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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过往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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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岁!弥岁!”幼年时的奉青笑得天真烂漫。他手中攥着似乎很神秘的东西,直嚷嚷着要让弥岁看看。
一旁护着的丫鬟看着这位小祖宗要去打扰大人清修,立刻慌得脸色煞白,连忙低声劝道——大人正在处理公事,公子还是勿进房门为好。诸如此类。
奉青肉嘟嘟的小脸一下鼓得像个包子,低头凝视着紧攥的右手后便放开了……一朵落英随微风四散成花瓣,其清香仍旧可闻。
仆人们杵在一旁默不作声,眼瞧奉青拍拍小手乐欢地去捉蝴蝶。他们皆叹了气,只因他们心里都明白小公子的孤独寂寞,尽管他从不将这些表现在言语或表情上。
时至傍晚,弥岁才从墨承轩里出来。他身旁还伴着一位身着紫金华袍的仙人。
弥岁恭恭敬敬地说道:“时日也不早了,弥岁就此恭送……”
“我告诉你的事,你定要思酌清楚。不然……”仙人突然开口让弥岁僵在一旁。
“弥岁清楚。”他垂下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仙人对他的执拗无话可说,心中默念腾云诀,聚集盘绕在天上的仙云隐了身形离开。
弥岁立在门前,望着远处山边暮色渐浓。
他回首对拿着笤帚扫地的丫鬟问道:“可有看见小公子了?”
丫鬟闻言摇了摇头,又补了句:“早先时候,小公子是想找大人您的。后来就不见踪影了。”
“我知道了。”弥岁遣了宫娥,移步到了中庭。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中庭奇花异草无数便都赶着这时绽放异彩。斜阳一道铺撒花上,似真似幻,在弥岁无心看来像极了当年诛仙台上的一幕……
冰冷的白玉石上洒满粘稠温热的鲜血,他跪在血泊中,怀里躺着的是已死去的少年。当时诛仙台上盘旋着九天青鸟,诛仙台旁开满了浮生血。与他昔日交好的人冷眼旁观他的狼狈相,即使有人欲有所语,当着天帝的面也只能把求情的话咽回肚子里。
天帝无情道:“他若不死,祸害的就是天下苍生!枉你贵为仙者,却还替这妖孽求情!”
那时,侯在一旁的容澄摇着一柄素折扇,眼中含笑道:“天帝不如赐他与这妖孽一同跳下诛仙台。”
众仙家的心自然是紧了一把,年幼的思樱紧紧拽着思芸的手,眼角泛起微红。
天帝没用允准容澄的话,只是命天兵们把已死去的人从他怀里拉出来。弥岁猛然抬头,对上天帝那双隐藏在珠帘后的双眼,顿时觉得自己要被绝望吞没。
他已经没有任何余地可以去挽留堕入尘世的人了……他想,他也可以随他一起。
弥岁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诛仙台,他嘴角含笑,目光始终望着云雾翻滚的彼端。
思樱终也忍不住要嚎啕大哭起来,思芸用手强行捂住她的嘴,默默摇头说着唇语:“乖,不能哭。”
越是如此,思樱的泪越是扑簌簌地落下。
思芸蹲下身,用丝绢帕子抹开她脸上眼中的泪,回首望向诛仙台。
思樱小声啜泣道:“是不是……以后都不会……不会、见面了?”
“会见面的,他会等思樱长大后接他回家。”思芸拾起思樱的手掌,用右手食指一笔一划写出句子来。
“弥岁!你可想清楚了,跳下去就是万劫不复!”天帝终于一句话吼了出来。
“自然是想得不能再清楚……了……”弥岁笑着俯瞰台下众仙,这笑却凝在脸上。
他终是看到思樱和思芸两人站在人群中,心中顿时一颤。
天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想清楚了!”
终究,他的犹豫成为天帝手中的能困住他的最好的时机。
天帝祭出手中的捆仙绳,将弥岁牢牢地绑在白玉台柱上,任他如何挣扎也无法脱身。
待众仙离开后,只听九天青鸟依旧长鸣,只看浮生血依旧妖艳。
弥岁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顺着瘦削的肩滑下,衣襟上还沾染着斑斑血迹,此情此景看起来好不凄凉。
“我倒以为天帝定会治你的罪,谁知呢。呵。”
容澄手摇素面折扇,一派风流倜傥。他此时竟与此景格格不入。
他“啪”的一声合上折扇,用扇柄挑起弥岁的下巴,啧啧直叹。“我看不是那个少年祸害天下吧,该是你呢……弥岁。”容澄眉宇间泛着丝丝浊气,不再像是往昔那般纯净了。弥岁轻轻别过头,可这一动静竟然令捆仙绳更加缩紧。他背上的伤溢出浓艳的鲜血,沿着台柱的轮廓流下。
容澄一奇,目光移至弥岁身后的白玉台柱上,道:“原这柱子是噬血玉做的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普通玉料呢。”
弥岁倏地睁大眼睛,他心中明白噬血玉是如何恐怖的玉石。
噬血玉地上没有,而天上也唯此诛仙台有。只因噬血玉可吸食血液,更甚者还会吞噬魂魄精元,天帝命各路仙家在三界之中搜集噬血玉,好免去天地之间一场浩劫。后来,天帝命工匠们建造诛仙台,其材料便是噬血玉。相传,建此诛仙台时噬血玉曾吞噬了数万仙奴的魂魄精元……
他不能让自己就这么被噬血玉吸食魂魄殆尽!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弥岁,你说那小娃娃此时该几岁了呢?”容澄右手轻抚上弥岁满是血迹的脸,修长的手指流连在他的唇角。
远处,西方仙山镀上一层金色,天上的一日算是快尽了。
弥岁良久未曾开口,直至此时。
“我要去找他。”
容澄像是早就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衣袖一挥,捆仙绳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九天之中。弥岁几近虚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顺势向容澄怀里倒去。容澄无奈抱起他,念了腾云诀回了还(读音:环)昔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