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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蒹葭 ...

  •   洛诚哪知走进里屋后便瞧见刘大人贼贼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滚了一圈又一圈,不由得脊背发冷,但还是从容清雅地把图纸摊在圆桌上,可还没铺平那刘大人竟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洛诚。洛诚惊得一弹碰翻了一桌子的茶具,连忙推开刘大人一脸惊愕道:“大人,你这是做甚?!”

      刘大人竟大腹翩翩地开始宽衣解带,嘴里轻笑道:“洛主簿不是要跟本官细说修官道嘛,咋们好好说说。”,目光却竟往一旁的床上瞟去。

      洛诚顿觉如入冰窖,刘大人向前一步,他便后退一步,颤颤谔谔直道:“大人!不可不可,洛诚并非女子。”看着洛诚东躲西藏,刘大人没了耐心竟严词道:“本官途径此处,你等亏待怠慢,回头治你们个死罪!”。

      洛诚不怕死,可想到方才陆宁临走前期冀的眼神,以及这些年来陆宁忙上忙下忙里忙外,病了也不休息,常常半张饼合着白水下肚。他心疼,他能做的只得是在旁帮忙,在陆宁病重的时候恨不能以身相代,他怕陆宁这些付出全都付之东流水。他想到陆宁在邻村买了两个肉包也不顾烫便揣在怀里,一路小跑回来递到他手上,不知是包子的余热还是陆宁的体温,无不灼伤了洛诚的心。平时里的点点滴滴涓流在心田,他抬头瞧见刘大人不耐的神情,双手松散了下来,无力地垂到身侧,绝望地望着那张床,若是为了陆宁,让他做什么都可以,都可以。

      浑身赤裸着以极其屈辱的姿势跪趴在床上,刘大人的手滑过他的背,他一阵战栗,随后那人更是用力啪啪地拍打着他高高撅起的屁股□□道:“抬高点!抬高点!哎呀想不到这种穷乡僻壤的有你这般的人物。”。

      洛诚原指望自己能够晕过去,醒过来就当是一场噩梦,可哪知一整晚他都无比清醒,清醒地种种的屈辱行径,种种的污言秽语都如尖刀般刺着他,腕着他,折磨他,一整宿,一整宿。

      终于天亮了,挪开压在身上的白胖膀子,他一动身子便连连抽气,还惹得刘大人抱怨连连,尽快的穿戴整齐后,他退到床前毕恭毕敬一礼:“望大人能早日向上呈报修建官道事宜。”得到床上那人含糊不清的回答后洛诚便退了出来。

      那日阳光甚好,洛诚凌乱的发丝在温煦的阳光中闪耀着金光,可他犹如行尸走肉般地晃动在街上,他感觉不到浑身散了架似的酸痛,也看不到周遭村民迎上来的笑脸。

      他只想死。

      他回到衙中,陆宁已然出门办事去了,他在房中写下一封绝笔书便望着手中的麻绳发呆,就当他下定决心之际,陆宁笑得春风荡漾地推门而入,他紧张地把麻绳藏于身后,而陆宁捏着他肩膀高兴地说道:“小诚!太好了!太好了!那刘大人答应说路过县城会让县老爷给我们拨款开官道!”。其实陆宁说的什么洛诚全然没有听到,但是面前的陆宁忽隐忽现的酒窝让他突然明白原来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么一刻,看到那人笑得灿然,自己也不经意地笑了起来,全然忘却了昨夜的不堪。心中确定:他还不能死,他要陪着他,他还有很多很多可以为他做的。

      可那刘大人走了半月有余,县城根本没有人来传令开官道,这让陆宁又愁了起来,此外不知谁传了出来说那刘大人好男色名声很不好,而谁都知道刘大人留宿的那一夜,洛主簿一夜未归。

      霎时间各种风言风语四起,洛诚感觉走到哪儿,哪儿都有双眼睛在背后指指点点,他感到半月前的噩梦又来了一遍,这一次更可怕更屈辱,他感到他仿佛又光着身子跪趴在所有人面前。连夜的惊醒,食不知味让他越来越虚弱,终于有一日他晕倒在街口。

      睁开眼便是陆宁闪亮的黑眸,他轻柔地扶着自己起来,一勺一勺地喂自己喝药。洛诚忽然感到两排滚烫的液体滑过脸颊,连面前的陆宁也愣了去,他知道洛诚虽然看上去赢弱清癯,却是有泪不轻弹的铮铮男儿,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洛诚流泪。突然喉咙卡住了似地紧紧握住洛诚冰凉的手直道:“我信你,我信你!小诚!”。

