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君幼》病很重

4、又逢秋月

　　人间，今乃是中秋。府内却只点了几盏油灯，零星而显灯火阑珊。弥岁遣尽了所有仆人，让他们回家与亲人团聚，也不枉负如此的团圆佳节。此时偌大的府邸就只留两人——弥岁与奉青。
　　秋月苑中，弥岁独坐在石桌旁自斟自饮。一杯见空，他执起玉瓶却流不出一丝清酒，忽觉可笑。“望月笑忆往昔时，今君仍少，唯见吾独老，自叹罢了……”
　　真是应景……
　　“弥岁？弥岁！”奉青披了件玄色外袍，站在神似沉浸醉梦的弥岁面前，一声声唤着。
　　良久也不见有回应，他望见了桌上已空的酒瓶心里猜出一二。
　　“你把仆人都遣散了，自己一个人又在这赏月，这倒好留我一个人无聊发闷呢！”奉青拾起酒杯转身将它掷入池中。
　　沉闷的落水声唤醒了徘徊梦境的弥岁，他不解地看着奉青略带愠色的面孔。只觉得月下这孩子越发带着仙气。
　　他想还是不要惹这小魔王生气，于是满面堆笑道：“怎么了？”
　　奉青微微睁大双眸，小手垂着弥岁的胸膛，力道不大。在某人看来倒像是小猫在撒娇……
　　“你又一人借酒消愁……”他小声嘟囔着，一脸不愉快的样子。
　　弥岁牵强笑着，冰冷的手抚上他的黑发，像是疼惜着一生的至宝。现如今，他是人，韶华短暂，不久又会堕入六道轮回，再历尽世间磨难……
　　“弥岁，不要总是怎么难过啊。”他的一双小手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放在胸口，微微一笑。“方才的事我们都忘了，好吗？”奉青如是说。
　　不是我难过，是你的内心流了太多泪。所以看到我的神情是悲伤的。
　　弥岁点头，他牵起奉青朝内屋走去。天空开始下起小雨，乌云开始汇集，须臾，人间笼罩在阴雨中……

　　梦境里，天宫一如它出生时那般宏伟辉煌，金楼玉宇，仙雾缭绕。
　　还昔宫中宫人们进进出出，脸上都是一副焦急恐慌的表情，像是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发生。这时，宫门外停了一辆描金镶玉的马车，从车上下来个人，宫人们瞧着分外眼熟，忽的想起此人就是天帝的次子，天界的二殿下——容澄。
　　只见，容澄挥着折扇笑得比任何人都要轻松灿烂，迎面走来几个掌事的宫娥，她们福了福身。年长的宫娥轻声道：“仙君身体抱恙现在寝宫中，仙君还嘱咐不想见客……殿下是到偏厅等候呢，还是……”
　　“我去看他。”容澄丢下一句话，便不见人影。
　　他轻车熟路地绕过了九曲长廊，望着寝宫前挂着几盏青蓝色的宫灯。全身一震……难怪宫中人神色凝重，难怪弥岁不肯见客，难怪还昔宫上紫雾弥漫。不会是巧合了。他放慢了脚步，走到水榭，清波倒影，映着的却是他的满面愁容。
　　“兴许，他只是与自己怄气。”他默默劝着自己，尽管如此，已无法逆转现实了……
　　还是跨进了寝宫，平日里不散的檀香气息今日被药气取而代之，他不由得蹙眉。忙着的宫人见状都不敢做声，只一门心思不去听不去想。只剩一个年级略小的宫娥背对着容澄，守在床榻旁。
　　“到底怎么了！”他难得厉声一次，却惊得榻上人一颤。
　　“呀！仙君这、这可如何是好哇……我、我这就去找医仙，我这就去！”候在一旁的宫娥惊得几乎要哭，她连忙提着裙子奔出寝宫。谁知，刚没跑几步便撞到了容澄。她抬起眼就是泪眼朦胧，紧接着颤声道：“二、二殿下。我……”
　　“怎么了？”容澄挑眉问道。
　　小宫娥这下完全说不出话来，眼泪似决堤之水流出。
　　“回二殿下，仙君他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如今不省人事。”一旁的宫娥如此道。
　　怪病？可不是他为了昨日之事与自己怄气么？只是个诓他人的幌子吧！
　　容澄绕到床榻前，隔着一层纱帐，他恍惚间看见了那人得逞的笑。他气起一掀纱帐，却没有看见那样的嘴脸。床上的人面无血色，冷汗淋漓……
　　弥岁的发丝散乱，几缕因汗贴在脸上。他紧咬着惨白的唇，双眸紧闭着像是身处地狱深渊般痛苦挣扎着。外人不知，他每挣扎一分，痛苦便会加重一倍。
　　容澄就这么怔住了，右手仍抓着飘舞的纱幔忘记放下。
　　“这……这到底……”
　　听到一声震惊之言，也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云里雾里，飘渺难寻。弥岁良久才艰难地睁开双眼，说出的话音也是断断续续：“二殿下……弥……弥岁，可真是、荣幸之至啊。”他渐语渐轻，视线也开始朦胧。“弥岁不想……殿下见到……弥岁狼狈的样子……还请、请殿下离……”
　　视线中终于没了色彩，他看不见那人是为他如何慌忙绝望，他也听不见那人是为他如何痴声念错……弥岁沉溺于黑暗里，想着：就这样睡着也好，不想再见到他了……连那孩子也是……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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