我不是喜欢他。”澜千停顿了一会,轻轻的说:“我是爱他。”
这四个字说的异常平静又异常坚定,这让周芸有点惊讶:“你才19岁,懂什么是爱情吗?可不要装沧桑啊。”
“这和年纪没关系吧,有的人活了一辈子也没弄明白的东西,有的人可年纪轻轻就看透了。”
“可赵晨松真的那么好吗?这么快你就决定了一辈子的事?”
“我爱他也不是因为他有多好,但就是觉得……离不开。”
澜千说着打开台灯,捧出一个白色盒子,周芸本以为是个首饰一类的贵重物品,打开后发现,里面躺着一片树叶,更准确的说,是一片残叶。它明显在书中夹了很久,水分已完全蒸发,中间偏左的位置还有一块虫蛀的小洞。澜千小心翼翼地拿出叶子,放到灯光下,说:
“能猜出这片叶子的名字吗?”
“这我哪知道,就是一片叶子啊,不过倒是残缺的挺有感觉。”
“其实很好猜,叫‘谁偷走了我的心’。”说完她指了指残缺的虫蛀部分,那小小的残缺在灯光之下,居然是一个心的形状,这一片平凡无比的树叶,在这一瞬间竟美的摄人心魄。“高中的时候,有人送我项链,有人送我花,但当我收到这片叶子时,我才知道我最喜欢谁。喜欢一个人,最开始肯定是觉得他什么都好,甚至觉得什么都不做、单单看着他就是一种幸福。接下来接触的时间越久,你就越发现他的很多缺点,甚至有一段时间,你会看周围的男生都比他好,觉得他也不过如此。但我觉得自己和他是一体的,你夸他就是夸我,贬低他就是贬低我。那时候我才发现,即便他不过如此,我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愿意欣赏他的美好,包容他的不足,他也是这样对我的。我也不是他最初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可我们都觉得,非对方不可。”
周芸望着叶子,又细细琢磨澜千的话,觉得有点意思。人这一生,不论对人对物、事业爱情,不都是从“满腔热爱”到“不过如此”吗,再漂亮的帅哥美女,看久了也真就那样。一段恋情之所以能完满,就在于经历了盲目的“满腔热爱”和失望的“不过如此”之后,却莫名其妙的觉得“非他不可”,只是大多数情感走到第二步便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