      在陆宁深沉浑厚让人安然的嗓音中洛诚缓缓入睡,其实他心中有些小悸动,情愿相信,也许,也许陆宁对他是有情的吧。

      陆宁每日再繁忙也都会来亲自端茶送药,在他看书的时候把他手中的书抢走,让他多多休息,还不让他下床,这么一养洛诚常抚着脸觉着这半月自己是不是胖了。

      开垦官道的事情依然鸟无音信,一想起此事,他就连连作呕,心下不齿,也罢每日能看到陆宁的笑脸,足矣渐渐抚平伤痛。渐渐洛诚开始出户办些简单的公事,那一日回去路上看到陆宁在米店门口徘徊,本想打个招呼,但米铺里头忽然走出个姑娘跟陆宁交谈。

      那一刻,洛诚知道,这一天,终究是来了,陆宁望着那姑娘的眼神他太熟悉了,因为他也常常用同样的眼神偷偷望着陆宁。

      人总是这样,即使知道结果却总还想再亲口确认一次,洛诚也不例外,“陆宁,那米家小娘子?”。陆宁的包子脸一下子变得绛红绛红的,口吃道:“没,没什么的。”。果然,洛诚痛得五脏俱焚也翩然挤出一笑:“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男儿事业未成,何以为家。”,陆宁叹了口气,洛诚心中竟然有一分侥幸。然而几天后,陆宁听闻有人向米家小铺的米姑娘提亲,连着几日都心不在焉,公务连连出错。

      在陆宁对月长叹二十次后,洛诚淡淡道:“我帮你去提亲吧。”,即使是飞蛾扑火,即使是疼的心肝俱裂,他也希望那人能一直笑着。

      在洛诚身边,陆宁从来没这么笑过,他知道他终究不是自己的。

      望着这张灯结彩小县衙,人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地忙着,整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可洛诚心中的黯淡又谁人能知,还要强颜欢笑地帮陆宁穿戴。他双手轻轻地梳着陆宁的长发,这是第一次能如此亲昵地替他束发,洛诚多么希望这一刻能够停留,可就如这细柔顺滑的发丝般渐渐从手中溜走。

      人生得意事,久旱逢甘雨,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今夜的陆宁神采奕奕满面红光,是洛诚平日里没见过的陆宁,他从没有,也不曾敢像今天这般如此细细端详他的脸,听他浑厚的嗓音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他连连答道,好看,好看。

      “来,来,来,帮我一起招呼宾客。”,犹如第一次那般,陆宁牵着他的手走在前头,他手掌里的茧子更厚了,可掌心依旧温暖,当初也就是这般让自己沉溺于此吧。

      一想到今夜此后他身边会伴有他人,心如绞痛,一进到明晃晃的烛火的喜堂就让洛诚睁不开眼,趁着一群人围着陆宁,他落荒而逃。可就在他一人游荡在无人的街上时,有个小吏一路小跑追了上来,竟是一脸贼笑地递给他一封书信。

      信封上没有注明写信人,可洛诚一打开就浑身一颤差点坐倒在地。

      信上只有几个大字,刘大人请。几个月前的噩梦如暴风雨般呼啸而来,让洛诚浑身战栗起一层层的鸡皮疙瘩。那小吏看着洛诚苍白的脸却无动作又阴恻恻道:“大人说了,不去的话,后果自负!”,这重音加在最后的字上让洛诚回过了神。回首望见那热闹非凡的小县衙,想到陆宁那红光满面的脸,袍袖一甩只道是:罢了罢了,陆宁!你这辈子可欠我不少!你可知晓?!

      那人不知。

      那人整夜与温香软玉作伴,而自己却被屈辱疼痛摧残。洛诚拖着残败的身子回到了县衙,一踏进门便倒地不起,不出几日便一命归西。

      当四周都黑了去的时候,洛诚早已听不见陆宁沉重的呼喊,他心下想着:也好,重新投胎做个正常人也好,至少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仰慕,去爱恋那个她或者他。

      身子渐渐冰凉了去,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时候,陆宁放大了的笑脸却层层叠叠的印了上来,挥之不去,那浑厚深沉的一句句:“小诚,小诚,小诚!”,飘散开来,有担忧的,有惊喜的,有赌气的。洛诚忽然想到自己死了,陆宁会以什么样的口吻呼唤自己,他会伤心吗?有多伤心?那刘大人会允诺吗?才新婚好友便猝了,别人会怎么说。想着想着不断有愧疚感喷涌而出,正当周遭都渐渐变清明之际,他发现深夜浓黑中他此刻正独自一人站在县衙门口。

      不作他想抬腿便迈进了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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